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珊珍
(中共中央黨校 中共黨史教研部, 北京 100091)
1927年3月成文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歷來被譽為“無產階級及其政黨領導農民革命斗爭的綱領性文件”。毛澤東在中國革命的關鍵時期,通過對農民運動和鄉村社會的深入考察,得出農民是中國革命主力這一重要結論,不僅推進了當時的國民革命,而且為此后中國革命道路的選擇指明了方向。多年來,學界對《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的關注熱度不減,眾多研究者從字里行間感悟到一代偉人認識和改造社會的智慧結晶。重讀經典,本人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發見毛澤東在考察分析中國社會現狀之時,緊緊抓住了中國婦女解放的本質問題。這對我們當下全面推進婦女解放事業,促進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全面發展,有一定的啟迪作用。
作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和以改造世界為己任的革命家,婦女解放問題始終是毛澤東關注的領域。在長期的新民主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過程中,與其他光輝的思想理論相同,毛澤東的婦女解放思想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隨著他對社會革命和建設的不斷探索而逐步深化。
1915年,以《新青年》創刊為標志,一場被稱為新文化運動的文化啟蒙運動席卷中國。短短的幾年間,原本流行于國外的各種新思想、新觀念如潮水般涌來,讓國人有開眼看世界的機會。新文化運動的一項重要內容,就是要求整體性的社會改造,聲討和抨擊宗法制和父權制,呼喚婦女解放和男女平等。當時的文壇巨擘如陳獨秀、李大釗、胡適等,都在婦女問題上發出振聾發聵之聲,影響了一個時代的青年,這其中就包括毛澤東。作為新文化運動中成長起來的民主主義激進分子,青年毛澤東把婦女解放作為自己涉足社會批判的重要途徑。
從現存的文獻資料來看,早在1919年7月創刊的《湘江評論》中,毛澤東就針對婦女問題發表了題為《難道走路是男子專有的》《女子革命軍》以及《民眾大聯合》三篇文章。要知道《湘江評論》因軍閥查封,存時不足一個月,僅出版了4期加一號“臨時增刊”。在這段短暫的時間里,毛澤東連續發文討論婦女解放問題,足見其當時對婦女問題的熱忱。這些文章以犀利的筆觸揭露中國女性受壓迫的社會現實,呼吁她們為自己的權利奮起反抗。他寫道:“諸君!我們是女子,我們更沉淪苦海!我們都是人,為什么不許我們參政?我們都是人,為什么不許我們交際?我們一窟一窟的聚著,連大門都不能跨出。無恥的男子,拿著我們做玩具,教我們對他長期賣淫,破壞戀愛自由的惡魔!破壞戀愛神圣的惡魔!整天的對我們圍著,什么‘貞操’卻限于我們女子!‘烈女祠’遍天下,‘貞童廟’又在哪里?我們中有些一窟的聚著在一女子學校,教我們的又是一些無恥無賴的男子,整天說什么‘賢妻良母’,無非是教我們長期賣淫專一賣淫,怕我們不受約束,更好好的加以教練。”[1]375他還說:“或問女子的頭和男子的頭,實在是一樣,女子的腰和男子的腰實在一樣,為甚么女子頭上偏要高豎那招搖畏風的髻?女子腰間偏要緊縛那拖泥帶水的裙?我道,女子本來是罪人,高髻長裙,是男子加于他們的刑具。還有那臉上的脂粉,就是黔文,手上的飾物,就是桎梏,穿耳包腳為肉刑,學校家庭為牢獄,痛之不敢聲,閉之不敢出。”[1]335后人讀之,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青年毛澤東的昂揚斗志。他將批判的鋒芒直指性別壓迫,大膽挑戰中國傳統的性別范式,并將浸淫于封建傳統的眾多男性視作壓迫婦女的罪魁禍首,呼喚女性追求“有意識之平權”,徹底拋棄禁錮自身發展、破壞人生幸福的傳統婦女觀、婚姻觀,追求人格的完整和獨立。
同年10月23日,《北京大學月刊》(第467號)刊登了由毛澤東擬定的《問題研究會章程》。開篇第二個問題就是“女子問題”,涉及內容十分廣泛,計有女子參政問題、女子教育問題、女子職業問題、女子交際問題、女子修飾問題、戀愛問題、家庭教育、姑媳同居問題、公共育兒問題、私生兒待遇問題及男女工資平均問題等諸多方面。這些羅列的問題表明,毛澤東并非僅限于從道德倫理上批判婦女受壓迫的客觀現實,而是全方位地探尋改善婦女處境的具體途徑,試圖尋求女子問題“根本之大解決”。正是這一點,體現了毛澤東身上具有實踐革命者的思維特質,這種特質使他總是能夠迅速直面和解決實際問題,為他此后接受和運用馬克思主義婦女觀打下了基礎。
該年11月,湖南長沙發生了一件轟動一時的社會事件。青年女子趙五貞不滿父母的包辦婚姻,反抗無效之后,性情剛烈的她在迎親的花轎中割喉自殺。以死抗爭的慘烈引起各界人士關注。當時正在長沙的毛澤東深受震撼。他在11月16日到28日短短的13天中,連續發表9篇文章,集中理論炮火筆伐“吃人”的封建婚姻制度。他指出婚姻問題是個社會問題,舊的封建婚姻制度“在理論上是以法律保護最不合理的強奸”,“凡在(這)婚姻制度下的男女,只是一個‘強奸團’”。[2]他呼吁人們向吃人的舊社會發動進攻。他表示:“社會里面既含有可能使趙女士死的‘故’,這社會便是一種極危險的東西。他可以使趙女士死,他又可以使錢女士、孫女士、李女士死;他可以使‘女’死,他又可以使‘男’死。我們現在未死的人,還有那么樣多,我們就不能不預防這危險東西遇著機會時給我們以致命傷。我們就不能不大聲疾呼,警覺我們未死的同類,就不能不高呼‘社會萬惡’!”[3]毛澤東犀利的筆端直指中國婦女遭遇痛苦的根源——中國傳統綱常倫理,從而把斗爭目標引向萬惡的封建社會。由此,婦女解放必須首先進行社會革命成為合乎邏輯的結論。但是,如何進行社會革命以爭取婦女的解放?對這個問題的解答眾說紛紜,青年毛澤東同樣無法走出歷史時代以及個人實踐的局限,無法給出懸壺濟世的良方。
總結毛澤東早期的婦女解放思想,不難發現,受五四新文化運動沖擊和馬克思主義婦女解放思想的影響,早年毛澤東的婦女解放觀以“婚姻自由”為突破口,以追求男女平等為目標,具有鮮明的反封建特點。他主張從家庭、社會兩方面入手解決婦女問題,包括為婦女爭取教育權、工作權、參政權,乃至財產權等。將婦女解放納入社會解放的系統工程中,體現了早期中國革命者的自覺追求。但是,此時毛澤東正在經歷從激進的民主主義者向共產主義者的轉變,既達不到馬克思主義的理論深度,又缺乏革命的實踐經驗,和同時代的小知識分子一樣,只能比較抽象、空泛地談論婦女解放,停留在口誅筆伐的形式,雖然在喚起婦女覺醒和推動社會進步方面起了一定的歷史作用,但沒有也不可能從現實的角度探索有關中國最廣大婦女解放的道路問題。婦女解放從來就不是孤立的社會問題,而是整體性社會改造的一個縮影。因此,婦女解放必須與社會解放聯系起來。
1927年3月《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一文完成時,毛澤東已經成為一個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不僅如此,經過國民革命的大浪淘沙,毛澤東掌握了最基本的實際革命斗爭經驗,立足中國國情,他將視線投到廣大農村,開始獨立探索中國革命的道路,其思想的深度和視野的廣度已經和五四運動時期不可同日而語。
《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對中國婦女問題的論述主要集中在毛澤東總結的農民在農民協會領導下做的十四件大事中。毛澤東說:“農民所做的事很多,為了答復人們的指責,我們須得把農民所有的行動過細檢查一遍,逐一來看他們的所作所為究竟是怎么樣。我把幾個月農民的行動分類總計起來,農民在農民協會領導之下總共做了十四件大事。”這十四件大事中的第七件,就是“推翻祠堂族長的族權和城隍土地菩薩的神權以至丈夫的男權”[4]32。在這一段不長的理論闡述中,我們可以總結毛澤東對中國婦女解放問題的認識,主要體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第一,經濟發展和社會變革是婦女解放的生長點。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澤東已經不再像五四運動時期那樣僅憑一腔義憤抨擊社會,相反,理性考量逐步取代了抽象的文化反思和價值批判,他更多地把目光轉向現實社會,觀察和分析世界潮流,在社會歷史的客觀發展進程中,把握婦女解放的時代脈絡。這種思維方式無疑是受到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影響的一個鮮明標志。馬克思主義婦女觀強調,壓迫婦女是人類特定歷史階段的特殊產物,和社會生產力發展以及社會經濟條件的變化緊密相關。毛澤東運用馬克思主義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對中國農村社會進行深入考察,他認為中國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屬性,為中國的婦女解放提供一個歷史性機遇,因為“農村經濟益發破產,男子控制女子的基本條件,業已破壞了”[4]31。鴉片戰爭以后,閉關自守的古老中國被迫打開了門戶,成為各帝國主義列強的原料供應和商品傾銷地。外國資本如潮水般涌入中國,沖毀了中國傳統的“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農村破產后,一部分婦女開始走出農村走向城市,成為近代中國工人階級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據統計,到1919年,女工已經占到輕工業職工總數的44.7%。20世紀20年代,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帝國主義列強卷土重來,在中國掀起開廠采礦的高潮,帶動更多婦女離開農村進入城市,即便是留在農村的大部分農婦,也因農村的傳統生產方式難以維持生存,只能另辟蹊徑,參與手工、交易等活動。總之,在外國資本摧毀中國傳統經濟模式的同時,也促進了資本主義關系在中國的生長,客觀上打破了中國農村傳統經濟格局,促成了婦女解放條件的發育。婦女走出家門,參與社會先進生產活動,動搖了中國農村流行了幾千年的男女不平等的社會基礎,進一步削弱了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傳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澤東第一次將婦女解放與人類歷史發展的客觀進程結合起來。
第二,“男子支配”是婦女所受壓迫的特殊性。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一文中,將中國婦女所受的壓迫概括為四種權力,即政權、族權、神權和夫權,它們代表著中國全部封建宗法思想和制度。他認為:“中國的男子,普遍要受三種有系統的權力的支配,即:(一)由一國、一省、一縣以至一鄉的國家系統(政權);(二)由宗祠、支祠以至家長的家族系統(族權);(三)由閻羅天子、城隍廟王以至土地菩薩的陰間系統以及由玉皇上帝以至各種神怪的神仙系統——總稱之為鬼神系統(神權)。至于女子,除受上述三種權力的支配以外,還受男子的支配(夫權)。這四種權力——政權、族權、神權、夫權,代表了全部封建宗法的思想和制度,是束縛中國人民特別是農民的四條極大的繩索。”[4]31“夫權”使中國婦女額外增加一層束縛,導致婦女被壓迫在社會的最底層。中國封建時代的宗法制度以男性為中心,婦女往往無權擁有生產資料,不得不在經濟上依附于男子以獲得生存,由此導致政治法律、文化教育、社會地位、倫理道德、婚姻家庭以及風俗習慣等一系列男尊女卑的現象。毛澤東來自中國最普通的農村家庭,從小就能真切感知婦女在家庭里的地位。他在自己的家中目睹父親作為一家之主,擁有至尊無上的地位,任憑自己的意志挾制妻子和子女,而母親卻沒有作為長輩的家庭地位,一生屈從于父親,忍受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欺凌。天生具有反抗氣質的毛澤東為母親鳴不平,他痛恨父親對妻子對子女的專制和苛嚴,同時意識到中國幾千年的封建統治、宗法禮教在中國社會盤根錯節,滲透到中國千千萬萬個家庭中,通過家庭對婦女進行束縛和迫害。只有號召廣大婦女起來抗爭,將推翻祠堂族長的族權和城隍土地菩薩的神權以至丈夫的男權結合起來,進行一場徹底的社會革命,才能使婦女獲得解放。
第三,農村貧困婦女將是中國婦女解放的主體。婦女是分階級和階層的,毛澤東在1925年12月撰著的《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一文中,非常嫻熟地對當時中國社會各階級,尤其是各階級中不同階層的狀況作了精辟的分析,堪稱階層分析法的典范。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澤東運用這一行之有效的社會學研究方法,解析貧農婦女這一階層將是實現婦女解放的主體。這是因為毛澤東在實地調查時,發現那些家境貧困的婦女因為不得不參加更多的生產勞動,反而讓她們在家庭中擁有更多的發言權和決定權。他寫道:“夫權這種東西,自來在貧農中就比較地弱一點,因為經濟上貧農婦女不能不較富有階級的女子多參加勞動,所以她們取得對于家事的發言權以至決定權的是比較多些。”[4]31在這段客觀的分析論述中,毛澤東其實反映了一個社會現實:即參加生產勞動獲取平等的經濟權,對于提高婦女的家庭地位,取得家庭話語權和決定權,進而實現婦女解放至關重要。毛澤東的論述成為馬克思主義婦女解放理論的絕好佐證。馬克思主義認為,婦女解放的先決條件是參加社會生產活動。恩格斯曾指出:“婦女的解放,只有在婦女可以大量地、社會規模的參加生產,而家務勞動只占她們極少功夫的時候才能可能。”[5]參加社會勞動不僅能幫助婦女獲得生存及發展的物質報酬,而且能夠喚醒婦女的主體意識,因自食其力而無需以男子的生活為中心。毛澤東在他的考察報告中如實分析了中國農村貧窮婦女的實際生活狀況,認為她們才是婦女解放運動中的中堅力量。
基于中國國情,毛澤東對不同階層的婦女作了具體分析,并將農村婦女視為婦女解放的主體,這無疑是對馬克思主義婦女解放理論的一大貢獻。眾所周知,無論在馬克思時代還是俄國的十月革命及社會主義革命時期,馬克思主義的婦女解放理論基本都是將城市無產階級婦女作為女性解放的主要力量。立足于中國國情,毛澤東在婦女解放問題上無疑將馬克思主義理論中國化并向前推進了一步,他將占據中國婦女絕大多數的農村婦女視作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主要力量。勞動婦女是婦女中絕大多數,生活最苦,但是,她們也最有能力通過參加社會勞動而自立。因此,她們對身心解放的要求最為迫切,是“婦女解放的先鋒”。在這里,婦女解放運動應該和中國革命一樣,將重心轉移到農村,結論已經順理成章。
第四,婦女解放要以階級解放為首要。作為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毛澤東的婦女思想承襲馬克思主義的婦女觀,看到了婦女解放與階級解放的必然聯系。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澤東一針見血地指出:“在中國農村,地主政權,是一切權力的基干。地主政權既被打翻,族權、神權、夫權便一概跟著動搖起來。”[4]31他進一步分析,那些農會盛行的地方,壞的族長、經管人已經被當作土豪劣紳打倒,族長及祠款經管人因威風掃地,他們就再也不敢壓迫族下的子孫。不僅如此,這些族長、經管人曾經賴以立威的“打屁股”“沉潭”“活埋”等殘酷的肉刑和死刑,再也不敢拿出來用,不少地方放棄了女子和窮人不能進祠堂吃酒的慣例。
從毛澤東的分析中不難推出,地主階級是農村封建統治的根基,只要打倒農村的地主階級,盤踞在農村的封建宗法制度甚至包括陳規陋習都將隨之崩潰,婦女解放的實現也將水到渠成。他說:“所有一切封建的宗法的思想和制度,都隨著農民權力的升漲而動搖。但是現在時期,農民的精力集中于破壞地主的政治權力這一點。要是地主的政治權力破壞完了的地方,農民對家族神道男女關系這三點便開始進攻了。但是這種進攻,現在到底還在‘開始’,要完全推翻這三項,還要待農民的經濟斗爭全部勝利之后……至于家族主義、迷信觀念和不正確的男女關系之破壞,乃是政治斗爭和經濟斗爭勝利以后自然而然的結果。”[4]31可見,在毛澤東的設想中,革命是先進行政治斗爭,徹底推翻地主;然后展開經濟斗爭,根本解決貧農的土地及其經濟問題;在此之后,封建迷信以及男女不平等問題因具備了客觀條件就會迎刃而解。總之,實現婦女解放首先要實現階級解放。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社會屬性決定了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是帝國主義與中華民族的矛盾,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與人民大眾的矛盾,因此,民族獨立和人民解放是中國革命的首要目標,婦女解放必須建立在這一前提之下。
第五,必須組織起來才能達到婦女解放的目標。毛澤東說:“最近農民運動一起,許多地方,婦女跟著組織了鄉村女界聯合會,婦女抬頭的機會一到,夫權便一天一天地動搖起來。”[4]31婦女解放必須走聯合起來的道路,這是毛澤東一貫的思想,早在1919年發表的《民眾的大聯合》一文中已經初露端倪。他指出:“要進行革命的活動,改造社會,不是少數人所能做到的,非有多數人的聯合不可……婦女也要聯合起來,齊向封建思想斗爭。”但是,由于當時毛澤東對革命主體力量和革命道路的思考尚未成熟,他沒能進一步提出婦女聯合的形式和婦女斗爭的具體目標,但在此之后寫就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因其對農村社會基本情況的掌握,尤其是對農村婦女所受壓迫的深切體會,毛澤東對農民協會組織的鄉村女界聯合會作了充分的肯定,并提出婦女解放必須由婦女自己去爭取,“菩薩要農民自己去丟,烈女祠節孝坊要農民自己去摧毀,別人代庖是不對的”[4]31。農民運動興起后,湖南衡山白果地方的女子們勇敢地打破封建族規、家規,她們“成群結隊擁入祠堂,一屁股坐下便吃酒,族尊老爺們也只好聽她們的便”[4]31。毛澤東在湖南農村做調查的過程中聽到這個消息,非常高興,不久他就到婦女吃酒的祠堂召開婦女座談會。婦女們爭著向毛澤東講述怎樣放腳、剪巴巴頭、阻止家婆折磨媳婦、不許丈夫虐待妻子的事情。毛澤東不僅認真傾聽,把白果婦女進祠堂吃酒的事寫進他的考察報告中,而且還高度贊揚她們的行動,認為這是向婦女翻身解放走出的第一步。
盡管在不同的歷史境遇下,毛澤東的婦女解放思想有著不同的理論關注點,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是毛澤東早期著作中有關婦女思想的比較集中和系統的闡述,它標志著毛澤東婦女思想的基本成型。這些思想在日后的實踐中進一步發展,成為毛澤東婦女思想體系的基礎。有學者表示:“如果說《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是馬克思主義婦女觀形成的標志,那么,《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的發表,則無疑是毛澤東婦女思想形成的開端”[6]。雖然這樣的論斷有待商榷,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依然堪稱毛澤東闡述其婦女解放思想的經典之作。
《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毛澤東所闡述的婦女解放思想,有三個根本的理論基點和馬克思主義婦女觀一脈相承:首先,社會的經濟發展是婦女解放基礎性條件;其次,婦女解放必須與階級解放相結合;第三,參加社會生產勞動是實現婦女解放的主要途徑。這三個理論基點成為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乃至新中國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毛澤東關于婦女解放全部理論的中心。
總之,《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一文蘊含的婦女解放思想,是毛澤東馬克思主義婦女解放理論形成的標志,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具體表現,對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開展婦女解放運動有重要的指導和推進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