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勤,張 強,吳方雄,閆 蓉,李 蓉,王 佳,牛春燕,3
1 廈門大學 醫學院,福建 廈門 361102; 2 西安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 消化內科,西安 710077;3 南京市溧水區人民醫院,東南大學附屬中大醫院溧水分院 消化內科,南京 211200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NAFLD)正在成為世界最常見的慢性肝病,全球患病率已達25%[1]。NAFLD的發病機制涉及胰島素抵抗(insulin resistance,IR)、脂毒性、炎癥反應、內質網應激(endoplasmic reticulum stress,ERS)、遺傳因素、腸道微生態改變等多個方面[2]。近年研究發現,具有脂毒性特征的鞘脂類介質如神經酰胺(ceramide, CE)、酸性鞘磷脂酶(acid sphingomyelinase, ASM)等參與介導脂代謝紊亂及炎癥發生等多種生物學過程,且ASM/CE通路在肝臟疾病的病理生理機制中發揮重要作用,這一通路可被包括TNFα在內的多種生物因素激活[3]。三環類抗抑郁藥阿米替林(amitriptyline)是ASM的功能性抑制劑,可促使ASM降解失活,進而抑制CE的產生及其進一步的毒性生物學效應。以往僅在動物實驗研究發現阿米替林對脂質代謝的改善作用,但體外研究在國內外尚未見報道。本研究通過建立NAFLD細胞模型,擬從ASM/CE通路方向探討阿米替林在改善NAFLD肝臟脂質代謝中的作用及其機制。
1.1 材料
1.1.1 細胞 HepG2細胞株(procell,CL-0103)和L02細胞株(武漢巴菲爾生物技術有限公司)。
1.1.2 主要藥品與試劑 油酸(sigma,O1383),棕櫚酸(sigma,P5585),油紅O染色液(sigma,O0625),阿米替林(阿拉丁,A129730,以下簡稱Ami),人TNFα(PeproTech,96-300-01A),Acid sphingomyelinase抗體(affinity,DF13384),HRP標記羊抗兔二抗(武漢博士德生物工程有限公司),TG測定試劑盒、TC測定試劑盒、ALT測定試劑盒、AST測定試劑盒(長春匯力生物技術有限公司),游離脂肪酸(FFA)測定試劑盒(南京建成科技有限公司),人神經酰胺ELISA試劑盒(江萊生物,JL19781),人ASM ELISA測定試劑盒(武漢伊萊瑞特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1.1.3 儀器與設備 倒置熒光顯微鏡(Olympus),冷凍離心機(Eppendorf),CO2恒溫培養箱(SANYO),全自動生化分析儀(Rayto),酶標儀(Thermo),垂直電泳槽、電轉儀(北京六一儀器廠),PCR儀(東勝創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實時熒光定量PCR儀(ABI)。
1.2 方法
1.2.1 細胞培養及分組 HepG2和L02細胞在培養基為RPMI 1640+10%FBS+1%青鏈霉素溶液,37 ℃、5%CO2飽和濕度條件下培養。正常對照組進行常規培養;NAFLD模型組加入含1 mmol/L FFA(油酸∶棕櫚酸=2∶1)培養基培養24 h;Ami組加入100 μmol/L Ami,TNFα組加入20 ng/ml人重組TNFα,Ami+TNFα組同時加入100 μmol/L Ami與20 ng/ml人重組TNFα;Ami組、TNFα組、Ami+TNFα組均于造模前預處理1 h,造模過程中不換液。
1.2.2 MTT比色法測定細胞活力 取處于對數生長期,生長狀態良好的L02和HepG2細胞,調整細胞密度到8×104/ml,接入96孔板,同時設空白孔,37 ℃培養過夜。待細胞貼壁后,按照分組進行換液處理(每組3個復孔),37 ℃培養24 h后每孔加入10 μl MTT,37 ℃培養4 h。吸出培養基,加入150 μl DMSO震蕩10 min,酶標儀測定568 nm下各孔吸光度值。
1.2.3 油紅O染色 分別取對數生長期的各組細胞,以5×104/孔的密度接種于放玻片的 24 孔板上,細胞培養至密度達到60%~70%時,放入孵箱培養48 h后,取出培養板,PBS洗3次,用4%多聚甲醛固定15 min,蒸餾水洗,60%異丙醇浸洗,油紅O染液染10 min;60%異丙醇分色至背景無色,蒸餾水洗;Mayer蘇木素復染數分鐘,自來水洗1~3 min;用水性封片劑封片,顯微鏡下觀察細胞內的脂滴。
1.2.4 Western Blot檢測ASM的蛋白表達 細胞按分組處理24 h后,提取各組細胞總蛋白,通過BCA法檢測蛋白濃度。蛋白經凝膠電泳法分離后,再轉至PVDF膜上,在5%脫脂奶粉于室溫封閉2 h,按1∶1000稀釋抗體ASM與抗體GAPDH,使PVDF膜浸泡于一抗孵育液中,4 ℃孵育過夜。次日 TBST漂洗3次,按1∶50 000稀釋相應的HRP標記二抗,使PVDF膜浸泡于二抗孵育液中,37 ℃搖床孵育2 h。洗膜后ECL法壓片顯影。
1.2.5 實時熒光定量PCR檢測ASM表達水平 Trizol法分別提取各組細胞總 RNA,用紫外分光光度計檢測RNA的純度和濃度,并逆轉錄為cDNA,采用實時熒光定量PCR檢測ASM mRNA表達。以GAPDH為內參基因,最終數據以2-△△Ct進行分析。引物由擎科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設計合成,引物序列:ASM上游引物為5′- CCGGCCCTTTTGATATGGTG-3′,下游引物為5′- GGGGAGGGAAGCTATTGACA-3′,擴增產物大小為189 bp;GAPDH上游引物為5′- TCAAGAAGGTGGTGAAGCAGG -3′,下游引物為5′- TCAAAGGTGGAGGAGTGGGT -3′,擴增產物大小為115 bp。
1.2.6 ELISA法測定細胞ASM、CE總水平 收集各組細胞培養液,1000 r/min離心20 min,取上清保存于-20 ℃備用。根據 ELISA 試劑盒說明書進行操作,檢測細胞ASM、CE總水平。
1.2.7 生化指標的測定 TG、TC、ALT、AST由全自動生化分析儀檢測,FFA含量按照FFA測定試劑盒說明書進行測定。

2.1 NAFLD細胞模型的建立 HepG2和L02細胞的增殖率隨FFA濃度的增加而降低。與空白組比較,FFA濃度為2 mmol/L時,兩種細胞的吸光度值及增殖率下降明顯(表1)。選擇FFA濃度為1 mmol/L進行后續實驗,誘導細胞脂肪變,油紅O染色結果顯示,正常對照組HepG2和L02細胞生長形態呈梭形或卵圓形,胞質無明顯紅染或淡染,NAFLD模型組細胞胞質廣泛染色,橘紅色脂滴聚集明顯增多(圖1);與正常對照組比較,NAFLD模型組細胞內TG、TC、FFA水平明顯增加(P值均<0.05)(表2),表明 NAFLD細胞模型建立成功。
2.2 不同濃度Ami對NAFLD細胞模型脂質蓄積的影響
正常對照組,NAFLD模型組,Ami 25 μmol/L、50 μmol/L、100 μmol/L干預組的HepG2和L02細胞均生長良好,吸光度值和細胞增殖率組間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值均>0.05)(表3)。油紅O染色結果可見,與NAFLD模型組相比,Ami干預的各組細胞內橘紅色脂滴聚集減少,且脂滴隨Ami濃度的增加而減少,這一變化在HepG2細胞中更為明顯(圖2)。進一步定量檢測結果顯示,與正常對照組比較,NAFLD模型組細胞內TG、TC、FFA水平明顯升高;Ami干預組細胞內TG、TC、FFA水平隨Ami濃度的升高而降低,與NAFLD模型組比較,Ami 50 μmol/L與Ami 100 μmol/L組細胞內TG、TC、FFA水平下降明顯(P<0.05)(表4、5)。綜上,Ami可抑制NAFLD細胞模型的脂質蓄積,且在一定濃度范圍內,抑制作用隨濃度的增加而增強。故選擇濃度為100 μmol/L(抑制作用最佳)的Ami進行進一步研究。

表1 不同濃度FFA干預細胞的OD值和細胞增殖率

圖1 油紅O染色結果(×200)

表2 正常對照組和NAFLD模型組細胞內TG、TC、FFA含量比較

表3 不同濃度阿米替林干預脂肪變細胞的OD值和增殖率

圖2 不同濃度Ami干預HepG2和L02細胞的油紅O染色結果(×200)

表4 各組HepG2細胞內TG、TC、FFA水平比較

表5 各組L02細胞內TG、TC、FFA水平比較
2.3 TNFα及Ami對ASM/CE通路的影響 為了驗證TNFα對ASM的激活作用以及Ami對ASM的抑制作用,對ASM的蛋白及mRNA表達進行檢測。與正常對照組比較,NAFLD模型組ASM的蛋白及mRNA表達量明顯升高(P<0.05);與NAFLD模型組相比,Ami組明顯降低了ASM蛋白及mRNA表達,而TNFα明顯增加了細胞中ASM的蛋白及mRNA表達(P值均<0.05);與TNFα組比較,Ami+TNFα組ASM的蛋白及mRNA表達量降低明顯(P值均<0.05)(圖3,表6)。ELISA檢測細胞內總CE、ASM的水平,與正常對照組比較,NAFLD模型組OD值明顯升高(P值均<0.05);與NAFLD模型組相比,Ami組OD值明顯降低,TNFα組OD值明顯升高(P值均<0.05);與TNFα組比較,Ami+TNFα組OD值降低明顯(P值均<0.05)(表7),提示Ami可抑制TNFα所致的ASM及CE的表達改變。

圖3 各組細胞ASM蛋白的表達水平

表6 各組細胞ASM的mRNA相對表達量

表7 各組細胞的ELISA檢測結果(OD值)
2.4 ASM/CE通路對生化代謝的影響 在明確Ami及TNFα對ASM/CE通路的作用后,進一步研究抑制或激活該通路對生化代謝的影響。與正常對照組比較,NAFLD模型組細胞內TG、TC、FFA及細胞上清中ALT、AST水平明顯上升(P值均<0.05);與NAFLD模型組比較,Ami組TG、TC、FFA、ALT、AST水平明顯下降(P值均<0.05),TNFα組中兩細胞系的TG、FFA、ALT、AST水平均上升;與TNFα組比較,Ami+TNFα組TG、TC、FFA、ALT、AST水平明顯下降(P值均<0.05)(表8、9)。

表8 各組HepG2細胞的生化指標比較

表9 各組L02細胞的生化指標比較
近年研究發現CE及ASM在NAFLD的發病機制中發揮重要作用。CE屬于鞘脂類脂質家族,是構成生物膜的重要組分,也是鞘磷脂信號通路的第二信使,可引起脂毒性,介導IR、炎癥反應、ERS等多種發病機制,調節細胞凋亡、分化、增殖、自噬等多種細胞應答[4-5],且CE被脂毒性學說的首位提出者Unger[6]描述為脂毒性事件中“最重要的有害途徑”。有研究[7]表明,血漿CE水平與青少年肝脂肪變性密切相關,且C14∶0 CE可能成為青少年非肥胖型肝脂肪變性的預測指標。合并IR的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炎(NASH)患者中CE合成顯著增加,促進肝脂肪變、氧化應激與炎癥反應[8-9]。CE還參與了NAFLD大鼠模型肝細胞內的脂質沉積過程[10]。ASM是調控CE合成、分泌的關鍵酶,也是CE合成最快、最直接的途徑。酒精性肝炎和NASH的動物模型中ASM明顯激活,可調節ERS、自噬和溶酶體膜透化作用,進而引起IR、脂肪變性、纖維化、脂毒性[11-12],促進肝病的進展,而ASM抑制劑丙米嗪可改善乙醇喂養小鼠的肝脂肪變性[13],提示ASM/CE通路在 NASH 中是一個調控多條通路的關鍵靶點[14]。
ASM可被炎性因子TNFα激活,被Ami抑制。NAFLD時TNFα水平升高,而由此激活的ASM又能增加肝細胞對TNFα的細胞毒性作用的敏感性[15],如此相互作用可加速肝病進展。Ami是ASM的功能性抑制劑,可干擾ASM與溶酶體膜的結合,導致ASM蛋白降解失活[16],進一步抑制CE的生成及后續的毒性生物學效應。Ami可保護ASM+/+小鼠免于高脂飲食引起的肝臟脂肪變、炎癥、ERS以及早期NASH和纖維化[12];明顯減輕LDLR-/-小鼠肝脂肪變性、炎癥及IR[17]。
關于Ami對NAFLD的影響及ASM/CE通路在 NAFLD發病機制中的探索,目前國際上僅有動物實驗的研究,尚未見細胞實驗的報道。本研究選擇人肝癌細胞HepG2和正常人肝細胞L02兩種細胞系,用FFA誘導建立了NAFLD細胞模型,發現NAFLD模型組細胞ASM的蛋白、mRNA表達量與CE含量較正常對照組明顯升高,表明NAFLD中存在ASM/CE通路的異常活化。而TNFα組細胞中ASM的蛋白、mRNA表達與CE含量較NAFLD模型組明顯升高,表明TNFα誘導的細胞中CE的增加主要源于ASM的激活,驗證了TNFα對ASM/CE通路的激活作用。Ami可顯著降低細胞模型中的脂滴含量,提示Ami可改善NAFLD肝細胞內脂質沉積。對NAFLD細胞模型進行Ami干預后,細胞內脂質含量及酶學水平均明顯下降,細胞ASM的蛋白、mRNA表達量與CE含量也明顯降低;采用TNFα激活ASM/CE通路,同時加以Ami干預,細胞內脂質含量、酶學水平,以及ASM的蛋白、mRNA表達量與CE含量較TNFα組也呈現明顯下降。這表明ASM/CE通路促進脂質積聚、導致脂肪變,Ami可通過抑制ASM/CE通路改善NAFLD肝細胞的脂質沉積及肝功能生化指標,與前述已有的動物實驗研究結果一致。
據了解,本研究系國內外首次關于Ami對脂質代謝影響的體外研究。研究表明在NAFLD病理過程中存在ASM/CE調控脂質代謝關鍵通路的激活,Ami作為ASM的抑制劑可通過調控ASM/CE通路改善NAFLD肝細胞的脂質沉積,提示ASM/CE通路可以作為 NAFLD的潛在治療靶點,Ami作為靶向治療藥物的可行性,以及ASM、CE作為NAFLD診斷預測標志物的可能性,然而以上結論還需完善NAFLD模型體內實驗進一步驗證。同時,CE下游代謝產物或信號分子的確切變化規律,以及它們在 NAFLD發生、發展中的生物學作用特征也有待進一步深入研究。
利益沖突聲明:本研究不存在研究者、倫理委員會成員、受試者監護人以及與公開研究成果有關的利益沖突,特此聲明。
作者貢獻聲明:劉勤負責課題設計與實驗實施,資料收集整理,數據分析,撰寫論文;張強參與實驗實施,資料收集整理;李蓉負責實驗質量控制及論文修改;吳方雄、閆蓉、王佳負責文獻收集與整理;牛春燕進行課題設計,審核論文,并對論文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