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電影符號學的短視頻傳播優勢研究
——以李子柒短視頻為例

陳逸鈴

短視頻的迅猛發展是如今最引人注意的新媒介影像傳播現象之一，它已經超過電視、網絡直播，成為一種重要的視頻傳播載體。它不局限于用戶在平臺上的社交展示，還逐漸包含新聞傳播和商業推廣的領域，并在此基礎上被賦予更多功能，甚至擔當著走出國門、進行跨文化傳播的重任。其中，原創視頻制作者李子柒通過短視頻的形式，將自己的生活狀態多樣化、多層次地呈現給觀眾，獲得了極大反響。截至2021年5月，李子柒在YouTube的粉絲數量達1520萬，微博粉絲數量2753萬，每一條視頻的播放量都在500萬以上。以李子柒為代表的短視頻正呈現出繁榮的傳播勢態，在國內國際都極具傳播影響力。

“電影符號學”，指把電影作為一種特殊符號系統和表意現象進行研究的學科，它運用結構語言學的研究方法分析電影作品的結構形式。這一理論誕生于20世紀60年代，是電影理論進入現代電影理論的重要標志，而學者安貝托·艾柯提出的“十大代碼”理論則是最具代表性的電影符號學研究成果。“十大代碼”包括知覺代碼、識別代碼、傳遞代碼、聲調代碼、肖似代碼、肖似化代碼、趣味感覺代碼、修辭性代碼、風格性代碼和無意識代碼，而進一步歸類又可分為三類：知覺層代碼、直接含義層代碼、含蓄意義理解層代碼。艾柯效仿自然科學，對研究對象的界定和描述達到了微觀分析的水平，是文藝研究精確化的必要步驟。本文運用“十大代碼”理論對李子柒短視頻的部分影像符號進行闡述，進而分析短視頻的傳播優勢。

一、知覺層代碼：獨具特色的識別記號

觀看李子柒的短視頻，能發現許多獨具李子柒個人風格的事物：鮮花盛開、瓜果蔬菜栽種齊全的別致小院，手工制作、風格樸素古典的碗盤器皿，隨時令季節和視頻主題變化的插花花瓶，院中追逐玩鬧的貓狗家禽，中國傳統古典美的妝發服飾……這些就是李子柒視頻中的知覺代碼和識別代碼。知覺代碼規定著電影本義的基本知覺條件，呈現被觀眾有效知覺的圖像；識別代碼則把知覺條件組織形成相應的識別圖式。短視頻中出現的這些知覺層代碼，為觀眾快速勾勒出李子柒超然脫俗、勤勞能干的畫面形象，營造了一個溫馨自然、返璞歸真的田園樂土。

同時，視頻在呈現“李子柒”這一重要代碼時，通常采用了側臉鏡頭。這和電視節目、播音主持以及網絡直播對著鏡頭說話構建“你我關系”的“言辭性模式”不同，李子柒視頻中的側臉鏡頭往往會給觀眾一種疏遠的“她我關系”感，觀眾不再像觀看電視節目那樣參與融入，而更像一個旁觀者，遠遠地觀察李子柒視頻中的生活。以側臉角度作為短視頻中的知覺層代碼，利用恰到好處的距離感向觀眾展示李子柒的與眾不同，能留給觀眾深刻印象；用側臉鏡頭構建電影模式，將觀眾牽引進世外桃源般的美好之境，又能帶給觀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獨特感受、對歸隱山林的向往憧憬。這也正好符合英國文藝理論家約翰·伯格所說的，“電影的敘事方式決定了我們只能與他們相逢，不能與他們一起生活。”①

短視頻中出現的獨特事物能為視頻的傳播帶來積極效果，那些精心安排構思的知覺代碼和識別代碼將成為觀眾的直接記憶點，為初次觀看視頻的觀眾留下鮮明印象，也幫助他們快速地理解把握短視頻的表達風格，以及它傳遞的價值內涵。隨著進一步的傳播，這些知覺代碼和識別代碼還會成為短視頻的基礎標識，成為獨具自身特色的識別記號，并最終演變成該視頻的獨特風格。當談及某類短視頻時，受眾能夠立馬聯想到視頻相關的知覺層代碼，聯想到視頻的風格特色。把握好短視頻的知覺層代碼編排，將其有節奏地分布在短視頻中，能使短視頻突破篇幅大小的局限，為觀眾帶來極大的記憶沖擊。

二、直接含義層代碼：精準傳達內容含義

在李子柒的短視頻中，聲音的運用是恰當自然的。視頻里的聲音主要有兩類，一類是李子柒做農活、家務時收錄的同期音效，另一類是悠揚古典的輕音樂背景音。兩種聲音相輔相成，共同構成李子柒短視頻的聲調代碼。

聲調代碼是指“觀眾通過電影所傳遞的聲音記號，可以識別出語調賦予的張力、強調等韻律，進而產生相應的聯想。”②視頻中，李子柒的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質感清晰且富有層次的同期音效，例如切菜、翻土、澆水、采摘、燒柴、炒菜等。這些來自影片空間內“敘境的”聲調代碼，行云流水般地向觀眾解釋傳達李子柒正從事的勞動內容，為畫面進行具體補充；同時，麻利且不拖泥帶水的動作音效也意指了李子柒的勤勞能干。與“敘境的”聲調代碼相對應的，則是作為背景音樂的“非敘境的”聲調代碼。李子柒短視頻的背景音樂多是中國古典風味的純音樂，它在音量的使用上極其克制，完全不會遮蓋勞作時產生的同期音。這類輕淡悠遠的“非敘境的”聲調代碼，既直接意指出短視頻描述的治愈系田園生活，也通過克制的表達，讓觀眾忘記鏡頭以外的視頻團隊運作，更能深刻體悟視頻的內容含義。

李子柒短視頻也善于運用肖似化代碼向受眾傳遞視頻內容。例如，在視頻“土豆的花樣吃法”中，李子柒用親手栽種的土豆做了一道“想念土豆絲”，并在餐桌上多擺出一副碗筷、一杯茶。這里的土豆絲就起到了肖似化代碼的作用。土豆絲是李子柒已故的父親最喜歡的菜，短視頻中用特寫鏡頭對土豆絲進行描述，暗示了李子柒對父親的思念。同時，結合李子柒多年在外漂泊打拼的人生經歷，“土豆絲”就更能傳達出這支短視頻想要表達的親情的重要意義，也為塑造李子柒堅韌獨立的人物形象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盡管短視頻的篇幅容量不及電影，想要將視頻內涵精準傳遞給觀眾需要下一番功夫。但如果在短視頻中合理安排一定數量的直接含義層代碼，運用敘事蒙太奇的手法將符號進行連續組接，就能提高視頻內涵的傳輸效率。如今，短視頻的表達形式正符合快節奏的碎片化時代，用短小的篇幅講述詳盡的內容，用最短的時間向觀眾提供最全面的故事。透過直接含義層代碼，觀眾能充分理解物象的具體含義，短視頻“短而精悍”的傳播優勢得以發揚。

三、含蓄意義理解層代碼：微小篇幅呈現豐富內涵

李子柒短視頻中的含蓄意義理解層代碼能幫助觀眾在掌握影像的直接意義后，去領悟影像深層次的含蓄意指內容。視頻“年夜飯”開頭出現的紅梅花、紅燈籠、紅春聯、紅窗花就是作為修辭性代碼在視頻中發揮作用。所謂修辭性代碼，是指“由社會習慣作用而產生，已被社會所吸收但尚未通行的模式或規范。”③視頻開頭出現的紅色元素能讓觀眾立刻解讀出喜悅、熱鬧、積極的寓意，暗示了中國傳統春節的來臨。僅僅是在視頻開始的十幾秒時間內，這些密集出現的修辭性代碼就在不斷地向觀眾傳達豐富的內涵。它們代表著冬去春來的歡喜與希望，也象征著春節對中國人的重大意義，以及中國人對春節的期盼向往。

文化功能學派的開創者，馬林諾夫斯基認為，“文化是指那一群傳統的器物、貨品、技術、思想、習慣及價值而言的。”④李子柒短視頻的篇幅雖小，但卻能通過展示器物的制作過程來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更能體現匠人精神。在視頻“活字印刷”中，李子柒親手刻制活字章，并將拓印后的信紙綁在鴿子身上向天空放飛。鴿子一般具有固定意象，它是傳遞信息的信使，是希望的象征。視頻里放飛鴿子的畫面就是一個趣味感覺代碼。趣味感覺代碼依賴于文化條件，是觀眾在識別一定的識別圖式之后對某種識別圖式表現出的觀念和情感，這種觀念和情感較其他代碼更含蓄抽象。結合視頻內容解讀這一畫面，可理解為鴿子是傳播弘揚中華傳統文化的使者，它帶著活字印刷的信紙飛往遠方，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活字印刷、參與到活字印刷技術的保護和傳承中。鴿子飛向藍天，承載著希望，象征中華傳統文化生生不息、長久流傳。

短視頻體積雖小，但它依然能傳播重要內涵。透過李子柒短視頻備受關注的現象能發現普通個體的短視頻故事在文化傳播中的可能性與力量。李子柒僅10分鐘左右的視頻，卻通過含蓄意義理解層代碼生動地傳遞出傳統文化傳承、工匠精神、講好中國故事、新三農狀態等深層次含蓄內涵。制作相對簡單的短視頻也能有精彩的內容呈現，也能傳遞豐富的精神內涵。它用以小見大的呈現方式使內容質量得到提升，觀眾的觀看興趣也隨之增長，最終達到極好的傳播效果。

四、結語

盡管短視頻的篇幅短、容量小，但是它的形式卻和當下快節奏的碎片化流量時代不謀而合。優秀的短視頻作品不會因為形式短小而備受局限，相反會化短小為傳播的力量。從艾柯的“十大代碼”理論出發，研究短視頻中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李子柒短視頻，可以發現：獨具特色的識別記號能為視頻增加鮮明的個人風格，受眾可在短時間內產生最有效的觀看記憶；短視頻能在短時間內將內容講述清楚全面，使受眾可以高效利用碎片化時間，但這需要創作者處理好直接含義層代碼的編排；短視頻也可蘊含豐富的內涵，以最簡單的形式傳遞最深厚的意義。電影符號學與短視頻傳播密切相關，短視頻的情節設計、畫面呈現都是電影符號代碼的運用體現，以“十大代碼”理論分析短視頻傳播優勢，能為短視頻的研究提供一個不同的視角方向。

注釋：

①[英]約翰·伯格.約定[M].黃華僑 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19.

②蔣傳紅.論艾柯的電影符號學理論[J].電影文學,2012(03):21-23.

③蔣傳紅.論艾柯的電影符號學理論[J].電影文學,2012(03):21-23.

④[英]馬林諾夫斯基.文化論[M].費孝通 等譯.北京:中國民間文藝出版社,19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