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標 李 妍
(中山大學 圖書館,廣東 廣州 510275)
日本京都宇治黃檗山萬福寺第二代住持木庵性瑫禪師,福建省福清縣人。其一生著述頗夥,東渡前就有《象山惠明寺志》1卷、《紫云木庵禪師止草》1卷、《象山惠明寺木庵禪師語錄》1卷,東渡后又刊有《木庵禪師語錄》《黃檗木庵和尚續錄》《木庵禪師福濟寺又錄》《黃檗木庵禪師禪警語》《黃檗木庵和尚全錄》等凡100余卷行世。據日僧道契《續日本高僧傳》卷五《城州黃檗山沙門性瑫傳》,木庵另有《傳法廣錄》30卷、《續錄》7卷[1]。此外,他還參編《普照國師(隱元隆琦)語錄》3卷、《黃檗清規》1卷。這些文獻今多藏于日本,國內除《徑山藏》錄有《黃檗木庵禪師語錄》10卷之外[2],鮮有流傳。平久保章繼《新纂校訂隱元全集》之后,始于1979年以藏于日本各單位的木庵語錄14種、詩偈集3種為基礎,對木庵著述進行了一次匯集校理。1981年編成《新纂校訂木庵全集》(以下簡稱《木庵全集》)8卷,1992年由京都株式會社思文閣出版。《木庵全集》的編輯流通,便于中日教內外人士了解木庵禪師的生平、禪學思想及其對日本黃檗宗的建立、發展所作的貢獻,功德無量。但此編顯然也并非完美無瑕,而頗有可議者。
平久保章(1909—1994),日本埼玉縣人。1935年畢業于東京帝國大學文學部國史學科,供職于東京府立第四中學校(后易名東京都立戶山學校),1980年退休。1940年代曾被征兵至中國滿洲里、華中地區長達6年,但未實際參戰。自1953年始,在《中學時代》《中學課程》《高中課程》《江戶長崎談叢》《歷史教育研究》等雜志發表《年表·歷史地圖·筆記》《起三百余歲禪道頹風》《自著介紹〈隱元〉:作為業余趣味的黃檗宗研究——在暑假的40天內完成草稿》等,又在黃檗山黃檗文化研究所編《黃檗文華》上發表《關于黃檗宗之名稱》《關于木庵和即非的關系》《關于〈自寬政至天保黃檗山宗門改人數帳〉》《由編〈隱元全集〉想到的》《關于〈木菴全集〉的編纂》,編集《新纂校訂隱元全集》(開明書院,1979)、《新纂校訂木庵全集》(思文閣出版,1992)、《新纂校訂即非全集》(思文閣出版,1993),并有遺稿《高泉全集》(黃檗山萬福寺文華殿,2014)。此外,撰有《隱元》(吉川弘文館,1962),介紹傳主的生平經歷與宗風特點、佛教貢獻、地位等[3]。
平久保作為被迫參加過侵略戰爭的老兵,對中日文化交流的結晶黃檗宗給予熱切的關注,這其中必然深含著對戰爭惡緣的反思與懺悔,對友誼、和平的贊美和祈禱。作為普通的中學教員,他業余尋訪古籍,考訂編纂,顯然不能享有如高校等科研機構的豐厚學術資源。他對黃檗宗文化連續、持久、集中而深入的研究,特別是對“黃檗三筆”等全集的整理,年過七旬仍不休歇,倘沒有堅定的信力、堅忍的愿力和堅強的毅力,是不能成辦的。我們不能不向他致以崇高的敬意。
平久保搜羅木庵文獻達17種,可謂大體已備。面對17種藏本內容重復太甚的情況,他經過反復甄別,從中選擇了8種作為底本,另9種作為校本,底本缺失的內容,則以校本作補充。把校本有不為底本所錄的內容補入底本,并在簡端標注校本的書名。其具體路徑為:
1.《木庵禪師語錄》14卷(簡稱《十四卷語錄》)。駒澤大學圖書館藏。智定編。前有張潛夫小引,書末有出資翻刻名單及出資數額,并交代具體刻書年份、刻書地點等。有牌記“弟子道侒捐資敬刻象山和尚止草一本伏愿人人同證般若智個個共登菩提場”“明歷丙申仲夏月洛陽住大串作右衛門舍凈財梓行”等[4]880-882。參照附錄《黃檗二代賜紫木庵和尚年譜》(以下簡稱《年譜》),知此書收錄木庵明崇禎八年(1635)二十五歲至日本萬治二年(1659)四十九歲間的作品。內容多與其他八種語錄、詩偈集重復。《木庵全集》將其作為底本,并以《紫云止草》駒澤本、《福濟寺語錄》等進行補足。
2.《木庵禪師東來語錄》7卷(簡稱《東來語錄》)。黃檗文華殿藏。定珠、定琛、定和編錄。有牌記“弟子立峰捐資敬刻又錄一部惟祈洞透祖關流通正脈者”“森口屋性秀茂捐資敬刻木和尚又錄二卷祈求超升蓮域永證菩提情與無情同隆祖道者”“弟子林仁兵衛敬刻又錄一部惟祈菩提穎悟情與無情同圓種智者”[4]1361-1362。據書中內容及《年譜》考察,知卷二《源流頌》作于清順治九年(1652)四十二歲,其他為明歷三年(1657)四十七歲至寬文七年(1667)五十七歲時的作品,內容多與其他七種語錄重復。《木庵全集》將其作為底本,并以《福濟寺又錄》等進行補充。
3.《東來集》2卷。黃檗文華殿藏。前有寬文五年(1665)自序,及牌記“弟子定珠定和范道生等同刻象山和尚東來集一本伏祈智慧洞徹共與大地同證菩提果者”[4]1500。收錄明歷元年(1655)四十五歲東渡后直至寬文四年(1664)五十四歲進黃檗山前的詩偈285首。部分內容與其他7種語錄、詩偈集重復。《木庵全集》將其與《十四卷語錄》重復的63首除外,其他全數收錄,并以出自《福濟寺又錄》的詩偈七進行補足。
4.《黃檗木庵禪師語錄》12卷(簡稱《十二卷語錄》)。黃檗文華殿藏。道機、道珠、道和、道智編[4]1505-2339。收錄寬文四年(1664)五十四歲進黃檗山以來,至延寶元年(1673)六十三歲前后的作品。部分內容與其他6種語錄重復。《木庵全集》將之作為底本全數收錄。
5.《木庵和尚武州瑞圣禪寺語錄》1卷(簡稱《瑞圣寺語錄》)。黃檗文華殿藏。道新編錄[4]2341。收錄寬文十年(1670)六十歲至延寶二年(1674)六十四歲間的作品,有其他語錄所未收的法語6、偈頌2、題1、贊1、小佛事1。《木庵全集》將之作為底本全數收錄。
6.《黃檗木庵和尚續錄》7卷(簡稱《續錄》)。黃檗文華殿藏。道仟、道高、道止、道慈、道林、道聰、道璉、元皎、元光編錄。卷末有“弟子義潭居士謹刻”刻書記[4]2471-2852。收錄寬文十二年(1672)六十二歲至貞享元年(1684)七十四歲立春期間的作品。其內容與7種語錄重復,除卻與選為底本的《十四卷語錄》《東來語錄》《十二卷語錄》重復的“雜題一一、雜贊二”外,《木庵全集》將其他內容作為底本收錄。
7.《木庵禪師語錄》18卷(簡稱《十八卷語錄》)。黃檗文華殿藏。前有黃景昉序、張潛夫序。嗣法門人智定、道輝、道無、道聰等48人編。收錄崇禎八年(1635)二十五歲至貞享元年(1684)七十四歲間的作品,內容與16種語錄、詩偈集重復。
8.《黃檗木庵禪師語錄》30卷(又題《黃檗木庵和尚全錄》,簡稱《全錄》)。常滑市龍云寺藏。書前有黃景昉序、張潛夫序。嗣法門人智定、道胖、道稔、道無等40人編。與《十八卷語錄》比對,可知40位編者中只有1位名字不同,即《十八卷語錄》中的愚門(道東),在此書中稱為“道無(天休)”。書末有刻書人名錄,計有嗣法門人鐵山、鐵機、鐵牛等46人,及嗣法居士青木端山、立花好雪2人[4]2853-3254。收錄從崇禎五年(1632)二十二歲至天和三年(1683)七十三歲間的作品,其中大部分與16種語錄、詩偈集重復,僅為本語錄獨有者:上堂45、普說1、機緣8、法語20、禪警語14、佛祖贊20、諸祖贊12、自贊20、偈頌243、詩偈52、書問7、雜錄27、雜題14、銘4、序1、祭文3、小佛事15。
平久保所用的9種校本,據《木庵全集》第一冊卷首“解題”所錄,其版本信息如下:
1.《紫云止草》1卷。駒澤大學圖書館藏(簡稱《止草》駒澤本)。卷首有劉沂春序、性幽序及自序。有牌記“弟子道侒捐資敬刻”。據自序及《年譜》,此書刻于順治十一年(1654),時木庵尚未東渡。然書中收錄了崇禎七年(1634)二十四歲至寬文二年(1662)五十二歲間詩偈163首、歌4首,絕大部分內容與其他9種語錄、詩偈集重復。
2.《紫云止草》1卷,內題“紫云木庵禪師止草”。黃檗文華殿藏(簡稱《止草》黃檗本)。定然編錄。卷首有劉沂春序及自序,與《止草》駒澤本相同;卷末有性幽跋及牌記“明歷丙申仲夏月洛陽住大串作右衛門拾凈財梓行”。收錄崇禎八年(1635)二十五歲至明歷二年(1656)四十六歲間詩偈92首、歌2首,大部分內容與其他4種語錄、詩偈集重復,為其獨有的不過詩偈9首而已。
3.《象山惠明禪寺木庵禪師語錄》1卷(簡稱《象山語錄》)。黃檗文華殿藏。智定編錄。據《年譜》,此書刻于順治十二年(1655),張潛夫為序。內容與7種語錄、詩偈集重復,為其獨有的僅偈頌2、詩偈8、書問1、啟3。據《年譜》,此書還收錄萬治元年木庵所作覺非師翁贊。
4.《木庵禪師住長崎福濟禪寺語錄》5卷(簡稱《福濟寺語錄》)。黃檗文華殿藏。定然編錄,吉永雪堂氏筆寫。收錄明歷元年(1655)四十五歲東渡后,至寬文元年(1661)五十一歲間的作品,絕大部分與其他9種語錄、詩偈集重復,獨有者僅佛祖贊1、雜題1、偈頌1。
5.《木庵禪師福濟寺又錄》2卷(簡稱《福濟寺又錄》)。駒澤大學圖書館藏。興頂編錄。有牌記“弟子立峰捐資敬刻又錄一部”。內容以收錄萬治年間的作品為主,時間下限為寬文六年(1666)前后。大部分與其他6種語錄、詩偈集重復,為其獨有的僅詩偈7、題1。
6.《木庵禪師草錄》1卷(簡稱《草錄》),內題“木庵禪師繼席扶桑國黃檗山萬福禪寺語錄”。常滑市龍云寺藏。道和編錄。收錄寬文四年(1664)木庵入黃檗山始,至寬文五年(1665)的作品,內容多與其他4種語錄重復。作為底本的《十二卷語錄》收錄此書全部內容。
7.《木庵禪師又錄》2卷(簡稱《又錄》)。三重縣菰野町見性寺藏。定琛編錄。有牌記“森口屋性秀性茂捐資敬刻”“弟子林仁兵衛敬刻又錄一部”。收錄明歷三年(1657)四十七歲至寬文元年(1661)五十一歲間作品。
8.《黃檗木庵禪師禪警語附行實》1卷(簡稱《黃檗宗禪警語》)。常滑市龍云寺藏。道珠編。與底本《十二卷語錄》卷第五同版,所附行實與底本《十四卷語錄》所錄同版,唯有末尾2行不同,即增加了“茲德峰居士”句。
9.《木庵禪師語錄》1卷(簡稱《一卷語錄》)。黃檗文華殿藏。道智編錄。收錄寬文七年至八年(1667—1668)間與黃檗山伽藍修葺事相關的內容,多與其他3種語錄重復,為此語錄獨有的僅上堂1、安座2、祈禱疏1。
以上所錄17種中,大致以文獻本身的體量來區別。列為底本者篇幅較大,多為全本;而列為校本者篇幅較小,少則1卷,最多為5卷。當然,底本中也有2卷本《東來集》,因其內容為別本文獻所無,故列為底本。
1.《黃檗二代賜紫木庵和尚年譜》2卷。黃檗文華殿藏。道宗編集。列述木庵一生自萬歷三十九年(1611)至貞享元年(1684)共74年間事。有牌記“福濟寺嗣法孫宗澤東瀾奉資敬刻黃檗二代木老和尚年譜一冊伏愿祖燈續焰令萬古以輝煌法脈長流使三根而普潤者時元祿八季歲在乙亥南呂月吉旦謹識洛陽寂棲岡元春敬書”[4]3596。語錄、詩偈集所錄作品,多有年代不明的,和《年譜》兩相對照,對內容的理解有所幫助。《木庵全集》將語錄、詩偈集和《年譜》的對應關系在簡端作了標注。
2.《黃檗木庵和尚六十壽章》1卷。黃檗文華殿藏。集錄從隱元到道竺共54人,于寬文十年(1670)二月為慶祝木庵六十歲誕辰的壽詩,后綴以鐵牛道機及合山弟子36人聯名撰寫的《黃檗本師木大和尚六十華誕序》。
3.《木庵老人稀齡賀集》1卷。常滑市龍云寺藏。卷首有“師于庚申七十華誕合山眾等設齋預請上堂”及1首《稀齡述意》詩偈,有“弟子三谷氏法名道印謹刻”刻書小記。書末有:“《金光明最勝王經·壽量品偈》為祝:一切諸海水,可知其滴數。無有能數知,法王之壽量。析諸妙高山,如芥可知數。無有能數知,法王之壽量。一切大地土,可知其塵數。無有能算知,法王之壽量。假使量虛空,可得盡邊際。無有能度知,法王之壽量。若人住億劫,盡力常算數。亦復不能知,法王之壽量。不害眾生命,及施于飲食。由斯二種因,得壽命長遠。是故大法王,壽命難知數。如劫無邊際,壽量亦如是。南京法隆寺北室比丘練性真讓拜錄。”并牌記“弟子三谷氏法名道印謹刻紫云老和尚稀齡賀集一本伏祈智慧洞徹共與大地同證菩提果者”[4]3770。錄225人的壽詩近300首、壽文13篇。
4.《黃檗第二代紫云木庵老和尚末后事實》1卷。常滑市龍云寺藏。悅山道宗撰于木庵圓寂的天和四年(1684)。又有《佛事附》補錄進龕、封龕、掛真、起龕、進塔、回主安位、牌位進祖堂的內容,并在最后收錄智定、道機所撰的《黃檗第二代紫云木庵瑫老和尚壙志銘》。
2.4 患兒治療依從性評價 臨床藥師對患兒進行藥學服務后,可以提高患兒及家屬的用藥依從性,從而提升治療效果,1年后實驗組治療的依從性明顯好于對照組(P<0.05或0.01)。見表3。
以上數種有關木庵禪師生平大概的或直接或間接的文獻資料,是閱覽木庵全集的全面而深入的參照,對于推動黃檗宗及木庵本人的研究是不可或缺的。即對于平久保的編纂《木庵全集》本身幫助也很大,在選擇底本和校本以及校勘過程中是必不可少的參考。
通過以上的三項步驟,平久保厘定《木庵全集》為八卷,實為八冊:第一冊收《木庵禪師語錄》卷一至八,第二冊收《木庵禪師語錄》卷九至十四、《木庵禪師東來語錄》卷一至二,第三冊收《木庵禪師東來語錄》卷三至七、《東來集》,第四冊收《黃檗木庵禪師語錄》卷一至七,第五冊收《黃檗木庵禪師語錄》卷八至十二、《木庵和尚瑞圣寺語錄》,第六冊收《黃檗木庵和尚續錄》卷一至七、《木庵禪師語錄》(抄),第七冊收《木庵禪師語錄》(抄)、《黃檗木庵和尚全錄》(抄),第八冊附錄除木菴著述文獻之外的四種相關文獻《年譜》《黃檗木庵和尚六十壽章》《木庵老人稀齡賀集》《黃檗第二代紫云老和尚末后事實》等。為全書編制的索引就綴于書末。
對于這樣一部內容繁雜,且篇幅長約4000頁的大部頭書,編制索引,為讀者提供觀覽的方便,看來是十分必要的。平久保的索引分為冠首索引、準冠首索引和總索引三篇。所謂“冠首索引”,即是將頌古、源流頌、禪警語、小佛事等內容的開頭部分摘出;所謂“準冠首索引”,即是將入院、開堂、上堂、小參、機緣、拈古、小佛事等緊接開頭部分的第一句話摘出;所謂“總索引”,即是將書中人名、地名、佛菩薩名、寺社名、書名等項目摘出。以上三項分別按日語五十音的順序排列。漢字讀音用現今通行的發音方式;排列漢字時,先排一個音節的,后為長音或兩個音節,濁音和半濁音排在清音之后,同音字按筆畫數排。倘發音有漢音、吳音之分,為了便于檢索,冠首索引和準冠首索引附上首字筆畫索引。準冠首索引中,除上堂外,均標注項目名,如“小參”等。關于總索引,如項目中細分有小項目,則提取小項目的兩個字作標注,并按頁碼排序。索引中另有特殊符號,如省略、重復等。
平久保章對上列17種木庵語錄、詩偈集,以何為底本、以何為校本,以及底本和校本在內容、文字細節上有何不同等問題,均在《木庵全集》簡端一一出注。正文中若出現附錄《年譜》中涉及木庵活動年代的內容,也在標注中標明;同時,在《年譜》的標注中標明正文的相關頁數和題名。對于《年譜》中未提及,但根據干支及其他線索可明確紀年的正文內容,也在標注中標明年代和木庵當時的年歲。在黃檗山萬福寺、同寺塔頭及其余地方收藏的木庵墨寶中,有部分內容亦為上述語錄及詩文集所收錄。《木庵全集》采納若干件,在標注中標明該真跡的款記,倘兩者文字、語句有所出入,亦一一出注。
以上四、五兩項工作是煩瑣枯燥的,最能體現平久保章認真細致的作風。
從上述可知,平久保章編纂《木庵全集》,付出的辛勞是巨大的。然而他在編纂的過程中大約采取了偏向于日本讀者的視角,在編纂方法上也有可以商榷之處:
(一)《木庵全集》總體是據原本來影印的,這本值得提倡。問題是:倘他直接一本一本地原樣復制,不僅忠實于原著者和刻印、抄寫者,也方便讀者獲睹傳本的原貌。但他卻采用將各本內容相同或相近的部分加以割裂、剪貼的方式,綴合出一個新的本子,以強合“新纂校訂”之名。這個帶著強烈主觀意愿,且過度信用新科技而“新纂校訂”的本子,很多刪繁就簡的工作可做而沒有做,閱讀起來實在顯得重復、雜沓,其結果在客觀上反給人造成一種不信任感,可謂得不償失。
(三)平久保之所以作如此的處理,目的大概是想在“新纂校訂”之余最大限度地保存原貌。本可以省去校勘之勞,但又在編輯的過程中,于卷端做了諸多煩瑣的校注,其中多有無須校注者;對一些詩文、語錄作年的標注,除大量可在本文中或附錄《年譜》中一按便知者之外,其余少量詩文中沒有線索的作年標注卻并沒有給出具體的依據。
(四)在《全錄》和《十八卷語錄》這2種抄本之間,確定內容取舍的問題上,平久保章過于以日本讀者的閱讀方便、僅以標注送假名的多寡來考慮,而出現了偏差。他在《木庵全集》卷首“解題”中說:“未被其他語錄、詩偈集收錄的作品,以《全錄》之名作為底本被采用,其余和十六種語錄、詩偈集重復的內容則在相應位置同時舉出,故《全錄》全文實際上都被納作了底本。之所以這樣處理,是因為:(1)《全錄》全文標注了讀音順序符號和送假名,對解讀其他只有漢字原文的底本有幫助;(2)《十八卷語錄》標注送假名最為詳細,但卷數少于三十卷的《全錄》,故未采用。”[4]16而實際情況是如何的呢?單就文字內容而言,不得不指出,全文被納作底本的《全錄》抄本實際上并不“全”。如《木庵禪師語錄》(十四卷本)卷二上堂第二則語錄自開頭“渤海久兵衛居士請上堂”以下至“頂門竅未通乃云”一段計165字,《全錄》抄本僅略取“上堂”2字[4]114-116。又,緊接著《木庵禪師語錄》(十四卷本)卷二上堂第三則語錄,《全錄》抄本自開首“林仁兵衛、彭城太兵衛、穎川久次郎三居士請上堂”至“師云亂承當乃云”一段計209字,也僅略取“上堂”2字[4]117-119。這種現象較多,不能一一列舉。可見,這個名為《全錄》的抄本實際上是一個節錄本。當然,《全錄》又保留了一些頗有價值的詩注。如《木庵禪師語錄》(十四卷語錄)卷十“詩偈”《紫云十四奇》之《六殊勝》《八吉祥》詩題下無小字注,而《全錄》抄本有詳細的小字注[4]626-636。《全錄》三十卷抄本固然是有保留全文作為底本的價值的。但同樣是作為抄本的《十八卷語錄》,平久保卻做了刪節的處理,以至于讀者看不到它的原貌了,也無法將這2個抄本進行對比。《十八卷語錄》是否有獨特價值的內容被刪去不見呢?讀者無從得知。我們寧可相信,平久保章在將《全錄》本全文作為底本、將《十八卷語錄》刪節為底本的過程中,是下了比勘的功夫的。但也不得不說,他的這一處理方式終究不夠謹慎。
從上可知,平久保章在整理過程中既想尊重原本文獻,又欲嘗試出“新”,卻不免措置失當。以常規而論,既然是影印,假如他把所列的8個底本嚴格按原樣復制,而將另9種校本的不同內容,以校記的方式寫于相應底本的卷端,必定更有利于讀者。以上都是個人不成熟的看法,必有厚誣平久保處,然在此提出,抑有愚者一得歟。
日本黃檗宗由隱元創始,但真正使黃檗宗在日本臨濟宗、曹洞宗二宗之外別領一隊,最終使日本禪宗擺脫困境,獲得新生,進而對日本社會產生巨大影響,木庵的功勞可謂最為關鍵。他和本師隱元和尚不僅為日本佛教的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即在中國佛教史上也是使明末臨濟宗黃檗派沖破傳統框架而在異地放出異彩的一件大事。
目前中日學術界對于隱元和尚的研究已相當成熟,而對木庵禪師的研究卻還處于起步階段。除平久保章整理出版《木庵全集》之外,日本方面雖然很早就有關于木庵禪師的介紹,如吉村義懷《木庵禪師的前半生》、林雪光《木庵》、中尾文雄《木庵禪師的教徒法語研究》《木庵禪師的坐禪態度》《木庵禪師的曹洞宗禪德》、大槻干郎《木庵的繪畫趣味》《木庵禪師的布袋、水仙、菊蘭竹》等,多在概述其生平和禪學思想;中國大陸學者對于木庵性瑫的關注有1980年代沈玉水《赴日輔助隱元弘法的木庵禪師》《木庵禪師行跡系年》等文,簡介木庵事跡及其在中日文化交流中的貢獻;臺灣學者廖肇亨有《木庵禪師詩歌中的日本圖像——以富士山與僧侶像贊為中心》一文,肯定黃檗宗對于中日佛教文化融合中的努力。這些有關木庵的研究,除個別成果之外,大多偏于介紹的性質,亟待深層次的挖掘。可喜近年多有年輕的學者加入了木庵研究的行列,如2017年華東師范大學陳白雪撰有碩士學位論文《木庵禪師和日本——以其詩偈為線索》,2019年廈門大學潘華明撰有碩士學位論文《明末黃檗宗僧人木庵性瑫研究》等,使木庵研究露出學術的新機。
木庵禪師是中日兩國人民的驕傲,他是福建福清人,而其佛教活動大半在日本。平久保章編纂的《木庵全集》當主要著眼于日本教界和學界的需要,其整理方法未必符合我國讀者的習慣。為我國普通讀者和研究界的方便,有必要在平久保章《木庵全集》編纂本的基礎上,做更進一步的深度點校整理工作,深化其創獲的功德,而避免其缺失。此外,還應再廣泛搜羅中國、日本等處尚未被發現的木庵文獻,以期奉獻一個既可信又方便使用的定本文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