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衛國
摘要:蘇童小說中非常重要的一個關鍵詞就是南方,這里的南方,不僅僅指的是地理意義上的南方,也指的是人文精神、道德層面、風俗習慣意義上的南方,因此使得蘇童的小說具有了非常特別的氛圍和意蘊。在此基礎上研究蘇童小說中的敘事藝術,要充分認識到蘇童小說中敘事中的南方想象,并從這里出發去探析蘇童小說世界中的南方景象。蘇童小說中的敘事藝術,從具體層面來看,可以細分為豐富的想象力與虛構的激情以及細節的關注,從而給讀者帶來難以定位的閱讀感受。
關鍵詞:蘇童;敘事藝術;想象力;虛構
一、蘇童敘事的內在根基
(一)頹敗美學的提出及其三重內涵
蘇童在短篇小說《木殼收音機》中描寫莫醫生死去以后周圍環境的語言非常傳神,在這里,蘇童將敘事視角轉向夏季的河水以及河水上的人們,在這里,蘇童花費大量筆墨來描寫河水上的人們,如孫瓦匠與船上女人的對答,這種敘事上的轉移給讀者一種突兀的感覺,但是又讓讀者有一種余音繞梁、意蘊不絕的感受。
蘇童在其散文中也多次描寫家鄉的蘇州河,在蘇童的小說中,蘇州河與香椿樹街道均是主要的場地和背景,小說中的人物就活動在這個平臺上。蘇童對于河流的認識是怎樣的,尤其是對于一個城市內部的河流,在蘇童看來,一座有河流的城市與沒有河流的城市的區別在哪里?以上這些問題的答案可以在蘇童的小說中找到。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蘇童的小說一方面依托于南方特有的地理環境,也就是多河流、多降雨的特點,另一方面,南方的意蘊和文化內涵也融入到其小說中,進而成為其小說最根本的特征,在此基礎上才能探討蘇童小說中的敘事藝術及其特點和發展方向。
南方的腐敗在蘇童的小說中被展示的淋漓盡致,以蘇童的中篇小說《南方的墮落》為例,在這部小說中,蘇童將南方描寫為一個腐敗墮落同時又不乏魅力的地方,導致其產生這種特征的原因在于,其腐敗一方面帶來了城市的墮落,但是另一方面,這種腐敗又是南方的根本所在,也是南方一切的根源。基于對南方的這一認識,蘇童的小說得以展開,并形成其特有的敘事藝術。蘇童的小說,通過一個虛擬的世界,向讀者再現了一個腐敗而又散發出一種幽香的南方世界,并在這個過程中,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想象世界的方式。在蘇童這里,南方的腐敗墮落與人性的污穢緊密相關,也是人們生存發展的根基,這種特點直接由人體肉身的弱點和欲望決定,因此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將其接受,并將其認為是生命的一種本真狀態,將其作為生命的一種特殊認知。
(二)頹敗美學的產生
蘇童小說中的頹敗美學,源自當地特有的歷史氛圍、城市自身的生態地理特點以及當地居民在長期的歷史中形成的生活方式。在蘇童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就是對南方景色的描寫,在這些段落,常見的意象包括樹木、河流、深宅、狹窄的街道和密集的房屋、從窗外晾衣桿下靜靜流逝的河水等,這些意象給人的總體感覺就是一種相對陰柔、綿軟,同時充滿了人類生活的氣息,好像隨時可以迎面碰到一個出發去洗衣服的女人或者下班歸來的男人。在蘇童的文學場地香椿樹街上,人們以一種慵懶散漫的姿態走過,讀者可以從他們身上讀出南方特有的氣息和特征。
蘇童小說中的南方城市與作者自己出生成長的城市存在緊密聯系,細心的讀者不難發現,蘇童小說中的南方城市基本上就是作者自身生活城市的模板。從這里可以看出,作者筆下的南方世界一方面是腐敗的根源,另一方面也是人們生老病死的場地,這里的人們繁衍生息,代代不絕,因此可以說,南方世界也是適于人類生活的一個場地。在蘇童小說中,對于南方世界的描繪形成了一副特有的南方生活圖景,這里的人們按照祖祖輩輩走過的生活之路繼續生存著,不試圖改變,也不會有逃離的愿望。蘇童對這種生活狀態的描寫十分傳神,同時將這種江南小城市特有的生活氣息準確傳遞出來,比如蘇童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晾衣桿,這種物件表現出南方小城市在現代化進程中的落后,也揭示出這種南方小城市家庭與家庭之間的緊密聯系,并表現出江南小城特有的嬌弱與生活特征。
與作者家鄉距離很近的上海可以作為一個不錯的對照,在蘇童短篇小說《紅桃Q》中,小說中的主人公與父親一起來到上海,作者借助他的視角描寫出自己眼中的上海,那是一座“灰蒙蒙的死城”,這時是一九六九年,因此這里的描寫也就具有強烈的時代性特征。作者將上海與香椿樹街道的生活氣息進行對比,就更加凸顯出香椿樹街道濃烈的生活氣息,并與上海的死氣沉沉形成對比。當然,在這里,兩個城市的區別主要存在于作者的文學作品中,不能與現實直接劃等號,但是這種文學演繹也反映出作者的主觀感受。
在研究蘇童小說的敘事藝術時,我們自覺將作者自己出生成長的蘇州作為其文學敘事的起點,這是基于其小說和散文等眾多文學作品的特征看出來的。比如在其隨筆《夏天的一條街道》中,蘇童描寫了夏天街道邊各種人們的形態,在這種描繪中,作者不僅準確還原了那個區域人們的生活方式,還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這種生活和氣息。作者還進一步分析了當地人們的精神狀態和生活狀態,并指出這就是真正的南方人。這里的南方人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均處于一種休憩狀態,還遠遠沒有受到現代文明的催促,依然是當地延續了多年的生活方式和思想狀態。進一步分析蘇童小說中各個事件的發生地,不難發現,蘇童小說中眾多事件都發生在一些小地方,比如小城的公園、里弄和家里或者河面的船上,等等,另一方面,蘇童小說中的事件,雖然不乏人性根本性的沖突及其由此而來的劇烈矛盾,有時候甚至會出現血腥場景,但是這種矛盾依然是簡單的人性上的沖突,不是現代意義上的壓迫或者孤立,因此蘇童筆下的南方世界,雖然腐敗但是也不乏生活的魅力和美學特征。
蘇童的小說中充滿了對南方這種小城的描寫,尤其是對于其中的人們和他們的生活方式、精神狀態的描寫,在蘇童看來,他的小說從家鄉的街道出發,并最終回歸到原有的香椿樹街道,在這個過程中,作者向讀者揭示出一幅幅具有強烈地域色彩的南方生活圖景,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基于人性的固有的缺陷導致的各種生活慘劇,尤其是人受到情欲的驅使做出的罪惡之行。作者對其中人物的精神世界進行了深刻的描摹,并將其與南方城市特有的生活氣息結合起來,促使讀者對南方生活圖景的認識進一步加深。
(三)頹效美學的文本表征
要想深入了解蘇童文學世界中頹敗美學的特征,需要再次從其小說世界入手,發現其中人物與環境的關系,尤其是需要掌握小說中人物的行為特征。以《南方的墮落》為例,在其中有一個人物,就是梅家茶館的主人金文愷,在小說中基本上沒有金文愷的存在,根據小說中的描寫,金文愷很少出現在大街上,總是居住在一個黑暗內室中;關于金文愷的另一個特點在于其很少洗澡,身上長滿了各種疥瘡,這種描寫讓讀者不免覺得難以接受,同時也為讀者營造了一種幽暗、神秘、恐怖的氛圍。作者借助金文愷這個人物再次向讀者揭示了香椿樹街道那隱秘的歷史,并對梅家茶館的歷史進行追述,而梅家茶館的歷史充滿了各種人性上的丑劇,包括各種奸情和謀殺,這是南方由來已久的墮落的源頭,也是南方人已經熟悉的生活方式,而且是一種難以改變的歷史發展,也是香椿樹街上人們不得不接受的命運。但是作者顯然不滿意這種歷史和現實情況,他再次通過小說意象表達自身對香椿樹街道的觀感,提出要從這種腐敗的歷史中逃離的愿望。
蘇童小說中對于頹敗美學的描述還關系到另一種形象,那就是婦女,以梅家茶館的老板娘為代表,這種女性人物是蘇童小說中色欲想象的對象,也是推動小說情節前進的一個關鍵人物。具體分析蘇童小說中的這個人物,姚碧珍在年輕時,是一個美貌同時又比較輕佻的人物,她對另一個人物金文愷具有強烈吸引力;隨著時間流逝,姚碧珍雖然變老了,但是依然風韻猶存,她身上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膚色雪白,比少女還要細膩,這種描寫直接與人性中的情欲相關,因此可以說,在蘇童小說中,姚碧珍這類人物可以作為色欲想象的產物。這種女人對于自己的力量擁有充分認識,因此他們會利用自身優勢,驅使男人為其所用,同時這類女人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善于引誘并駕馭男人,他們往往無往不勝,將男性玩弄于鼓掌之上。對這類人物的描寫,進一步加深了香椿樹街道的腐敗感,也凸顯出南方小城人們的生活精神狀態,凸顯了江南水鄉人們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
在蘇童小說中,姚碧珍這類人物很多,還包括紅菱、李昌等,蘇童在大量小說中對這類女人進行描寫,展示出香椿樹街道上人們在不潔的情欲的推動下采取的各種行動,并由此揭示出香椿樹街道上人們的精神世界和心理。在這里,南方人面臨的最大的腐敗源于情欲。這種描寫基于對人性的深刻認識,基于南方人特有的生活方式,因此促使蘇童的小說基于一種強烈的時代感和地域感,并發展出一種特有的人物心理。此外,在蘇童小說《1934年的逃亡》中,作者以一個奇特的故事來展示人們在自然原始動力的驅使下進行生殖活動與血統傳承做出的努力,這種行為展示出南方人在生殖活動中強烈的動物性,同時也籠罩在一片強烈的腐敗感中,帶有一種動物的原始本能,同時還具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同時也是人類得以繁衍發展的一種強大動力。
在蘇童的小說中,經常將矛盾進行醞釀,然后到了高潮時集中爆發,在小說中,作者將主要人物的行為集中到一個主線上來,并糾結其中的矛盾關系,最終促使人物的矛盾得到激烈碰撞,在這個過程中最終呈現的是人物內心世界的沖突和變化,同時也展示出香椿樹街道人們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在蘇童小說中,還會出現各種超現實形態的物體和人物,包括各種巫師、神密的老鼠等,這些形態在小說中出現,一方面增加了小說的神秘感,增加閱讀體驗,另一方面也可以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來展示小說中人物的精神世界,并促進人物行為得到深刻解釋,具有促進小說整體推進的效果。
蘇童小說的敘事藝術從整體上來說,無疑具有一種前后貫通的特點,這主要指的是他以故鄉為原型創作的一系列小說,其中尤以香椿樹街道的各種人物故事為主,在這些小說中,作家以對人物行為和內心世界的描摹為重點,關注人物內心世界及其與外部的沖突,以及由此而來的激烈沖突,并在這個過程中揭示南方人特有的生活精神狀態。
二、敘事表現模式
(一)敘述視角: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
敘事視角指的是小說敘事過程中采取的角度,敘事視角對于小說作品的結構與形式具有關鍵影響。小說采用何種敘事視角,直接決定了其故事的講述方式。作家在創作過程中,選擇哪種敘事視角,關系到作家對敘事對象的控制,同時也是作家個人小說認識、生活認識以及認知方式的體現。一般來講,最常見的敘事視角是第三人稱以及第一人稱。以第一人稱寫作的小說,很容易取得讀者對作者的價值認同和情感認同,這是因為小說中的“我”成了作家的代言人。不僅如此,以第一人稱寫作的小說,敘述者不僅僅講述故事,同時也是小說事件的參與者與推動者,是小說中的一個具體角色。蘇童經常采用第一人稱敘事,但是其第一人稱小說的敘事自我與隱含作家的關系與其他作家沒有什么差異,但是其敘事功能卻與其他作家不一樣。具體來講,蘇童的小說受到西方特別是法國作家的影響較深,具體表現為小說敘事自我的非角色化。
先簡單分析一下小說中敘事自我與隱含作家的關系。在小說發展早期,第一人稱敘事小說中,作為敘事人的“我”,在具體的事件中往往擔任相應角色,在講述故事的過程中,往往還會夾雜一定的議論或者抒情內容,這個敘述者的聲音與隱含作家的聲音并不完全重合,而是具有一定差異。這是因為,第一人稱小說背后還有一個隱含作家,這個作家超出小說中的“我”,不僅能夠主導小說故事進展,還可以以更高的高度注視小說的整體發展。在這個過程中,敘事自我與隱含作家在思想認識、情感狀態等方面出現差異甚至形成對立都是經常出現的情形,尤其是在現代小說中。這促使很多作家進行創新和實驗,其中蘇童就是一個反傳統的作家,具體來講,在蘇童的第一人稱小說中,其敘事主體的思想價值取向往往與隱含作者不一樣。這個特點見于蘇童早期以及后期的各種作品中。
以蘇童的小說《1934年的逃亡》為例,這是一個敘事方法非常奇特的小說,具體來講,小說以第一人稱敘事,但是其中的第一人稱敘事視角在小說事件發展過程中并不具有實體性存在,也就是說,在《1934年的逃亡》這部小說中,進行敘事的第一人稱來自故事之外。有的研究者認為,小說中進行講述的主體并非作家蘇童,這種認識不需要特別說明。因為在小說敘事過程中,敘述者獨立于小說作家,與作家本人不能等同。基于此,針對這部小說的理解,可以從另一個角度進行。這部小說反映了作家試圖通過語言來理解建構歷史的努力,同時也是作家對自己家族情感的反思與再現。
蘇童的小說中,注重對人性深處幽微的動態進行描摹,尤其是注重描寫在情欲推動下人們心理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變異,這種描寫貫穿于蘇童小說中的方方面面,尤其是在其眾多以香椿樹街道作為主要場景的眾多小說中,作者描寫了大量人物及其行為,尤其以梅家茶館的老板娘為代表,這種女性人物是蘇童小說中色欲想象的對象,也是推動小說情節前進的一個關鍵人物。具體分析蘇童小說中的這個人物,姚碧珍在年輕時,是一個美貌同時又比較輕佻的人物,她對另一個人物金文愷具有強烈吸引力;隨著時間流逝,姚碧珍雖然變老了,但是依然風韻猶存,她身上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膚色雪白,比少女還要細膩,這種描寫直接與人性中的情欲相關,因此可以說,在蘇童小說中,姚碧珍這類人物可以作為色欲想象的產物。這種女人對于自己的力量擁有充分認識,因此他們會利用自身優勢,驅使男人為其所用,同時這類女人的另一個特點就是善于引誘并駕馭男人,他們往往無往不勝,將男性玩弄于鼓掌之上。對這類人物的描寫,進一步加深了香椿樹街道的腐敗感,也凸顯出南方小城人們的生活精神狀態,凸顯了江南水鄉人們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蘇童小說敘事藝術的另一個特點就是經常將矛盾進行醞釀,然后到了高潮時集中爆發,在小說中,作者將主要人物的行為集中到一個主線上來,并糾結其中的矛盾關系,最終促使人物的矛盾得到激烈碰撞,在這個過程中最終呈現的是人物內心世界的沖突和變化,同時也展示出香椿樹街道人們特有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狀態。在蘇童小說中,還會出現各種超現實形態的物體和人物,包括各種巫師、神密的老鼠等,這些形態在小說中出現,一方面增加了小說的神秘感,增加閱讀體驗,另一方面也可以以一種特殊的方式來展示小說中人物的精神世界,并促進人物行為得到深刻解釋,具有促進小說整體推進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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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南寧市上林縣木山鄉廠圩小學?53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