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倫泡之王老暴

【加拿大】E.T.西頓

【內(nèi)容簡介】

《西頓動物故事》是西頓最著名的一部短篇動物小說集，也是世界上最受人喜愛的描寫自然界里的動物的故事集。盡管在許多地方離開了嚴格的史實界線，但《西頓動物故事》所有的動物沒有一個是虛構(gòu)的;它們過的是所描述過的生活，所表現(xiàn)的英雄氣概和個性特征比作者訴諸筆端的要鮮明得多。

①

喀倫泡是新墨西哥北部的一片大牧區(qū)。那兒有豐美的牧草，成群的牛羊，還有綿延起伏的高坪和銀蛇般蜿蜒的流水，這些流水最后都匯入了喀倫泡河，整個地區(qū)就是因這條河而得名的。而在這一帶威震四方的大王卻是一只老灰狼。

老暴，墨西哥人又管它叫“大王”，是一群出色的灰狼的大頭領(lǐng)。這個狼群在喀倫泡河谷殘殺洗劫已經(jīng)多年了。所有的牧人和牧場工人對老暴都非常熟悉，而且，不管它帶著它那忠實的幫兇出現(xiàn)在哪兒，牛羊都要嚇得失魂落魄，牛羊的主人也只能干生氣無可奈何。在狼群中間，老暴論身材高大無比，論狡詐和強壯也毫不遜色。它在夜晚的叫聲老少皆知，所以很容易同它的伙伴的聲音區(qū)分開來。一只普通的狼，哪怕在牧人的營地周圍叫上半夜，充其量也不過是秋風過耳，但是當老暴低沉的嗥叫聲回蕩在山谷里的時候，看守人就要提心吊膽，惶惶不安，眼巴巴地挨到天亮，看看羊群又遭受了什么嚴重的禍害。

老暴統(tǒng)率的那一群狼數(shù)目并不多。這一點我始終不大明白，因為，在一般情況下，一只狼如果有了像它這樣的地位和權(quán)勢，總會隨從如云，前呼后擁。這也許是因為它只想要這么多，要么就是它暴虐的脾性妨礙了它那個群體的擴大。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老暴在它當權(quán)的后半期只有五個追隨者。不過，這些狼每一只都威震四方，其中大多數(shù)身材也比一般的狼大，特別是那位副統(tǒng)帥，可真算得上是一頭巨狼了。但即便是它，無論看個頭，還是講勇武，在狼王面前就小巫見大巫了。除了兩個頭領(lǐng)，狼群里還有幾只也是超群絕倫的。其中有一只美麗的白狼，墨西哥人管它叫“白姐”，想來該是只母狼，可能就是老暴的伴侶。另外還有一只動作特別敏捷的黃狼，按照流行的傳說，它曾好幾次為狼群捕獲過羚羊。

待會兒就會知道，牛仔和牧人們對這些狼真是了如指掌。人們常常看到它們，而聽到它們的次數(shù)更多，它們的生活和牧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可牧人們卻巴不得除之而后快。在喀倫泡，沒有一個獵人不愿意出一筆相當于很多頭牛的好價錢，來換取老暴狼群里隨便哪一只的腦袋。可是那些狼好像受到了神鬼的保佑，人們盡管千方百計要捕殺它們，但都無濟于事。它們蔑視所有的獵手，嘲弄所有的毒藥。至少有五年光景，它們接連不斷地要喀倫泡牧民進貢，很多人說，一天沒有一頭牛是不行的。這樣估算下來，這群狼已經(jīng)殺死了不下兩千頭最肥壯的牛羊，因為大家都知道，每次它們總是挑最好的下手。

人們認為狼老是饑腸轆轆，因此就饑不擇食，這種舊觀念對于這群狼完全不適用，因為這伙強盜總是毛色光滑、體質(zhì)健壯，吃起東西來挑剔得不得了。凡是老死的、有病的或是不干不凈的動物，它們連碰都不肯碰一下。就連牧人宰殺的東西，它們也絕不沾邊。它們挑選的日常食物，是剛剛殺死的一周歲的小母牛，而且只吃比較嫩的部位。老公牛和老母牛，它們根本瞧不上眼。雖然它們偶爾也逮個把牛犢子或小馬駒，但是很顯然，這群狼并不欣賞小牛肉或馬肉。大家也知道，它們對羊肉也不熱衷，雖然它們時常殺羊取樂。1893年11月的一天夜里，“白姐”和黃狼就殺死了兩百五十只羊，但一口肉也沒有吃，一目了然，它們這么干純粹是為了開心取樂。

②

這些只不過是很多故事中的幾個例子而已，我可能還要重復以表明這群惡狼為非作歹的劣跡。為了消滅這群狼，人們每年都試用許多新招，但是，盡管人們竭盡了全力，這群狼還是活得越來越健壯。人們出了一筆很高的賞金，懸賞老暴的腦袋。于是有人采用了幾十種妙訣，投放毒藥來捕捉它，但全都被它發(fā)覺避開了。它只怕一樣東西，那就是槍，它心里明白，這一帶的人個個都帶槍，因此從來沒有聽說過它向人發(fā)起攻擊或跟人對峙的事情。的確，這群狼的既定方針就是：在白天，只要發(fā)現(xiàn)有人，不管距離多遠，撒腿就跑。老暴有個習慣，它只允許狼群吃它們自己殺死的東西，正是這個習慣一次又一次救了它們的命。它嗅覺敏銳，能發(fā)現(xiàn)人手的痕跡或者毒藥本身，這就保證它們能夠萬無一失。

有一次，一個牧人聽見了老暴耳熟能詳?shù)膽?zhàn)斗呼號，便躡手躡腳地溜過去，發(fā)現(xiàn)喀倫泡的這群狼正在一塊洼地上圍攻一群牛。老暴遠遠地蹲在一個土崗子上，“白姐”和其余的狼正拼命要把它們相中的一頭小母牛“揪出來”，可是那些牛緊緊地擠在一起站著，牛頭朝外，以一排牛角陣對著敵人，要不是有一頭牛面對這群狼的又一次沖擊而怯起陣來，想鉆到牛群中央去，這個防線是無法突破的。狼群只有這樣乘虛而入，才把相中的那頭小母牛咬傷了。可那頭小母牛還遠遠沒有失去戰(zhàn)斗能力。終于，老暴似乎對它的部下失去了耐心，于是它奔下山崗，大吼一聲，向牛群猛撲過去。經(jīng)它這么一沖，牛群便張皇失措，陣線立即土崩瓦解了。它接著飛身一跳，沖進牛群當中。這一下，牛群就像一顆爆炸了的炸彈的彈片，潰散開來。那頭被相中的倒霉蛋也逃開了，可還沒跑出二十五碼遠，就叫老暴逮了個正著。它抓住小母牛的脖子，竭盡全力把它猛地往后一拉，將它狠狠地摔在地上。這次打擊真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小母牛被摔了個腦袋杵地，后蹄朝天。老暴自己也翻了個跟頭，但它馬上就站起身來，它的部下?lián)涞竭@頭可憐的小母牛身上，一剎那工夫就結(jié)束了它的小命。老暴把這個倒霉蛋撂倒之后，并不跟大伙兒一起去殺死它，好像在說：“瞧，你們干嗎就沒有一個能馬上把這事兒處理掉，偏偏要浪費這么多時間？”

這時，那個人一路吆喝著騎馬趕來，這群狼便照例撤退了。此人有一瓶馬錢子堿，他飛快地在死牛身上下了三處毒，下完就走了。他知道這群狼還要回來吃牛肉，因為這是它們親自殺死的動物。可是第二天早晨，當他回到原地想看看中了毒的倒霉鬼時，他發(fā)現(xiàn)這群狼雖然吃過牛肉，可是把所有下過毒的部位都小心翼翼地撕扯下來，扔在了一邊。

③

在牧人中間，對這只大狼的恐懼心理逐年加劇，懸賞它的腦袋的賞金也逐年提高，到最后竟達到一千美元，這肯定是一筆前所未有的捕狼賞金，就是懸賞捉人，許多都達不到這個數(shù)目。一個名叫坦拿利的得克薩斯牧人，受到這筆賞金的誘惑。一天，他策馬向喀倫泡山谷疾馳而來。他有一套專門捕狼的優(yōu)良裝備——最好的槍、最快的馬，還有一群大狼狗。他曾經(jīng)帶著他的狼狗，在鍋把兒形的平原上捕殺過許多狼，所以他現(xiàn)在深信不疑：不出幾天，老暴的腦袋就會掛在他自己的鞍頭上了。

夏天的一個清晨，他們披著灰蒙蒙的曙光，氣勢如虹地前去打狼了。沒過多久，那群大狼狗就歡聲雷動，傳來喜訊：它們已經(jīng)找到獵物的蹤跡了。走了不到兩英里，喀倫泡的灰狼群就闖進了視野，這場追獵頓時緊張激烈起來。狼狗的任務(wù)只是牽制住狼群，好讓獵人策馬趕來擊斃它們。在得克薩斯的開闊平原上，這一般是容易做到的;可是在這兒，一種新的地形發(fā)揮了作用，也說明老暴是多么善于選擇它的陣地。喀倫泡河巖石嶙峋的峽谷和眾多支流把大草原切割得支離破碎。此刻，狼王馬上朝最近的那條支流跑去，過了河，就把騎馬的獵人甩開了。然后，它的狼群分散開來，狗群也就被引開了。可是當它們在遠處重新集結(jié)起來時，狼狗卻一下子聚不齊。這樣一來，狼就扭轉(zhuǎn)了寡不敵眾的局面。它們便殺了個回馬槍，不是把追獵者殺死，就是把它們咬成重傷。當晚，坦拿利清點狗數(shù)，發(fā)現(xiàn)狗只回來了六只，其中兩只還被扯得渾身稀爛。后來，這個獵人又做了兩次嘗試，想拿下這顆狼王頭，可是，這兩回跟頭一次一樣都是空手而回。在最后一次追捕中，他那匹最好的馬也摔死了。因此他氣急敗壞，放棄了追捕，一甩手回得克薩斯去了，留下老暴待在該地，比以往更加猖狂。

第二年，出現(xiàn)了另外兩個獵手，下定決心要拿到這筆賞金。他們倆都深信自己能把這只威名遠揚的狼消滅掉。第一個人用的是新配的毒藥，投放的方法也跟以前截然不同;另一個是法裔加拿大人，除了毒藥，還要畫符念咒來增強效力，因為他堅信，老暴是個十足的“狼人”，絕不是用普通的方法可以消滅的。但是，對這只灰色禍首來說，什么配方絕妙的毒藥呀，什么符咒魔法呀，統(tǒng)統(tǒng)無濟于事。它還是和從前一樣，照常每周四處巡視，每天大吃大喝，沒出幾個星期，喬·卡隆和拉洛謝都心灰意懶，干脆拉倒，去別處打獵了。

1893年春天，喬·卡隆在捕捉老暴失敗后，又有過一次丟臉的經(jīng)歷，這就表明，這只大狼根本不把它的敵手放在眼里，并且有著絕對的自信。喬·卡隆的農(nóng)場位于喀倫泡河的一條小支流上，在一個風景如畫的峽谷里。那個季節(jié)，就在這個峽谷的巖石中間，在離喬·卡隆家不到一千碼的地方，老暴和它的伴侶選定了它們的窩，開始養(yǎng)兒育女。它們在那兒整整住了一個夏天，咬死了喬·卡隆的牛、羊和狗，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洞穴滿布的巖壁深處，嘲弄他設(shè)放的那些毒藥和機關(guān)。喬·卡隆絞盡腦汁想用煙把它們熏出來，或者用炸藥炸死它們，但枉費心機，它們都安全避開了，連一根毫毛都不曾損傷，并且一如既往，繼續(xù)行兇施虐。“去年整整一個夏天，它們就住在那兒，”喬·卡隆指著那塊巖壁說，“我對它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在它眼里，我真像一個大傻瓜。”

（摘自浙江文藝出版社《西頓動物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