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磊
趣緣群體,也就是經由趣緣關系結合起來的社會群體,這種趣緣關系建立在共同的興趣愛好、價值取向之上。共同的興趣愛好和強烈的情感認同使群體成員之間形成了十分穩定的“強關系”,因此趣緣群體也成為文化產業最為關注的目標受眾。
影視產業是文化產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近年來針對趣緣群體的出現,影視產業在影視生產和營銷上都進行了一系列調整,以迎合趣緣群體的需求,謀得更大的市場和商業利益。
既然是針對趣緣群體,那么為了爭取最多的目標受眾,影視生產勢必會將熱度最高、粉絲群體最大的領域作為自己挖掘和耕耘的重點。小說、游戲、漫畫、音樂……凡是承載著趣緣群體共同美好的意象都能成為影視創作的源頭。因此,我們經常能看到影視作品中呈現的“破壁”元素。
2015年,騰訊動漫合作大會集結了動漫全產業鏈各領域核心代表,并首次提出“二次元經濟”這個概念,隨后《從前有座靈劍山》《我叫白小飛》等國產動漫相繼登陸熒屏。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由翼下之風動漫科技有限公司出品的網絡動畫《那年那兔那些事兒》。在《那年那兔那些事兒》中,每個國家都以一種動物出現,而這些動物不同的外貌和性格特征則成為國家形象的投射。事實上,《那年那兔那些事兒》是一部“歷史片”,它以擬人化的手法和幽默的語言講述了近代歷史的發展。《那年那兔那些事兒》不僅成功實現了漫畫作品的影視化,更是掀起了一股“二次元民族主義”的潮流。
2017年,《光明日報》報道稱二次元文化正“從小眾走向大眾”作為一個日漸興起的趣緣群體,其形成的二次元美學廣泛影響了中國影視創作,帶來新的審美標準和敘事方式。
影視與電子游戲之間的產業互動與融合已經成為文化產業的一個重要分支。電子游戲可以為影視發展提供更多的受眾和資本,而電影則可以在藝術形式上給予電子游戲更為成熟的指導。此外,技術的創新也將賦予游戲影視創作更多的可能,3D、4D、VR、AR等技術能夠強化影視作品的視覺效果,提升參與性和可看性,對于強調體驗感的游戲迷來說無疑會有更強的吸引力。
自1993年第一部由游戲IP改編成電影的《超級馬里奧兄弟》問世以來,已經有40余部游戲IP改編電影在28年間登上大銀幕與觀眾見面。《古墓麗影》《寂靜嶺》《生化危機》等著名影視作品實際上都是從電子游戲改編而來。而國產游戲的影視化之路則要艱難得多,《古劍奇譚》《征途》《侍神令》等游戲改變的電影電視劇在收視方面差強人意,在敘事結構上過于平板,在呈現方式上依舊以大屏幕為主,3D、VR等新技術沒有被采用,影響了電影的張力。
優秀的小說賦予了讀者廣闊的想象空間,網絡平臺為這些作品提供了方便而廉價的傳播途徑,由網絡所發展和聚集的大批粉絲為票房和收視率提供了保障,而資本則促進了網絡文學與影視的融合與共生。
2010年,根據同名網絡小說改編的《杜拉拉升職記》上映。這部影片取得了超1.2億元的票房,從此拉開了網絡文學與影視改編的序幕。此后,網絡文學憑借豐富的題材和強大的粉絲基礎,成為影視改編的寵兒,《步步驚心》《小時代》等根據網絡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頻頻成為IP爆款,獲得了極高的收視率。近年來,隨著晉江文學、瀟湘書院等網絡文學原創平臺的推動,網絡文學愈加繁榮,影視作品改編的題材也愈加豐富。網絡文學IP已經成為影視改編的市場支撐。
如果說趣緣群體的興趣消費點為影視生產方提供了內容導向,那么作為生產者的趣緣群體則推動了影視作品形式上的轉向。我們可以看到,技術發展越來越傾向于輕便化甚至“傻瓜化”,這使得短視頻生產與傳播的門檻大大降低,為非專業的趣緣群體生產視頻、分享自己的愛好提供了機會。同時,短視頻也逐漸具有了獨立的文本形態,不再只是他人制造的影像世界,而是人們即時交流的“口語”,成為趣緣群體聚合、交流的有力工具。
“移動短視頻應用”是一種基于移動智能終端的全新社交應用,其最大特點是簡便和短小。簡便是指它允許用戶使用手機進行拍攝,短小是指視頻時長短小,一般在30秒以內。移動短視頻應用與互聯網社交平臺無縫連接,能在拍攝制作后直接上傳,實現實時共享。
在各個短視頻應用的內容矩陣中,深度聚焦并且滿足特定群體需求的垂直內容最受歡迎,如滿足追星群體的明星板塊、滿足美食愛好者的美食板塊、滿足旅游愛好者的美景板塊等。趣緣群體除了在他們的專屬領域內生產短視頻外,平臺提供的一鍵轉發功能也使群體之間的交流和分享更為簡便,同時也滿足了成員在群體中自我價值的實現和精神的互換。由此,移動短視頻平臺已經成為趣緣群體的最佳聚集地。
Vlog是video blog的縮寫,也就是視頻博客。相較于傳統的博客形式,Vlog的表現方式更加多元化,它包含文字、圖像和音頻于一體,能夠展示創作者的日常生活。2019年5月31日,嗶哩嗶哩網站宣布上線“Vlog星計劃”,以500億次曝光扶持Vlog創作,由此2019年成為Vlog元年。
Vlog相比其他的視頻形式,最大的一個不同就是人格化特征突出,這種人格化特征體現為Volg既能在某種程度上實現拍攝者記錄生活的初衷,也能滿足其對于情感聯系和歸屬感的需求,因此,對于渴望群體認同又想彰顯自我的趣緣群體來說,Vlog是一個記錄生活、分享愛好的重要選擇。相較于短視頻強大的社交屬性,Volg對于崇尚“松圈主義”的年輕人來說,能夠滿足他們既想與社群保持一定距離,又想尋求認同感的需要。此外,Vlog吸引年輕人追捧的原因之一在于經過“適度真實”的包裝,而這一點也正好符合他們在社交原則上提出的松圈主義——“熱愛圈子,表現自我”。
趣緣文化影響下的影視作品推廣實際上是由生產者與消費者共同完成的。一方面,生產方通過大數據和算法推薦等技術實現分發的精準落點;另一方面,作為消費者的趣緣群體在欣賞完作品后憑借自身的特長對其進行再生產和口碑營銷。消費者娛樂興趣與網絡勞動工作的界限趨于模糊,而生產者則以一種支持合作的姿態進行更為隱蔽的剝削。
人工智能的興起帶來了一種“看不見”的連接,即以算法為邏輯的連接。這種連接收集大量的數據后通過算法將用戶個體進行分類,同一類別的個體被貼上同一“標簽”,然后再將其感興趣的內容精準推薦給這一標簽下的用戶。這種以興趣為主導的連接,將異質的個體聚集在同一類標簽下,通過這些用戶的轉發、評論建立起一個社交圈,實現隱性連接。
短視頻社交媒體平臺借助以大數據和算法技術為基礎的推薦機制,收集用戶的瀏覽軌跡、關注對象等信息,進行用戶畫像,給用戶打上標簽,再通過過濾、排列組合將相應的內容精準分發給用戶,具有相同或相似畫像的用戶被算法聚集在一起。這個過程不斷重復,用戶交流越來越頻繁,最后實現隱性連接向顯性連接的轉化,生成真正的趣緣群體。
相比其他領域的再生產,在影視界有一個特殊的趣緣群體,他們的存在是對于原作者的威脅,但同時又是推廣作品的巨大助力,這個群體就是字幕組。字幕組的成員因為共同的興趣愛好聚集在一起,根據各自的特長進行分工,義務為以海外影視為主的外來影視作品配上翻譯出來的字幕。經過十多年的努力,國內的字幕組已經逐漸從幕后走向臺前,與其他影視愛好者進行直接交流。隨著字幕組影響力逐漸增大,影視作品的創作者與字幕組之間的關系也發生了變化。
在字幕組成立之初,許多影視制片機構指責其為“網絡盜版”,認為字幕組侵犯了其作品著作權。但隨著字幕組自身法律意識的增強以及社交媒體巨大的“口碑營銷”力,事情的發展出現了轉折。版權方發現字幕組在對作品進行譯制后會在各大社交平臺進行推薦,而作為影視愛好者的字幕組成員在該領域內具有強大的號召力,有助于作品在海外的宣傳。因此,版權方表現出一種曖昧的態度,甚至開始主動與字幕組合作,比如鳳凰天使韓劇社就獲得了韓國SBS電視臺獨家授權,能合法制作SBS電視節目的中文字幕網絡文件。在字幕組與版權方的某種默契下,字幕組的規模不斷變大,其生產的譯制版作品也為版權方起到了宣傳預熱的效果。
在互聯網逐漸成為人們重要的社交平臺乃至生活工作平臺的背景下,網絡趣緣文化全方位地參與到人們的日常生活和公共生活中。而作為映射人們生存生活狀態的文化產物,影視作品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影響,發生新的變化、產生新的特點,這些變化體現在影視作品的內容、形式和推廣等多個方面。隨著趣緣文化的不斷演進,影視作品的生產與消費格局也將因時而動,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