方梔柒

十六歲生日那天,沒有家人祝我生日快樂。我耿耿于懷很久,晚上躺在床上時,還悄悄流下了眼淚。
第二天便是月假,回家后,媽媽一臉開心地對我說:“就等你了,我們一起去給外婆過生日。”
我與外婆的生日只差一天,他們總說要“好事成雙”,便將慶祝全部留到了外婆生日這天。為了不掃他們的興致,我從不敢將心里的計較表露出來。
收拾好東西,爸爸就帶著我和媽媽出發了。外婆住在二十公里外的鄉下,要騎一個多小時的摩托車才到。不知是因為地勢,還是因為不堪重負,新修的山路已經有了寬寬長長的裂縫,盡管爸爸小心避讓,還是在一個陡坡上軋到碎石滑倒了。
摩托車順著陡坡往下溜去,我們三人失去了平衡,媽媽坐在最后,直接仰面倒了下去。我大聲尖叫,雙腳倉皇落地,被側面的排氣管狠狠燙了一下。
在危急關頭,爸爸雙腿借力控制住摩托車的下滑趨勢,讓車原地倒下。車一落地,他就連忙回頭問我:“沒事吧?”
我驚魂未定,將右腿給他看:“被燙了一下。”
確定我沒有大礙后,他急忙轉身去扶媽媽。所幸媽媽絆倒時用手撐了一下地面,并沒有受傷。
到了外婆家,我坐在躺椅上,仔細看著自己腿上那塊拇指大小的紅斑。爸爸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向外婆說著那一瞬間的驚險。
外婆慌慌忙忙拿來燙傷膏,媽媽直接接過,在爸爸身前蹲了下來。我忽然反應過來,只被燙了半秒的我都受傷了,在斜坡上苦苦撐住摩托車幾分鐘的爸爸又該傷得有多嚴重呢?我站起身,視線終于從自己腿上轉移到了他身上。
媽媽緊皺眉頭,小心翼翼地為爸爸上著藥。我心跳如擂鼓,陣陣驚雷在我的腦海回響。爸爸右腿內側已經被灼傷得不成樣子,水泡破裂后的死皮已經包裹不住血肉,旁邊還有一連串巨大無比的水泡。我的心在這一瞬間瘋狂地疼起來,疼過后又陷入無邊無際的自責與難過。爸爸當然能感受到疼。但為了最大限度地保護我和媽媽,他將自己的疼痛封存了起來。
我看著他,忽然有些想哭。哪怕我已經長得高大,可在爸爸心里我還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孩。而我,總是強調自己已經長大,卻斤斤計較,從沒真正站在他們的角度看問題。
成長就像一場悄無聲息的裂變,前一分鐘我還在哀嘆自己受的小傷,后一分鐘心里就下起了一場足以顛覆狹隘認知的暴風雪。我好像懂了,爸爸媽媽從不完美,他們也許做不到面面俱到,卻為我撐起一片小小的、被愛填滿的天。
言少摘自《中學生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