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時俱“變”：主旋律電影講述中國故事的時代價值探析

張芮寧

從某種意義上說，攝影機和攝像機是一種與時間作戰的武器，將不同時間、地點的畫面和聲音以拷貝、磁帶、存儲器為載體記錄下來，在形成視覺與聽覺的綜合片段后實現了某種程度上的時間的“倒流”與“穿越”，于是電影應運而生。作為20世紀最重要的大眾媒介，電影見證和參與了民族革命、國家建設和社會發展的歷程，是展示國家形象、弘揚偉大精神以及傳播主流價值觀的重要渠道。主旋律電影包括充分體現主流意識形態的革命歷史重大題材影片，和與普通觀眾生活相貼近的現實主義題材、弘揚主流價值觀、謳歌人性人生的影片，是中國電影市場不可或缺的類型。它不僅承擔著記錄我國不同歷史時期的重大事件和歷史人物的時代重任，還能反映各個時期的文化導向和大眾審美需求。因此，主旋律電影被稱為“主流形態話語和大眾、市民文化話語相結合的產物”。

一、主旋律電影的發展歷程

回溯歷史，1895年，法國人路易·盧米埃爾兄弟發明了能將影像放映在白色幕布上的電影機，隨即在巴黎卡普辛大街14號咖啡館中放映了他們所拍攝的影片，包括《火車進站》《工廠大門》等。電影的成功放映標志著電影時代的開始。為了擴大影片放映的范圍，1896年，盧米埃爾兄弟開始在世界各地放映自己所拍攝的影片，由此，電影傳入了中國，在中華大地上生根發芽，成為具有強大傳播力和影響效應的文化媒介。主旋律電影以其獨有的題材類型和影像語言演繹著中國的偉大民族故事，見證了中國革命和社會的發展歷程。

20世紀30年代，在中國領土遭到侵犯的時代背景下，抗戰救國、實現國家統一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共同愿望。“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著名的左聯電影受到蘇聯社會主義革命思想的影響，創作出了影響卓著的進步電影”，成為主旋律電影的前身。進步電影吸收了蘇聯蒙太奇理論，多講述中國的現實境遇，大致分為兩個基本主題，一是表現時代危機，二是展現人民生活的苦難。早期電影人對于這類電影題材的探索，旨在引起社會各階層人民的奮勇反抗。

新中國成立后的“十七年”期間，中國電影的主流意識宣教功能達到了頂峰。在文藝為政治服務的政策指引下，電影藝術家們開始通過塑造銀幕形象來宣傳革命斗爭和實現國家統一的艱辛，反映革命生活群像的影片占據了電影市場的主體地位。在這一時期，大多數影片都具有政治立場鮮明、弘揚主流價值觀、追求革命理想的主旋律電影特征，既滿足了宏大的革命歷史敘事，又貼近人民，表現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如《新兒女英雄傳》《中華兒女》《南征北戰》等影片，都講述了時代背景下革命斗爭的艱辛與殘酷，而《紅色娘子軍》《白毛女》等影片更多地將“時代背景”與“人物命運”緊密結合起來，由“社會整體”延伸到“人民個體”，主旋律電影得到了進一步發展。

改革開放后，電影藝術創作走向了繁榮期。1987年，國務院電影局在全國故事片創作會議上提出了“弘揚主旋律，堅持多樣化”的口號，會議將“主旋律”規定為弘揚民族精神的、體現時代精神的現實題材和表現黨和軍隊光榮業績的革命歷史題材作品。主旋律題材影片的民族凝聚力和感召力得到重視。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第五代導演開始活躍在國際影壇上，以全新的視聽語言走向國際電影市場，講述中國故事。

進入21世紀后，電影市場進行了產業化改革。主旋律電影開始與商業電影進行融合，打破了商業化與主旋律、商業性與藝術性之間的界限，并改變了以往主旋律電影要靠國家和政府投資的拍攝方式，如《太行山上》《唐山大地震》等。影片在展現歷史事件甚至于揭露命運傷疤的同時，又能在最大程度上撫平創傷。此外，還出現了《建國大業》《十月圍城》等大制作、高成本的主旋律電影，不僅采用明星機制吸引流量，而且制作精良，實現了票房與口碑的雙贏，主旋律電影牢牢“坐穩”了電影市場的高位。

二、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藝術特征

黨的十九大四中全會提出，發展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廣泛凝聚人民精神力量，是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深厚支撐。為了響應國家號召，弘揚時代精神與民族精神，激發全民族文化創造活力，更好地構建中國故事，主旋律電影題材深受電影創作者們的歡迎。進入新時代后，主旋律電影也勇于創新、不斷深耕，擺脫傳統主旋律電影的桎梏，跟隨新時代國家主流價值觀的腳步，呈現出新的藝術特征。

（一）創作模式:從市場需求到文化導向

如今，電影已經成為精神文化消費中不可替代的產品，電影創作者們在商業性與主旋律相結合的初步嘗試獲得成功后，開始走向以主流意識價值需求、大眾審美為基礎的主旋律商業電影之路，實現“主旋律電影商業化、商業電影主旋律化”，是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發展的“康莊大道”。主旋律商業大片成為越來越多電影創作者們的最優選擇，既能帶給觀眾高質量的視覺體驗又能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等主旋律價值觀，獲得了市場和受眾的雙重認可。

首先，明星機制是新時代主旋律電影顯著的文化特征。選擇具有一定號召力的明星來飾演影片中的主要角色，發揮其意見領袖的作用，吸引眾多的粉絲和喜愛者前來觀看，既能讓觀眾接受主流意識價值觀的影響，又能獲得較高的票房。如《建國大業》中有172位明星參演，《革命者》中讓一些具有“流量”且有演技的明星來飾演領袖人物，給觀眾帶來了煥然一新的銀幕體驗。其次，采用好萊塢的大片模式。用激烈的大場面來展現情節的緊湊性和緊張性，尤其是一些打斗戲使觀眾的視覺感受更加逼真，增加了情節的戲劇張力。如《紅海行動》中大量的打斗場面，頗有好萊塢大片的意味，凸顯了中國軍人鋼鐵般的意志，展現了勇猛的中國軍人形象，從而激發了觀眾的愛國情懷。

（二）人物塑造:傳統范式到多樣化革新

眾所周知，人物是影視作品的靈魂，塑造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是電影作品獲得成功的關鍵性要素。主旋律電影中對人物形象的個性化探索和塑造必然會使情節更加飽滿、內涵更加豐富。相較于傳統主旋律電影一味地塑造“偉、光、正”的刻板、單一的人物形象，新時代主旋律電影更加注重塑造多層次、多面化的角色，無論是正面人物還是反面人物，這些銀幕形象突破了臉譜化的創作模式，向觀眾展現了更加飽滿、生動的銀幕形象。

影視作品中，英雄人物向來是受眾喜聞樂見的角色，觀眾也更樂意談論和追捧擁有美好品質和優良美德的影視角色。在早期，由于創作手法和政治理念的需要，英雄人物多被塑造為革命戰爭英雄、歷史風云人物等限定形象，經過“神化”處理，他們通常無所不能、戰無不勝，而面對人物的現實需求和情感表達總是避而不談，英雄主義精神溢滿銀幕但卻缺乏藝術生活的氣息。近年來，隨著電影市場的發展和精神文化的需要，電影創作者們對于英雄的形象有了新的解讀和認識，他們既可以是革命英雄、風云人物，也可以是平凡崗位上的工作者、具有明顯缺點的普通人。從《戰狼》《紅海行動》《我不是藥神》《我和我的祖國》《金剛川》《八佰》等影片中，受眾可以明顯感受到多層次、個性化的正面角色形象。《我不是藥神》中為了賺錢而生產“假藥”的程勇；《我和我的祖國》中為了幫助親戚治病而試圖在醫院瞞天過海的北京好人、為了國防科技研發而遠離愛人的科研工作者、時刻準備備飛的女飛行員、游手好閑的年輕人以及普通的小學生；《八佰》中守護四行倉庫的戰士們、行走賭場卻冒死牽電話線而犧牲的刀子；等等。這些人物形象的設定更加真實化和泛化，他們都是英雄，他們也都具有各自的性格特征，觀眾能感受到片中的角色確實是生活中存在著或者存在過、普普通通甚至具有明顯缺點的人，但他們又不是單指一個人，而是一類人，是各個時期、各個地方、各個行業中的英雄們。

此外，新時代主旋律電影中的反面角色也不同于傳統主旋律電影中類型化、符號化的單一形象，而是打破了標簽化的固有模式。盡管所表現的形象是反面教材，但是創作者仍然要深入角色內心，將人物的心理活動更加逼真、豐滿地表現出來，帶給觀眾更加豐富的情感體驗。

（三）價值訴求:從單一固化到多元表達

由于傳統主旋律電影受到政治理念和社會需求的制約，在題材選擇、價值表達方面也具有明顯的政治意識。近年來，新時代主旋律電影跨越了單一的愛國主義情懷，向多維度、多層次拓展，多元化的價值表達成為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新美學特征。

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主題不同于美式的“個人孤膽英雄主義”，而更多地將“英雄主義”與“愛國主義”結合起來，兩者相互成就、相互滿足，個人的成就與國家的成就緊密結合在一起。電影《我和我的祖國》中則表達了這種“個人”與“國家”的密切關系，電影中七個場景都與國家大事相關聯，但又與無數普通人相關。這些無數平凡人在實現個人成就一小步的同時，也成就了國家發展的一大步，這是對“英雄主義”與“愛國主義”的最好詮釋。

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在國際上掌握了更大的話語權，主旋律電影開始走向國際視野，不僅重視中華民族精神的傳承作用，更在努力探索全球化價值表達的普世性，宣揚自由、平等、正義，實現文化價值觀念的互通與交融。在《戰狼》《流浪地球》《紅海行動》《湄公河行動》等影片中，都以全球性景觀為故事背景。《戰狼2》中，中國軍人冷鋒在非洲尋找愛人時意外被卷入到一場戰爭中，他主動請纓解救被困同胞。而《流浪地球》中，人物身份的設定進一步拔高，由中國人延伸為全球的人類，全世界不同種族、不同地區的人們為了拯救地球的同一個目標而主動付諸行動，從而展現出一種具有全球化觀念和長遠目標的文明大國的中國形象。

三、新時代主旋律電影的意識形態功能

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經濟建設是黨的中心工作，意識形態工作是黨的一項極端重要的工作。”主旋律電影為國家政治需要而存在和發展，具有“講好中國故事，展現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的責任和擔當。

（一）塑造主流話語、弘揚愛國主義的有效手段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發展，我國的綜合國力和經濟水平得到了顯著提高，但卻對主流意識價值觀和文化安全方面有所忽視。對于主旋律電影而言，其擔負著塑造主流價值觀、弘揚愛國主義精神的歷史使命，讓觀眾在觀看影片后可以發揮主觀能動性，體會到影片所蘊含的深刻意義。近些年來，隨著互聯網的迅速發展、自媒體時代的到來，出現了一些失之偏頗，甚至道德淪喪，棄他人、集體、國家利益于不顧的極端價值觀念，容易導致國民道德素質的下滑。因此，主旋律電影成為傳播國家軟實力、塑造主流話語、培育愛國精神的有效手段。

首先，主旋律電影多以愛國主義、表現優秀傳統品德為主題，挖掘革命歷史題材和時代主流意識形態題材，對真實發生的事件和人物進行藝術化的渲染，使故事情節和人物形象更加飽滿，具有感染力。其次，主旋律電影緊跟社會思潮，充分發揮文化媒介的作用，從中國社會的實際出發，用不斷創新的視聽語言的方式去講述時代故事，將主流價值觀融入到影片的敘事結構中。例如，影片《中國機長》《中國女排》《中國醫生》等都是根據當下社會中的真實事件、真實人物加以改編后搬上銀幕，向受眾傳達主流價值觀念的。

（二）展示國家形象、講好中國故事的文化載體

在當今文化交流碰撞日益激烈的境遇下，主旋律電影承擔起了傳遞國家意志、展示國家形象、彰顯文化自信的宣傳功能，用影像構筑中國故事，引起國際大眾對中華民族文化、國家歷史、價值觀念的集體認同。首先，主旋律電影在不斷探索鏡頭語言的表達方式，力求以更加新穎、個性化的方式，傳遞共情符碼，講好中國故事。其次，主旋律電影對文化的包容性進一步擴大，不僅傳承和發揚了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更吸收了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先進文化，打破了文化屏障，讓中國形象“走出”國門，進入國際市場，獲得國際觀眾的認可。

（三）推動文化傳播、彰顯中華文明的重要途徑

“電影是一個國家文化生活和整個國家政治經濟面貌呈現的重要的媒介。”回望歷史的長河，中國是擁有幾千年悠久歷史的文明古國，歷經幾度興衰，廣袤的土地上悠久的文明仍然熠熠生輝，中華民族文化的深厚性與延展性是毋庸置疑的，如何最大程度地實現主流文化的“軟”傳播，也是主旋律電影創作者要思考的重要課題。近年來，中國電影市場逐漸壯大成熟，對于歷史和現實題材的考究和改編更加敏感和謹慎，創造出一系列可信度和還原度高的影視作品，實現了口碑與票房的雙贏。新媒體時代背景下，主旋律電影必將成為運用影像語言實現文化國際傳播的重要途徑。

四、結語

主旋律電影受到國家政治、主流意識形態、市場大環境以及觀眾審美變化等的影響，呈現出動態發展趨勢。但無論其形式和內容如何演變，中國主旋律電影作為特殊形態的影片，始終以宣揚國家主流意識形態、弘揚民族精神、展現民族文化特征為創作根本，緊跟時代潮流，講述中國故事，在弘揚主旋律價值方面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