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游水滸

王開源

一條崎嶇的羊腸小道，在松林間時隱時現，前不見首，后不見尾。路兩旁的松樹高大茂密，遮天蔽日。一陣寒風吹過，松濤陣陣，此起彼伏。

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來到這里？暗自詫異間，小道前面突然出現幾個人影，他們身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徑直朝我走來。打頭的是個又黑又壯、滿臉殺氣的大漢。他怒氣沖沖地朝我叫道：“你是哪里來的鳥人？敢在俺們大寨邊上亂逛！先吃俺一板斧！”說罷竟真的掄著一把大板斧朝我砍來。我嚇得連忙舉手去擋，卻聽見旁邊一人喝道：“鐵牛不得無禮！”面前的這位“鐵牛”竟乖乖地收起板斧，嘟囔著走回去了。我驚魂未定，見那呵斥者黑黑矮矮，他上前對我行禮道：“小可宋江，乃此山寨寨主。這幾個是我的兄弟。他們不知禮節，剛才多有冒犯，還望見諒。”我恍然大悟，眼前這位既然是宋江，剛才那個掄板斧的自然是李逵了。——哇！我是穿越到《水滸傳》里的梁山上來了！

這可怎么辦？我頓時茫然失措。可轉念一想，既然已經到了這里，只能冷靜下來，隨機應變了。我穩住情緒觀察四周，只見宋江身后站著一位手握兩把戒刀的行者。我一時好奇，走上前問道：“想必這位便是景陽岡上打虎的好漢武都頭了？”他昂首答道：“我便是武松。”我一時有些沖動，高聲說道：“武都頭赤手打虎，為民除害；手刃兇犯，為兄報仇，在下都非常佩服。可是，你后來受人雇傭與人爭財斗氣，又在復仇過程中濫殺無辜，這與你好漢的身份未免不太相符。”武松答道：“大丈夫橫行天下，快意恩仇，哪顧得了許多！”我耐心地說道：“但有很多人其實不該殺，就算有些人該殺，也不該由你來執行。像那潘金蓮和西門慶，你手上既然有他們作案的證據，完全可以把他們告到官府去，讓官府審理案情，再根據法律決定殺與不殺。”

誰知武松突然憤怒地睜大了眼睛，聲音雄渾地說道：“哼！那奸夫淫婦竟敢害死我哥哥，殺了他們我尚不解恨！官府頂什么用？況且西門慶那廝，家里頗有幾兩銀子，上下使用一番，犯的罪再大都能洗清！哪比得上我親手殺了來得爽快！”我說：“可是你沒有權力隨便殺人啊！你兄長被害，的確讓人同情，但法律不允許你這樣做，況且……”武松插話道：“我管他什么鳥法律！他們敢害我哥哥，敢誣陷我武松，我就要他們血債血償！官家的法令只偏袒有錢的權貴，我為什么要遵守它？”

看武松如此生氣，我只好換個話題：“在鴛鴦樓，明明只有蔣門神他們三個人得罪了你，你為什么要把其他人都殺光呢？他們可大都是無辜之人啊！再說了，你完全可以去告他們誣陷你、謀殺你，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呢？”武松竟突然放聲大笑：“哈！那三個賊人位高權重，豈是我一個罪犯告得了的！簡直是笑話！那群下人既然跟賊人有瓜葛，擋在了我的復仇之路上，他們就要死！我哪有什么時間去分辨他們的好壞？”我也生氣了，說：“這太不公平了！你這樣違背法令，濫殺無辜，算什么英雄好漢！”武松大怒，舉起拳頭向我揮舞著要打過來。這時旁邊突然躥出一名好漢，攔住了武松，又說了許多話，武松才瞪了我一眼，走到后面去了。

我見這位好漢豹頭環眼，燕頷虎須，身著將服，既英武十足又儒雅沉穩，想必是林沖了。我向他致意，表達感謝之情：“林教頭近日無恙？”林沖行禮如儀，很有風度地說：“如今大宋王朝奸臣當道，朝廷法令如一紙空文，只要銀子夠足，權勢夠高，便可為所欲為。就像那高俅，就因為受皇帝寵幸，便濫施淫威，害得我家破人亡，被逼上山。你剛才一再提到法令，那高俅作惡之時，法令又在哪里？”我想了想，硬著頭皮說：“法令從根本上來說是保護每一個人的。有人違法犯罪，任何時代都無法完全避免。高俅作惡，最終自有法律懲罰他。我們不能因為有人犯法，就用違法的手段去對付他們。如果那樣的話，我們跟那些惡人有什么區別呢？”

林沖正要說話，李逵跳出來叫道：“胡說！胡說！”我忘了害怕，指著李逵說：“武都頭雖然殺人太多，畢竟事出有因；林教頭雪夜報仇，更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最無法無天的就是你黑旋風，完全不分青紅皂白，兩把板斧排頭砍去，多少無辜之人命喪你板斧之下……”沒等我說完，那李逵掄著板斧一邊朝我奔來，一邊對宋江大叫道：“哥哥，這個鳥人胡說八道，讓俺鐵牛把他砍了吧！”

宋江緊緊抓住李逵的一條胳膊，冷冷地看著我說：“三位兄弟都不能入先生法眼，那依先生看來，宋江為人如何？俺帶領眾好漢殺富濟貧，替天行道，難道有什么不對嗎？”我橫下心來，大著膽說道：“恕我直言，你率眾造反雖然也有你的苦衷，但說到違法犯罪，作為首領，你肯定是程度最嚴重的一個……”

話還沒說完，我忽然看到宋江悄悄地松開了李逵的胳膊，那李逵會意，手揮板斧，朝我劈頭砍下來，我直感到一座黑色的大山朝我壓來……

我大叫一聲，驚出一身冷汗，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枕邊放著一本半開著的《水滸傳》。（指導教師：劉傳菠）

【簡評】本文形式新穎，以夢境穿越的形式，與《水滸傳》的幾個主要人物面對面交流，用現代人的眼光，站在現代法治的角度，對他們的行為進行點評，既理解人物的苦衷，更批評他們不守法及濫殺無辜的錯誤。這篇新穎的讀后感，內容充實，語言簡練，給人耳目一新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