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琪 彭玉雪



【摘 要】 面對環境污染的嚴峻形勢、環境法律法規執行低效的現狀,我國開展了一系列環保督查活動,而外部的環境政策將對企業的環保投資行為產生重要影響。文章選取A股2013—2018年上市公司為樣本,借助環保約談這一準自然實驗,采用雙重差分法考察了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研究發現:環境執法監督即環保約談,能夠顯著促進企業進行環保投資。進一步研究發現,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正向影響主要體現在重污染行業和國有企業。研究結果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宏觀環境政策與企業環保投資行為之間的邏輯關系,并且為我國加強生態環境保護督察執法,完善環境執法監督體系提供重要啟示。
【關鍵詞】 環保投資; 環境執法監督; 環保約談
一、引言
長期以來,中國經濟依靠高污染、高能耗的重工業化發展模式,創造了高速增長的奇跡,然而由此帶來了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沉重的環境代價引發了對環保立法理念及制度規范的深刻反思。黨的十八大以來,“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理念越來越深入人心,兼顧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已成為社會共識。國家高度重視生態文明建設和生態環保領域改革創新,相繼修訂并頒布了《環境保護法》《環境保護稅法》《水污染防治法實施細則》等一系列法律法規。然而我國環境污染形勢依然嚴峻,企業超標排放污染物、違規處置危險廢物等環境污染問題依舊突出,導致立法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根據萬德數據庫統計顯示,2018年僅上市公司中已發生102起環境違規事件。一方面說明部分企業環保意識淡薄、社會責任履行不到位,另一方面也側面表明了地方政府環境政策執行力度有待提高。“誰來監督監督者”成為我國環境治理中的一個重要難題[ 1 ]。考慮環境污染的負外部性特征,發揮環境政策的有效性更有賴于中央對地方部門環境執法的監督。
針對環境政策執行不力的問題,生態環境部(原環保部)于2014年5月出臺的《環境保護部約談暫行辦法》明確規定,對環境保護職責落實不到位、城市空氣指標較差、環保法執行不力的地方政府部門,環保部將公開約談相關負責人,指出突出環境問題、依法嚴肅查處問題企業、提出整改要求,并向社會公開,接受社會監督。2014年9月,湖南省衡陽市因為污水處理問題被環保部約談,由此,拉開了環保約談的序幕。
根據《中國環境公報》的披露,企業是絕大多數污染物的主要制造者,對當地環境質量的惡化產生了重要影響,是當地政府被環保約談的主要原因。因此環境污染的治理有賴于企業從生產源頭出發,增加環保投資以實現清潔生產。但由于環保投資具有外部性強、投資見效慢、經濟效益不確定性等特點,在沒有有效的環境規制壓力下,企業往往缺乏自主進行環保投資支出的意愿。自“波特假說”提出以來,學術界開始逐漸探索環境規制與企業環保投資之間的關系,王瑾等[ 2 ]基于制度理論和合法性理論分析,研究發現環境規制將通過施加規制壓力,從而促進企業進行環保投資以滿足合法性要求,在微觀層面上驗證了“波特假說”的正確性。也有部分學者,例如唐國平等[ 3 ]、管亞梅和孫響[ 4 ]對兩者之間的正向線性關系提出質疑,認為環境規制與企業環保投資之間并不是一種簡單的線性關系,而是呈倒U型關系。環境執法監督作為環境規制的具體表現形式之一,目前學術界關于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微觀經濟后果的研究尚且不足。沈洪濤和周艷坤[ 5 ]創新性地利用環保約談作為外生事件進行準自然實驗,研究發現,環境執法監督能夠顯著改善被約談地區企業的環境績效。此后,于連超等[ 6 ]從環保約談這一準自然實驗出發,考察了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綠色轉型和綠色技術創新的影響,進一步豐富了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微觀經濟后果的研究。但是,已有研究中尚缺乏對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關系的研究。
那么環保約談作為一種新型環境執法監督手段,對處于被約談地區企業的環保投資是否有顯著影響呢?為了便于考察環保約談前后企業環保投資水平的變化以檢驗政策實施效果,本文利用環保約談作為外生事件,將2015—2018年間各省市發生的生態環境部約談地方政府作為準自然實驗。對這種多期錯層的準自然實驗情景,借鑒Beck et al.[ 7 ]采用的雙重差分法(DID),考察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此外,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決策的影響還可能受到企業所處行業特質和產權性質的影響,因此,本文進一步基于企業異質性視角探討環境執法監督對重污染與非重污染行業以及國有與非國有企業環保投資行為的不同影響。
本文試圖在以下幾個方面做出貢獻:第一,為環保約談制度的實施效果和經濟后果提供企業環保投資方面的微觀經驗證據。現有關于環境執法監督微觀經濟后果的研究尚不充分,以往關于環境執法監督的研究大多集中于理論探討,僅有少量文獻通過實證分析的方法考察其微觀經濟后果。本文利用環保約談作為準自然實驗,考察企業微觀層面的環保投資行為,評估環境執法監督的長期實施效果和經濟后果,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宏觀環境政策對企業環保行為的影響。第二,拓展了有關企業環保投資影響因素的研究。現有文獻主要從公司治理、環境規制[ 8 ]和管理層特征[ 9 ]等角度研究環保投資的影響因素,少有文獻從宏觀政策層面出發考察環境政策監督對企業微觀環保投資行為的影響。本文利用環保約談這一外生事件,結合雙重差分方法,在削弱內生性問題的同時,考察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影響的凈效應,為企業環保投資影響因素研究提供新視角。第三,探索了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影響的異質性。本文進一步基于企業異質性視角,從行業特質和產權性質兩個方面探討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影響的個體效應,有助于深入理解環境執法監督對不同企業環保投資行為的影響。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根據合法性理論,企業只有符合由社會構建的規范、價值和定義的體系,才能夠合法地生存。如果企業發生環境違規事件,則其合法性受到威脅并將面臨訴訟和處罰的風險。企業對環境保護的投資是維持合法性的一個重要措施,在面對環境執法監督這一環境規制的壓力下,為了維持良好的聲譽,企業將會進行環境治理方面的管理,達到向社會公眾傳遞企業對環境保護的重視,改善其環境合法性水平的目的[ 10 ]。
與一般性的投資不同,環境保護投資并不能直接增加企業的經濟效益,并且存在投資成本高、見效慢和不確定性等特點,可見企業環境治理問題具有明顯的外部性特征,這使得大多數企業不愿意主動提高環保投資水平。因此,為了實現經濟發展與環境治理“共贏”的目標,政府往往通過提高環境規制的強度增加企業環境違規的成本,約束企業遵循環境政策,進而調控其環保投資行為[ 11 ]。Porter[ 12 ]采用大量的案例分析證明適當的環境規制能夠激發企業清潔技術的創新和應用,因而需要企業進行大量的環保投資,提出了著名的“波特假說”。隨后,大量學者通過實證檢驗等方法驗證了該假說。Taschini et al.[ 13 ]認為政府通過對超額排污的企業收取高額罰金這一環境規制,能夠促使企業進行節能減排投資。王瑾等[ 2 ]和辛宇[ 14 ]分別采用工業污染治理投資額以及排污費等來衡量環境規制強度,基于規制壓力和合法性理論的分析,研究發現環境規制能夠增加企業的環保投資。
可見政府環境管制能夠約束企業的行為,通過施加規制壓力促進企業積極主動地進行節能減排、環保設施改造等環保治理。當某地區被環保約談后,地方政府及環保部門會及時響應環保督察,加強環境監管力度,督促企業對相關污染問題進行整改,嚴格執行環境政策。此外,隨著投資者對上市公司環境治理信息的逐漸關注,如果企業因環境違法事件受到停工停產、通報罰款、訴訟等行政處罰,不但企業的聲譽會受到損害,而且在較長時間內影響投資者決策以及對企業未來收益的判斷[ 15 ]。所以在環保約談事件發生后,利益相關者會更加關注該地區企業的環境治理問題。被約談地區的企業面對政府監管和輿論監督的環保壓力,為了滿足合法性的需求,降低環境處罰的風險,往往會增加對環境保護的投資以實現清潔生產。因此,環保約談作為環境執法監督的具體表現形式,能夠發揮“規制效應”,進而激發企業進行環保投資。綜上所述,本文認為與未被環保約談地區的企業相比,進行環保約談地區的企業環保投資水平將顯著提高。鑒于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設1:
H1:環境執法監督能促進企業進行環保投資。
(二)行業屬性、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企業尤其是重污染行業,由于其生產特點,是絕大多數污染物的主要排放者,引發環境污染的可能性和危害性較大。依據“誰污染,誰治理”的原則,重污染行業需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與環保責任,因此相比于一般行業,重污染行業面臨更加嚴格的環境管制。例如,環保部2017年底印發的《重點排污單位名錄管理規定》,對重污染行業的判定標準和高排放高污染企業的排污與治污活動作出具體規定。2018年初發布的《排污許可管理辦法(試行)》,加大了對排污許可的監管,明確了重點管理的排污單位。2019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指出,要大力推動綠色環保事業的發展,實施重污染行業達標排放改造。頡茂華等[ 16 ]以我國重污染行業企業為樣本進行實證檢驗,結果表明環境規制的加強能夠有效地促進重污染行業進行環保治理投資。
根據環境受托責任理論,重污染行業企業理應承擔更多環保責任[ 3 ],環境政策的約束使得企業迫于壓力增加環保投資,以降低企業環境處罰的可能性。受制于政府嚴格的行業規制壓力,當重污染行業企業所在地區發生環保約談時,地方政府會緊盯高排放重污染行業企業,加強重點排污單位環境污染監督管理,加大對重污染企業的環境執法力度。因此,基于政府更為嚴格的行業監督制度,面對環保約談重污染行業面臨著更大的壓力,這必然促使重污染行業企業投入更多的環保資金用于節能減排以及清潔技術的應用。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假設2:
H2:相比非重污染企業,環境執法監督對重污染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更為顯著。
(三)產權性質、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在我國特殊的制度背景下,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的環保投資決策可能會因其產權性質而產生不同的影響。政府作為國有企業的實際控制人,往往會主動對企業的環境治理行為進行管制,并且會根據國家政策的執行以及環保目標的完成情況對國有企業的負責人進行考核。此外,社會公眾對國有企業的關注度普遍較高,在政治和輿論的壓力下,國有企業受到政府環境治理的干預更強。因此相對非國有企業,國有企業承擔了更多的社會責任和政策性負擔,所以對環境執法的反應更為積極和迅速,使得環境執法監督的企業環保投資效應得以有效發揮。而非國有企業與政府之間的政治聯系不如國有企業密切,因此不會主動迎合政府的環境執法監督,普遍缺乏環保投資的積極性。
在中央環保部約談地方政府負責人后,地方政府通常會著重對國有企業下達環保指標,并進行嚴格的監督檢查。首先,由于國有企業往往更加關注其環境管理的合法性,這使得國有企業在環境治理方面所受到的合法性壓力要大于非國有企業[ 17 ]。因此,在環境合法性的壓力下,國有企業作為國家政策的導向,會投入大規模的環境保護資金進行環保技術研發、節能降耗等清潔生產項目來響應環境執法監督,以消除不利影響。其次,國有企業會得到更多政府資金上的支持,再加上國有企業融資約束相對較小,使得國有企業往往更有動力和資金做出環境保護的投資決定。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
H3:相比非國有企業,環境執法監督對國有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更為顯著。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據來源
本文選取A股2013—2018年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為了保障數據的有效性和可靠性,對所選樣本進行以下篩選:(1)剔除金融、保險類上市公司。(2)剔除被ST、*ST和PT公司。(3)剔除研究變量存在缺失值的樣本。(4)為避免極端值的影響,對所有連續變量進行上下1%的縮尾處理。本文所使用公司層面的財務數據均來自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環保投資數據主要來自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明細表,并結合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及環境報告書進行手工整理和補充;環保約談的數據根據生態環境部官方網站所公布的信息進行手工整理。最后共得到1 011個有效數據,利用Stata15.1進行數據處理和實證分析。
(二)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
環保投資(EI):我國上市公司在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的環保投資項目一般包括:環保設施技術改造,節能減排投入,排污費,監測費,廢水、廢氣治理費,環保培訓費等,合計為環保投入。參考唐國平和李龍會[ 18 ]的研究,本文將環保投資定義為企業年度環保投資額與總資產的比值。
2.解釋變量
環境執法監督:直接考察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之間關系的困難在于如何將環境執法監督定量化,參考沈洪濤和周艷坤[ 5 ]的相關研究,使用環保約談這一外部事件作為環境執法監督的代理變量。Talk為實驗虛擬變量,處理組表示企業注冊地所在省(市)發生環保約談,取值為1,對照組表示企業處于未被環保約談的地區,取值為0;Post為事件前后時間虛擬變量,環保約談發生當年及以后年度取值為1,否則為0。本文核心解釋變量為環保約談虛擬變量(Talk×Post),表示實驗虛擬變量與時間虛擬變量的交乘,交互項(Talk×Post)的系數?茁1估計了雙重差分的結果,如果環境執法監督能夠提高企業的環保投資水平,那么,可以預測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茁1將顯著為正。
3.控制變量
從企業特征、公司治理和管理層治理等方面選取了一些可能影響環保投資的控制變量,包括股權集中度(Top1)、企業規模(Size)、資產負債率(Lev)、固定資產密度(PPE)、企業上市年齡(Age)、兩職合一(Both)、現金流(Cash)、獨立董事比例(Indr)、盈利能力(Roa)和投資機會(Tobinq)等公司層面的特征。各變量的具體定義如表1所示。
(三)模型構建
鑒于各省市發生環保約談的時間并不相同,即處理組個體開始受到政策沖擊的時點不一致,為本文提供了一個多期錯層的準自然實驗情景。因此,不能簡單地套用傳統雙重差分(DID)的方法進行分析,而是要采用多期雙重差分(DID)。借鑒Beck et al.[ 7 ]、吳建祖和王蓉娟[ 19 ]的相關研究,構造多期雙重差分模型來考察環保約談與企業環保投資之間的因果關系,以便將環保約談產生的處理效應從其他環境政策效應中分離出來,并在模型中加入公司、年份和行業固定效應來控制公司之間的固定差異、宏觀環境因素和行業的影響,利用White檢驗消除異方差的影響,構建以下多期雙重差分(DID)模型。
四、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匯報了模型中各變量描述性統計的結果。其中環保投資(EI)的平均值為0.0062,中位數為0.0025,平均值大于中位數,說明部分公司的環保投資比較高,提高了樣本的均值水平;最小值為0.0001,最大值為0.0641,說明不同公司之間的環保投資規模存在較大的個體差異。但總體上環保投資占總資產的比重相對較小,說明我國上市公司環保投資水平普遍偏低。環保約談虛擬變量(Talk×Post)的平均值為0.2859,表明研究樣本中約有28.59%的企業所處地區的地方政府被環保約談過。控制變量方面,股權集中度(Top1)、企業規模(Size)和資產負債率(Lev)的均值與中位數較為接近,說明這些變量數值分布相對均勻。
(二)相關性分析
為了初步檢驗各變量之間的關系,進行Pearson相關性檢驗的主要結果如表3所示。從表3中可以看出,各變量之間相關系數的絕對值均小于0.6,基本排除了模型中各變量之間多重共線性的問題。環境執法監督的代理變量(Talk×Post)與環保投資(EI)的相關系數為0.106>0,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初步表明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正面影響。
(三)回歸分析
1.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表4報告了在全樣本下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之間關系的回歸結果。第(1)列為僅控制時間和個體固定效應的結果,環境執法監督(Talk×Post)對于環保投資的回歸系數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第(2)列在控制年份和公司的基礎上加入其他可能影響環保投資的控制變量,Talk×Post的回歸系數為0.0016,并且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第(3)列在第(2)列的基礎上進一步控制行業固定效應,核心解釋變量的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說明與未被環保約談地區的企業相比,環保約談顯著地提高了被約談地區企業的環保投資水平,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具有顯著的推動作用。驗證了本文所提的假設1,表明環保約談是推動企業遵守環境政策,增加環保生產投入的外部動力。
進一步觀察控制變量發現,資產負債率(Lev)、固定資產密度(PPE)和盈利能力(Roa)與環保投資顯著正相關,表明杠桿效應越強、固定資產密度越大以及盈利能力越好的企業會更多進行環保投資,這與大多數學者的結論是一致的。而公司規模(Size)、企業上市年齡(Age)與投資機會(Tobinq)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企業資產規模越大,上市時間越久以及投資機會越大對環保投資具有負面影響,顯示出逐利的資本市場與具有外部性強和“非經濟性”的環保投資之間存在沖突。
2.行業屬性、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進一步將樣本按照環保部對行業屬性的分類,對2級行業代碼劃分為重污染組和非重污染組。表5匯報了分組后環境執法監督與環保投資的回歸結果。第(1)列和第(2)列為重污染行業回歸的結果。列(1)顯示在考慮控制變量并且同時控制時間和個體固定效應下,環境執法監督的代理變量(Talk×Post)與環保投資的回歸系數為0.0026,在5%的水平下顯著為正;進一步在列(2)中加入行業固定效應,Talk×Post的系數為0.0028,且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另外回歸結果還表明:資產負債率(Lev)、固定資產密度(PPE)和盈利能力(Roa)、公司規模(Size)、企業上市年齡(Age)與投資機會(Tobinq)對重污染行業企業的環保投資水平依然有顯著影響。
第(3)列和第(4)列為非重污染組回歸的結果。結果顯示:無論是否控制行業固定效應,非重污染組環境執法監督的代理變量(Talk×Post)的系數均為負,但非重污染組該系數并不顯著。說明在環境受托責任下,環境執法監督對提升重污染行業企業環保投資水平更為有效,環保約談對于企業環保投資的正面影響主要體現在重污染行業,這也符合“誰污染,誰治理”的邏輯。而對于非重污染行業企業,環保約談制度沒有起到有效的威懾效應。符合本文提出的假設2。
3.產權性質、環境執法監督與企業環保投資
為了進一步考察產權性質對環境執法監督和企業環保投資之間的關系是否存在異質性,將樣本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表6給出了產權性質、環境執法監督和企業環保投資之間關系的回歸結果。第(1)列和第(2)列為國有企業分組回歸的結果。可以看出:第(1)列國有企業組中,考慮控制變量并控制時間和個體固定效應后,核心解釋變量(Talk×Post)的系數為0.0077>0,且在1%水平下顯著;第(2)列進一步加入行業固定效應,環境執法監督的代理變量(Talk×Post)的系數依然顯著為正,說明環境執法監督有助于促進國有企業進行環保投資,環保約談對國有企業發揮了更有效的“規制效應”。而第(3)列和第(4)列非國有企業組中,交互項(Talk×Post)的系數分別為-0.0007和0.0001,但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環境執法監督未能顯著地提高非國有企業環保投資水平。假設3得到驗證。
(四)穩健性檢驗
1.傾向得分匹配
為了緩解樣本選擇偏誤帶來的內生性問題,準確地識別環保約談對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為每一個實驗組樣本匹配了相近的控制組,匹配之后的樣本重新進行回歸。結果表明,核心解釋變量(Talk×Post)的系數均顯著為正,相比控制組企業,進行環保約談地區的企業環保投資水平顯著提高,說明本文的假設依然成立。另外,為了保證匹配結果的準確性以及雙重差分結果的無偏性,本文還進行了平衡性檢驗和平行趨勢檢驗,由于篇幅有限,未能列示,如有需要可向筆者索取。
2.替換變量計算方式
為了檢驗結果的可靠性,借鑒王云等[ 10 ]采用上市公司環保投資數額的自然對數(LnEI)替換“環保投資/總資產”作為環保投資的代理變量。更換環保投資的衡量方式后,核心解釋變量(Talk×Post)回歸系數的符號和顯著性未發生實質性變化,限于篇幅,表略。
五、結論與啟示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環保約談為準自然實驗,利用雙重差分法(DID)實證檢驗了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環境執法監督能夠顯著提高被約談地區上市公司的環保投資,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環保約談這種執法監督手段的有效性。進一步進行企業異質性分析發現:環境執法監督能夠有效地促進重污染企業和國有企業進行環保投資,而非重污染和非國有企業卻沒有積極地響應執法監督,說明環保約談沒有對非重污染和非國有企業產生有效的震懾。傾向得分匹配和替換變量衡量方式的穩健性檢驗依然支持了本文的主要結論。
(二)啟示
(1)在政府層面:第一,隨著環境監管執法工作的積極推進,生態環境得到了一定改善,但仍然有部分企業存在違法排污、難以監管等突出環境問題。因此對政府和相關部門而言,要科學制定合理完善的環境政策,進一步強化生態環境保護監管執法,將環保約談常態化。第二,基于本文得出的環境執法監督對企業環保投資的異質性影響結論,政府應采取差異化的環境執法監督策略,在對重污染企業和國有企業密切監控、施加壓力的同時,也要加大對非重污染和非國有企業的環境監管力度,執行更加嚴格的污染物排放限值,促使各企業更好地響應環境執法監督。
(2)在企業層面:面對相關部門的環境督察,不僅要及時整改已經存在的問題,而且要持續開展節能降耗工作,建立健全環保治理長效機制。企業作為環境污染的主要來源,在追求經濟效益的同時,應當主動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與環保責任,提高綠色生產和環境保護意識,從生產的源頭出發,加大清潔生產技術的創新與運用,實現資源的有效利用,努力建設“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企業,進而提高企業的可持續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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