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聲音去旅行

侗寨里的深情大歌

貴州省從江縣的侗族小黃村是與“行走的耳朵”（后簡稱為“行耳”）團隊緣分頗深的地方。每年新年期間都是侗寨唱對歌的時節(jié)，場面空前熱鬧。各個村落會緊挨著獻歌，全村最年幼的歌班會在鼓樓里唱響第一歌，然后各村的男女歌班會一個接著一個歡宴歌唱到天明。所以當程俏俏第一次打算深入當?shù)亍浿埔魳酚跋裰尽痘丶摇窌r，她就選在春節(jié)期間，而后三年，程俏俏一行人都會和當?shù)厝斯捕刃履辏诓唤^于耳的“侗族大歌”中辭舊迎新。

雖說小黃村是村，其規(guī)模卻相當于一個鎮(zhèn)。村中心的鼓樓是全村的精神所在，也是歌班姐妹一生的舞臺。“侗族大歌”是一種完全屬于女性團體的歌唱方式，歌班里的姐妹一生相依，她們會在同一天出嫁，一生不離不棄。侗族人有句俗話“飯養(yǎng)身，歌養(yǎng)心”，這種自古流傳至今的和聲之美，對于侗族姐妹來說，已經(jīng)超越了音樂的范疇，更像是一種語言，連接著當?shù)嘏灾g的凝聚力。“侗族大歌”里的詞句音律都是為人處事智慧的縮影。小黃村里有著很多獨立堅忍的女性，她們白天上坡干活，而晚上就去歌班練歌，遵循“ 以歌化人”的宗旨。

藏在市井里的煙火南音

用局內(nèi)人的觀點和從局外人的視角去重新審視解讀傳統(tǒng)音樂是“ 行耳”團隊一直踐行的方式。這兩年，“行耳”團隊陸續(xù)在嶺南一帶記錄廣府南音文化，從番禺、順德再到潮汕，采風途中，以聲音為線索，漫步在街頭的煙火氣里。

潮州似乎是一座停滯在舊時代里的小城，有著悠久的南音歷史。南音曾經(jīng)風靡一時，尤其是在清代的時候，它曾是盛極一時的樂種，是文人雅士的心頭好，是名副其實的“粵人情歌”，也和廣州的十三行有著深厚的緣分。而到了年輕一代，哪怕是土生土長的嶺南人，也對地道的廣府南音知之甚少。途經(jīng)潮州小菜場的時候，各種市井雜音飄過，在拐角處的牙科診所里，有人在玩潮州音樂，各種吆喝聲、車笛聲、拉家常聲都成了南音里的畫外音，那一刻，這種混雜的感覺十分愜意。于是程俏俏錄下了這些街頭巷尾的市井之音，后來編輯出一首熱鬧的《SoundWalk 潮州聲景》。

在這段8分30秒的聲音里，有人在哼著“活五調”《柳青娘》，有人在街頭巷尾討價還價，有家長里短摻和著鍋碗瓢盆的叮當響聲，全憑聲音里的線索，你就能勾勒出一幅完整的“潮州街頭眾生圖”。

北緯40°度的游牧之音

在中國北方北緯40°的游牧民族帶，牧民常年過著逐草而居的生活。那里草原連著湖泊，戈壁接著沙地，應了當?shù)厝顺Ｕf的那句話：“只有在豐富的地貌上才能生長出豐富悠長的聲音。”那片區(qū)域上，有著包括蒙古族、哈薩克族、柯爾克孜族和圖瓦人在內(nèi)的中國北方游牧民族音樂。早在20世紀80年代，程俏俏的母親就曾以研究員的身份到當?shù)劁浿扑夭模犞數(shù)匾魳烽L大的俏俏也順理成章地成為傳承當?shù)匚幕男乱淮魳啡恕?/p>

“行耳”團隊從內(nèi)蒙古出發(fā)，沿著草原絲綢之路，翻過大青山，進入錫林郭勒盟。他們沿著聲音的線索，一路從內(nèi)蒙古到新疆，從蒙古族到圖瓦人，從潮爾琴到呼麥，一路上常常會聽到悠遠清亮的冬不拉弦音，也會聽見蒙古呼麥。他們發(fā)現(xiàn)，這一帶的音樂都有雙聲結構，有著辨識度極高的旋律線和一個持續(xù)低音的聲部。長調與蒙古人的游牧生活息息相關，牧民們通過聆聽和模仿自然界和動物的聲音，唱出像周圍景觀一樣發(fā)展而出的旋律，在開闊寬廣的草原上找到共鳴。

程俏俏說：“有一次和牧民喝酒時喝大了，我獨自走到帳篷外面，猛然聽到帳篷篷內(nèi)傳來長調的聲音，當時那股旋律就回響在天空之中，讓人起雞皮疙瘩。”曾經(jīng)有位牧民告訴俏俏：“草原上的每顆星星都對應一棵草，每眨一次眼都在對草說今年要長好。因為草就是游牧民族的命根兒，關系著牛羊駿馬的生死。”在蒼茫的草原戈壁上，哪怕你不懂草原音樂，也能在里面找到那種野蠻生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