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朋,劉衛東,劉志高
(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中國科學院區域可持續發展分析與模擬重點實驗室,北京 100101;中國科學院大學資源與環境學院,北京 100049)
貿易交往是現代國際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點領域[1,2]。隨著中國經濟的繁榮發展,國際貿易地位也不斷提升,然而在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背景下,以中美貿易戰為代表的國際間貿易交往頻繁制造摩擦,設置障礙,極大地制約了中國的貿易發展,影響“一帶一路”建設成效[3]。為削減貿易壁壘的影響,在政府補貼和退稅等政策之外[4],借助重要節點國家和地區的戰略位置和貿易便利化優勢,通過轉口貿易暢通中國對外貿易渠道,是打破既有路徑封鎖局面的重要途徑。位于國際交往支點或樞紐地帶的節點國家和區域,具有小區域大角色的特點,對世界或區域貿易格局具有較大影響,深化與其貿易研究和合作對于跨越貿易壁壘、拓展中國對外交往的貿易格局、實現“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外高加索指高加索山脈以南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阿塞拜疆三國所在地區,地處歐亞十字路口,地理區位優越,是古絲綢之路和現代歐亞交通走廊必經之地,其將中國、中亞和歐洲連接起來,是典型的節點地區,對中國“一帶一路”建設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5,6]。外高加索國家與周邊國家具備良好的貿易條件,其中,格魯吉亞與歐盟、土耳其簽署了自由貿易協定,亞美尼亞是獨聯體和歐亞經濟聯盟成員國,享有聯盟內部國家間的貿易便利化優勢和關稅優惠,阿塞拜疆積極參加歐盟“東部伙伴關系計劃”,具備與其貿易交往的有利條件。此外,外高加索三國與中國關系良好,都支持“一帶一路”倡議,是中國“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合作伙伴。其中,阿塞拜疆和格魯吉亞是亞投行創始成員國,2018年正式生效的中國—格魯吉亞自貿協定是我國在歐亞地區達成的第一個自貿協定[7]。借助與歐盟、土耳其、獨聯體等國家間的自貿協定和貿易便利化優勢,外高加索國家具有撬動和連接9億人市場的重要作用[7],開展中國與外高加索國家間的貿易研究,對于“一帶一路”框架下削減貿易壁壘對中國出口的影響、挖掘中國對外貿易潛力、優化中國國際市場布局作用突出。
目前關于“一帶一路”貿易研究多應用貿易強度指數[8]、顯性比較優勢指數[9]、貿易依賴度指數[10]、引力模型[11]等方法,從“一帶一路”沿線64國[12]、六大走廊角度[8,10,13,14]研究貿易總體格局[10]、貿易網絡演化[15]、商品格局[9]、貿易依賴性[12]、貿易潛力[8]等,為“一帶一路”框架下深化貿易規律認知奠定了基礎。現有研究多涉及“一帶一路”沿線總體和常規性局部地區,鮮見對于非常規的戰略節點地區(特別是外高加索國家)的研究,致使現有研究難以有效指導中國與該類地區的貿易發展,有礙于中國對外貿易的多渠道暢通和深度挖潛;研究時段集中在2000年以后,對于較長時間序列的研究有待補充,而長時間序列的貿易探討不僅有利于全面把握雙向貿易規律,對于預測貿易走向和貿易格局調控均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部分研究在探討貿易格局時,存在單獨針對貿易額或貿易商品的情況,致使結論具有片面性,而開展兩方面的綜合研究是解決這一問題的有效途徑。
本文聚焦重要節點地區的外高加索三國,探討中國與其貿易發展格局及影響因素。研究時段為1992-2018年,基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貿易統計數據庫(IMF-DOTS)和國際貿易中心數據庫(ITC)數據,應用 HM指數和貿易互補性指數,從貿易總體格局和商品特征兩方面剖析雙向貿易關系及演化規律,并探討其影響因素,以期為拓展中國對外貿易格局、推動“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提供決策參考。
外高加索三國自1991年蘇聯解體后相繼獨立,在資源稟賦、發展基礎和對外關系等方面存在差異。阿塞拜疆能源豐富,經濟發展較快,與亞美尼亞存在領土爭端,奉行多元外交策略,與土耳其關系密切,并積極開展與美歐的對話交流;格魯吉亞礦產資源匱乏,農業較發達,2008年與俄羅斯因領土問題爆發戰爭,關系一度惡化,但近年來兩國關系正常化,有意加入歐盟,與北約關系密切;亞美尼亞經濟基礎薄弱,能源欠缺,對俄羅斯依賴性較強,因與阿塞拜疆存在領土爭端、與土耳其存在歷史關系問題,長期遭受邊境封鎖[5,7]。根據世界銀行2018年的數據:阿塞拜疆、格魯吉亞、亞美尼亞人口分別為982萬人、293萬人、391萬人,GDP規模分別為455億美元、167億美元、125億美元,在全球經濟體中分別位列第89位、122位、135位。總體看,三國雖然人口少、經濟規模小,但地處連通歐亞的核心節點,區位優越、交通便利,外貿條件良好,能夠發揮物流過境通道和第三國轉口貿易基地的重要作用。在此背景下,探究中國與其貿易格局及影響因素,可為中國借道轉口貿易類型的選擇和貿易渠道拓展提供參考,為其發揮“四兩撥千斤”的重要作用奠定基礎。
1.2.1 HM(Hubness Measurement)指數 用于測算經濟體間貿易的互相依賴程度[16],計算公式為:
HMij=xij/xi×(1-mij/mi)×100%
(1)
式中:HMij表示經濟體i的出口對經濟體j的依賴程度,取值[0,1],值越大表示依賴程度越強;xij表示經濟體i對經濟體j的出口額;xi為經濟體i的出口總額;mij表示經濟體i從經濟體j的進口額;mi為經濟體i的進口總額。
1.2.2 貿易互補性(Trade Complementarity,TC) 指數 用于衡量國家間產品結構的互補程度[17,18],計算公式為:
TCij=1-∑|mik/mi-xjk/xj|/2
(2)
式中:TCij為i、j兩國貿易互補性指數,取值[0,1],值越大表示兩國間的商品貿易互補性越強,TCij=1表示兩國間的商品貿易剛好吻合;mik為i國家k產品的進口額;mi為i國家的進口總額;xjk為j國家k產品的出口額;xj為j國家的出口總額。
外高加索三國與中國的貿易總額波動攀升,總體可劃分為4個階段(圖1):1)1992-2001年緩慢發展期,該階段為三國獨立初期,受經濟危機、領土爭端等內憂外困局勢影響,對外貿易停滯不前,貿易總額由0.08億美元增至0.26億美元,年均增長額僅為0.02億美元。2)2002-2011年穩步增長期,此階段各國發展局勢整體趨于平穩,經濟態勢穩中向好,對外貿易持續增長,同時中國自2001年加入WTO以來,采取“以貿促援”的發展策略[16],與外高加索地區的經貿合作力度不斷增大。2002年貿易總額首次突破1億美元,2011年增至20.55億美元,9年間增長了近20倍(2009年受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和俄羅斯與格魯吉亞5日戰爭的影響出現波動)。3)2012-2015年徘徊發展期,受世界貿易局勢動蕩及資源類產品價格波動影響,貿易總額穩中略有回落,由2012年的22億美元降至2015年的18.12億美元。4)2016年后的加速發展期,隨著外高加索三國于2015年前后陸續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協議,為雙方貿易增長注入新的動力,至2018年貿易總額達25.9億美元,3年間增幅達42.94%。

圖1 1992-2018年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貿易總額變化Fig.1 Changes of total trade volume between China and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from 1992 to 2018
分國別看,阿塞拜疆是中國在外高加索地區最大的貿易伙伴,貿易總額于2003年率先突破1億美元,除2009年出現波動外,中阿貿易保持近10年的穩步增長,至2012年達到極高點后開始下降,至2015年降至谷底后反彈。先增后減的原因在于,阿塞拜疆能源豐富,一直是世界上重要的能源出口國,21世紀初受石油開采和國際能源價格上漲的影響,經歷了近10年以石油支撐的高速發展階段,國內經濟空前繁榮,對中國進口貨物的需求大幅增長;但自2013年國際油價進入下行周期,使其經濟遭受沖擊,2015年前后遭遇了兩次經濟膨脹危機,導致經濟水平下滑[5],與中國的貿易額也隨之削減。中格貿易總額于2007年突破1億美元,2008年俄羅斯與格魯吉亞戰爭給格方經濟帶來巨大損害,中格貿易于2009年隨之下滑,而后進入提升期,并于2014年趕超阿塞拜疆成為中國在外高加索地區的最大貿易國,2015年與中國簽署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合作備忘錄,極大地推動了中格貿易的發展。中亞貿易總額最小,至2009年才達1億美元,但發展較穩定,受制于與阿塞拜疆和土耳其的關系,亞美尼亞對外貿易長期集中于以俄羅斯為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內部,但越來越受聯盟市場容量限制,對外貿易需求日益增長,逐步開展與中國等第三方市場合作。
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的貿易差額除個別年份為逆差外,整體長期維持順差狀態,表明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的貿易以商品出口為主導(圖2)。中阿貿易差額波動頻繁,經歷了進出口均衡階段(1992-2001年),差額均在百萬美元及以下,規模較小,進出口基本持平;順差波動擴大階段(2002-2012年),差額由0.93億美元增至8.49億美元,此時期阿塞拜疆國內經濟繁榮,消費需求旺盛,對中國各類消費品進口規模穩步擴大;差額持續下滑階段(2013-2017年),由6.36億美元減至-1.90億美元,并于2016年由順差轉變為逆差,阿國內經濟受國際油價下行而遭受重創,消費市場趨于萎縮,對中國商品進口持續減少;2018年恢復階段,貿易順差得以逆轉。

圖2 1992-2018年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貿易差額變化Fig.2 Changes of trade balance between China and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from 1992 to 2018
中格貿易差額演變相對穩定,順差穩步擴大。經歷了初期的均衡階段(1992-2004年),進出口基本持平;后期的順差波動擴大階段(2005-2018年),此時期,中國進口木材等格方優勢產品的規模有所擴大,自2010年穩定在0.5億美元左右,而中國對格出口額由0.41億美元增至11.06億美元,13年間增長了近26倍,貿易長期以中方單向出口為主,一方面是由于格魯吉亞國內政局進入穩定階段,經濟態勢持續向好,對中國商品的需求逐步增大,另一方面由于格魯吉亞融入歐盟的發展導向,與歐盟、土耳其建立自貿協定,貿易便利性使其逐步成為中國商品轉口貿易的理想地。
中亞貿易差額階段性特征突出,由順差轉變為逆差。經歷了小規模均衡階段(1992-2004年),進出口基本持平;順差階段(2005-2013年),差額呈倒“U”形變化趨勢,但數值長期在1億美元以下;逆差階段(2014-2018年),變化趨勢呈“U”形特征。亞美尼亞在外高加索三國中人口規模最小,與鄰國政治關系復雜,對外環境相對封閉,貧困人口眾多,人口流失嚴重,消費市場有限,對中國商品的需求規模不大,隨其經濟轉型和產業體系的逐步建立,出口規模有所擴大,中國在與其貿易交往中逐漸由商品供應地轉變為其商品銷售市場。
中國出口對外高加索三國的依賴程度有所增大,但依賴程度依然較低(圖3)。依賴度變化經歷了兩個時期:1992-2001年穩定階段,依賴度指數均在0.01%以下,三國在中國190個左右的出口國中位居150位以后。2002-2018年動態變化階段,中國對阿塞拜疆的依賴度先增后減;對格魯吉亞的依賴度波動提升;對亞美尼亞的依賴度小幅增長,但始終在0.01%以下。整體看,外高加索三國受本地人口和市場規模限制,目前作為中國產品出口國的地位并不高,但由于其依然處于經濟轉型期,聯通歐亞市場的能力尚未有效發揮,因此其市場潛力有待進一步挖掘。

圖3 1992-2018年中國出口對外高加索三國的依賴情況Fig.3 Dependence of China′s exports on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from 1992 to 2018
外高加索三國出口對中國的依賴性較強,且近年來呈加深態勢,經歷了相對平穩、快速提升和短期下降3個階段(圖4)。阿塞拜疆對中國的依賴經歷了相對較長的穩定階段(1992-2015年),除個別年份外,依賴度均低于1%;2016-2017年快速提升階段,依賴度增至2.6%左右,中國在其商品出口國中位列10位左右;2018年下降階段,依賴度減至0.52%。1992-2013年為格魯吉亞對中國依賴的相對穩定階段,依賴度保持在2%以下;2014-2016年,依賴度快速攀升至7.63%,中國于2016年成為格第3位商品出口國;2017-2018年,格出口對中國的依賴度有所下降,但仍保持在5%以上。亞美尼亞出口對中國的依賴性于1992-2008年基本保持穩定,除2004年外,依賴度均在1%以下;2009-2015年,依賴性波動提升,其中2014年和2015年高達10%以上,中國成為亞第二大商品出口國;2016-2018年,依賴性下降,但中國依然穩居亞出口國前10行列。整體看,隨著中國“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穩定的社會環境、高速的經濟增長、龐大的消費群體使中國成為外高加索三國理想的消費市場,其對中國市場的依賴程度經歷了前期平穩發展后在2013年前后均大幅提升,后期在三國外貿出口均大幅增長的背景下,對中國出口雖也有所增長,但幅度有限,導致對中國的依賴度有所降低。

圖4 1992-2018年外高加索三國出口對中國的依賴情況Fig.4 Dependence of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exports on China from 1992 to 2018
上文分析發現,1992-2000年前后是外高加索三國獨立建國初期,國內局勢動蕩、經濟蕭條、對外貿易水平低,與中國的貿易往來處于起步階段,規模極小,長期未有明顯發展,且統計資料欠缺。而在2001年以后,各國局勢逐步穩定,經濟態勢有所好轉,與中國的貿易往來進入穩步提升期,貿易商品規模化、多樣化。為進一步有效挖掘雙向貿易的商品特征,結合上文分析結果和數據可得性,下文以2001年為起點展開研究。
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出口互補性顯著高于進口互補性,說明與作為中國進口商品來源國相比,外高加索三國作為中國商品的消費市場更具優勢(圖5)。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出口互補性穩中略有提升,對阿塞拜疆的互補性最強,長期保持在0.6以上,原因在于阿塞拜疆的人口規模最大,消費能力強,而其國內能源開采類產業占主導,結構單一,對機械器具、紡織服裝、電器設備等中國優勢出口商品的需求較大,中國出口與其進口的商品結構互補性較強;對亞美尼亞的互補性增長幅度最大,由2001年的0.46增至2018年的0.63,中國出口與其進口商品的契合度顯著提高;對格魯吉亞的互補性穩定在0.55左右。中國進口商品與外高加索三國的互補性均有所增強,對格魯吉亞的互補性增長最大,由2001年的0.39增至2018年的0.55,格魯吉亞高品質果蔬、葡萄酒、礦泉水等產業形成比較優勢,在中國逐步打開市場,對其進口需求日益旺盛;對亞美尼亞的互補性小幅變化,但基本保持在0.4左右;對阿塞拜疆的互補性雖有所增強,但始終在0.3以下,說明長期極為單一的能源出口模式使得阿塞拜疆在滿足中國進口需求方面能力較弱。

圖5 2001-2018年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進出口貿易互補性指數變化Fig.5 Changes in the trade complementarity index of import and export between China and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from 2001 to 2018
本文以國際通行的國民經濟行業分類和HS編碼(22類商品)為基礎,探究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貿易商品結構特征。表1列舉了主要年份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進出口前5位商品及其占比變化情況。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出口的商品類型相似,結構呈現集中與多元并存態勢,且逐步由資源、勞動密集型的低附加值商品向技術密集型等高附加值商品轉變,主要商品類型包括紡織服裝、鞋帽、機械器具、電器設備、賤金屬及制品、塑料橡膠、車船等運輸設備。近20年間,前5位商品占比總和基本維持在70%以上,其中,紡織服裝和機械器具、電氣設備占比最大。出口商品種類趨于多元,中國對格、亞、阿出口的商品由2001年的17類38種、13類31種、14類32種分別增至2018年的22類88種、20類68種和20類80種。從中國進口的商品看,由于外高加索三國產業層次低,基礎薄弱,結構單一,出口貿易集中于個別傳統優勢行業,主要是低附加值的未加工或半加工類的資源型商品或原料產品,如格魯吉亞對中國出口的木材制品多為原木,亞美尼亞對中國出口的礦產品主要是礦砂和礦渣,阿塞拜疆對中國出口的礦產品主要是原油等。隨著時間演化,格、亞、阿對中國出口的商品分別由2001年的3類7種、3類3種、4類14種增至2018年的14類26種、11類16種和10類18種,種類雖有增加,但主要商品高度集中的態勢未有改善,近20年間外高加索三國對中國出口前5位商品占比總和均在95%以上。

表1 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進出口商品結構Table 1 Import and export commodity structure between China and the three Transcaucasia countries
(1)地理距離。地理距離增加貿易成本,影響貿易的發生和發展。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隔中亞相望,距離較遠,使得貿易存在較高的運費和時間成本,擠壓利潤空間。雖然目前存在自中國新疆邊境口岸出發途經中亞的陸路運輸線路[19],但由于較高的運費門檻,中國目前與外高加索三國的貿易仍主要依靠海運,耗時長、成本高,限制了部分時效性商品貿易發生的可能性,上述原因是導致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貿易規模小、種類少、發展緩慢的一個主要原因。以中阿貿易為例,中國是亞洲第二大石油消費國[10],進口需求旺盛,石油是阿塞拜疆對中國出口的主要商品,但距離導致其價格同中亞國家相比并不具有競爭優勢[20],其在中國石油進口中的比重依然不高。隨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基礎設施建設將逐步削弱中國與外高加索國家間貿易的距離摩擦,雙向貿易規模有望進一步增大。
(2)政局穩定性。政局穩定性影響國家經濟發展,決定其對外貿易的興衰[21]。外高加索三國自獨立至2000年前后,各國政局動蕩,地區局勢惡化,經濟蕭條,與中國的貿易交往較少。進入21世紀,地區局勢整體趨于穩定,與中國的貿易發展也進入波動提升階段(圖1);同時,由于外高加索三國體量小,發展基礎薄弱,經濟系統脆弱,抗風險能力差,地區不穩定因素時有爆發,均對其經濟增長帶來顯著影響[22,23],進而導致在與中國的貿易交往中出現波動性衰退現象。
(3)產業結構。經濟體間產業結構的互補性能夠產生商品出口的互補性,有利于促進貿易的發生和發展[10]。外高加索三國受制于復雜的國際國內環境,仍處于經濟發展的起步階段,受蘇聯時期計劃經濟體制下不同加盟共和國產業分工制度的影響,各國仍未建立獨立的產業體系,經濟發展長期依賴資源或原料型產品的生產,工業基礎薄弱,產業結構單一。單一的資源型產業結構導致三國對于生產生活所需的輕工產品、機械儀器、電器設備等缺口較大,進口需求旺盛。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產業結構的互補性促使其對中國進口商品需求持續增長,同時,外高加索國家在能源、資源產業方面的比較優勢也彌補了中國的需求。
(4)地緣關系。地緣關系決定國家對外關系導向,影響國家間貿易基本格局。外高加索三國對外關系的差異化選擇,決定其對外貿易的基本特征[24,25]。由于均原屬蘇聯加盟共和國,受歷史時期的產業基礎、國家分工、經貿合作以及地理位置鄰近等因素影響,俄羅斯成為三國對外關系不可或缺的一環,在其對外貿易中居于優先地位,始終是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的第一位進口國,是格魯吉亞前五位進口國,也是三國商品出口的主要市場。隨著各國獨立發展,采取差異化地緣策略:格魯吉亞秉持西化導向,積極發展與歐盟和北約的關系,與其進、出口總額占比分別長期保持在30%和20%以上;亞美尼亞對外貿易強烈依賴于俄羅斯,俄始終位居其商品進出口第一位,占其進出口總額比重高達25%以上;阿塞拜疆秉持平衡外交策略,與土耳其保持密切關系,同時積極發展與美歐的對話交流[26],其對外貿易呈現多元化,但土耳其和俄羅斯在其貿易發展中具有不可撼動的地位。隨著中國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第一貿易大國,國際影響不斷增強,已經成為外高加索國家前10位進口國,在其商品銷售市場中的地位也不斷攀升,但同外高加索三國地緣關系主導下的核心貿易對象相比,中國仍處于劣勢,可以預見,短期內中國尚無法打破外高加索國家地緣關系主導下的核心貿易格局。
(5)貿易環境及便利性。貿易環境及便利性影響貿易發展的深度和廣度。隨著近年來外高加索國家的發展,各國在振興經濟、吸引外資、營商環境方面存在顯著差異,導致與中國的貿易交往境況各異。阿塞拜疆以其較大的人口規模和經濟體量,與中國的貿易規模一度居于三國前列,但能源開發型發展模式易受市場波動影響,經濟發展的不確定性大,影響其對外貿易的穩定性,同時該國腐敗問題突出、經濟通脹頻發[5]致使貿易環境復雜,與中國的貿易交往近年來持續下滑。亞美尼亞受制于周邊形勢,對外貿易渠道不暢,國內經濟相對困難,失業率高,人口流失嚴重,與中國的貿易交往未有長足進展。而格魯吉亞在打造營商環境和提高貿易便利性方面取得了顯著成效[27],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改善投資環境,簡化稅制,降低稅賦,政府廉潔度高,根據2018年世界銀行發布的全球營商環境報告,格魯吉亞在全球190多個國家中位列第9(亞美尼亞位列第47,阿塞拜疆位列第57),同時2018年中格自貿協定正式生效,促進中格貿易加速發展,另外,與中國良好的國際關系一定程度彌補了小型經濟體在與大國貿易交往中存在的不足[28],格魯吉亞于2014年超越阿塞拜疆,成為外高加索地區與中國貿易規模最大的國家。
自1991年外高加索三國獨立以來,中國即與其保持貿易往來,貿易總額波動攀升,受地區局勢變動,雙向貿易變化階段性特征明顯;中國與外高加索國家的貿易交往以商品出口為主導。外高加索三國對中國的貿易依賴度顯著大于中國對其依賴度,且對中國市場的依賴程度逐年加深。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出口互補性顯著高于進口互補性,說明與作為中國進口商品來源國相比,外高加索三國作為中國商品的消費市場更具優勢;中國對外高加索三國出口商品類型較為相似,結構呈現集中與多元并存態勢,主要出口商品由資源、勞動密集型的低附加值商品向技術密集型等高附加值商品轉變,而中國自外高加索三國進口的商品類型雖有所擴展,但主要商品仍較為單一,高度集中于低附加值的未加工或半加工類的資源型商品。地理距離、政局穩定性、產業結構、地緣關系、貿易環境及便利性是影響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貿易發展的主要因素。其中,地理距離對雙向貿易具有抑制作用,但隨著基礎設施條件改善,其影響將趨于弱化,外高加索三國的政局穩定性有利于促進雙向貿易發展,產業結構的互補性促進了進出口貿易繁榮,外高加索三國的特殊地緣關系對中國在其貿易格局中的地位影響較大,貿易環境及便利性差異導致其與中國貿易發展的差距。
影響中國與外高加索國家等重要節點地區貿易往來的因素中,除地理距離、產業結構[10,12,16]等傳統因素外,政局穩定性、地緣關系、貿易環境及便利性等特性因素發揮的作用也較為強烈。結合此類節點地區小區域大角色、戰略地位突出等特點,分析其與中國的貿易前景時,不能就本區域論本區域,需要在了解雙向貿易特征的基礎上,更加重視由之帶來的潛在貿易機會和風險。未來的雙向貿易交往需重點關注以下方面:1)擴大貿易規模,暢通轉口貿易渠道。除了進一步擴大其本地消費市場外,要重點發揮外高加索國家與歐盟、土耳其、獨聯體等國間的自貿協定優勢及其歐亞交通樞紐的作用,根據歐盟、土耳其、獨聯體等國的貿易商品需求,結合中國與其現有的貿易結構,在發揮三國資源稟賦和比較優勢的基礎上,選擇適合中國借道生產、加工、轉口貿易的商品類型,暢通轉口貿易渠道。2)以園區為平臺,發揮貿易引領作用。各類境外經貿園區因優惠的稅收政策、良好的營商環境、便利的貿易條件,成為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經貿合作的重要平臺,要積極推動建設各類經貿園區,如新疆華凌集團在格魯吉亞建立的國際經濟特區、自由工業區等,以園區優惠條件為基礎,通過舉辦論壇、展銷會、博覽會等,不斷擴大招商規模,增加貿易流量。3)因國施策,制定差異化經貿策略,分層次推動經貿交流。以中格自貿協定為契機,充分利用格魯吉亞優良的營商環境,優先推動中格貿易全面發展,擴大貿易規模與拓展貿易領域并行,將其打造成為中國在外高加索地區的經貿支點;優化與阿塞拜疆的進出口貿易結構,避免貿易過于集中,延長、拓展以能源開采為主的上下游產業鏈,同時促進非能源領域的貿易發展;推動中國與亞美尼亞貿易進一步深化,逐步擴大貿易規模。4)樹立防范意識,規避政治風險。要進行經貿合作項目的政治風險評估,由于外高加索三國之間錯綜復雜的政治關系以及地處大國博弈的中心地帶,要維持中國在此地均衡長久的經濟利益,就要謹慎處理涉及任何政治立場偏向的合作問題。
需要說明的是,本文研究中國與外高加索三國的貿易交往,受國家數量限制,對于影響因素的探討未能開展定量的統計分析,今后需要通過進一步的調研訪談對其影響機制進行深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