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產業規模化發展現狀與對策

王田利

小生產與大市場是蘋果產業發展中最突出的矛盾，小生產導致所產蘋果千差萬別，標準不一， 而大市場則要求商品果質量有較高的一致性。 為了有效解決這一問題， 國家層面頻頻出招，以提高產業組織化程度為手段，先后倡導通過建立蘋果種植合作社、 建辦家庭農場等方式鼓勵土地流轉， 適當進行蘋果規模化發展。 然而，諸多舉措在實際應用過程中，因為受多種因素制約，并未取得理想效果，多數規模化蘋果園舉步維艱，有的負債經營，個別的經營主體已經破產，這些雖是少數，卻有一定的代表性。

針對此， 唯有正視蘋果產業規模化生產現狀，探討解決規模化發展中出現的問題，才可為規模化發展積累經驗，矯正偏差，保證產業沿著健康道路前行，少走彎路，減少損失。

1 對蘋果規模化發展的認識

結合對隴東南產區蘋果規模化發展現狀的調查，筆者認為，之所以規模化發展的蘋果園未能取得預期效果，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

1.1 動機不純 國家出臺了鼓勵、扶持蘋果產業規模經營的優惠政策， 但部分經營者進行蘋果規模經營的出發點并不是發展產業， 有的可能是為了套取國家項目資金，這類果園大多重栽輕管，在項目資金到位后，甚至在得知無法列入項目庫后，多會放棄管理經營，成為反面教材。

1.2 外行入列 上世紀80 年代至90 年代初期，我國蘋果產業經歷了兩次明顯的調整，頭一次是經營機制和種植品種的調整， 由原來的集體經營轉向家庭經營為主，由種植傳統的國光、元帥、金冠、祝等品種轉向紅富士、嘎拉、秦冠為主。 由于機制轉換，大批果園無法繼續經營，被挖除毀掉，導致蘋果產量銳減，蘋果供給出現斷層，加之新品種的引入應用，蘋果產業進入重利時代，社會閑散資金及勞動力大量涌入，一時之間國內能種蘋果的地方基本都種上了蘋果，面積上升，產量增加，蘋果供給遠遠超過國內市場容量，產能過剩，價格下滑，生產效益下降。在新世紀之初，我國蘋果產業重新洗牌，向優勢區集中，次適宜區、能種植區的蘋果大面積淘汰，環渤海灣產區、 西北黃土高原產區所產蘋果由于品質優良， 市場競爭力強， 蘋果產業得到了長足發展， 加之2012 年后矮化密植模式的引入（圖1），為產業發展注入新的活力，激發了新一輪快速發展。在這兩次調整過程中，有相當數量的企業和個人進入。中國有名古話說“隔行不取利”，蘋果種植是技術性強的產業，生手入行，多憑直覺經營，投資不到位或投資方向出現偏差，故而這部分果園很少盈利。

圖1 規模化果園通用的矮化密植栽培模式

1.3 資金短缺 蘋果種植是投資較大的產業，從種植到收益時間較長，如果前期投入不足，沒有足夠的資金支付土地租賃費、 苗木費、 建園費、農資費、工人工資，這個行業做不長久。

2012 年，筆者曾短期服務于一處規模化果園，對此有切身體會。當時的園主大學畢業后下海，積累了一定的財富，回鄉投資搞蘋果。 他跑遍國內主產區，看了所有蘋果種植新模式，還跑到意大利等歐洲國家參觀了國外的蘋果生產，然后回到家鄉承包土地， 一度將蘋果種植規模擴張到6 000 多畝，其間曾聘請筆者指導建園。筆者對于這樣的大手筆并不認同， 私下曾建議其注意發展規模， 不要一味貪大求多， 盲目擴張。 果不其然，在筆者離開后不到一年，由于資金鏈斷裂，無力繼續投資，以失敗告終。 這是規模化果園發展中普遍存在的問題。

在2020 年甘肅省三區人才代培期間，筆者曾與天水甘谷縣的梁先生就規模化種植蘋果有一次深談， 梁先生在甘谷流轉土地種植蘋果160 多畝，由于思維超前，被甘谷縣樹立為果樹發展典型，政府幫助他在果園安裝了滴灌設施，享受了國家的優惠政策。 但在談到規模化種植蘋果前景時，梁先生很傷感，他說在天水搞規模化種植蘋果他是堅持最好的， 他是碌碡拉到半坡了，前來不得后去不得，只能硬撐，不求盈利，但求不賠， 有許多和他一同入行的已經賠得傾家蕩產了。就他所知，甘谷縣仍堅持規模種植蘋果的還有他的弟弟小梁先生， 小梁種植蘋果1 000 多畝，但種蘋果是賠錢的，好在小梁還在販蘋果， 每年從甘谷往廣東販運蘋果1 500 多萬kg， 販運蘋果賺的錢全賠在了蘋果園里，以販養種，欠賬較少。

筆者在隴東南接觸到的蘋果規模化種植園主，大都有相似的經歷，盈利的不多，往往是種植規模越大爛賬越多，虧損越多，負債越多。

1.4 技術缺乏 蘋果是技術性較強的產業，精品化生產是盈利的基礎，而要進行精品化生產，勢必用工較多，這在規模化種植中是行不通的。如果規模化種植沿用傳統家庭式生產模式，非賠不可，光人工費用就負擔不起，因而規模化種植與家庭種植在發展思路和技術路線上是不一樣的，規模化種植首要任務是控制果園用工，通過減少用工降低生產成本， 因而要著眼機械代人，普及機械化，提高工作效率，向效率要效益。

筆者曾服務于一處規模化蘋果基地， 蘋果栽植后，為提高成活率，需要給蘋果樹套塑料袋保濕（圖2），萌芽后將袋子摘掉，按常規要先將袋頂撕開，通風2～3 天煉苗，以提高植株對環境的適應能力，然后摘除塑料袋，用工量大。 筆者從控制生產成本考慮，在下午5:00 后一次性將袋摘除，100 多畝果園只出現了20 多株燒葉現象，省工30 多個，減少費用3 000 多元，可是園主及周圍果農緊盯著那20 多株燒葉的樹不放，讓人哭笑不得。

圖2 新栽蘋果樹套塑料袋保濕

去年有福建人在甘肅通渭縣承包土地建園，聘請筆者作技術指導，在踏查了園址后，筆者提出采用寬行窄株建園模式， 應用機械作業降低生產成本的思路，得到了園主的肯定。于是筆者作了詳細的果園發展規劃書， 就栽植布局現場進行了指導，可建園時到現場一切全變了，園主聽從當地老百姓建議， 沿用了傳統的家庭式大冠稀植模式，沒有突出寬行這一特點。筆者到現場后發現樹還沒有栽，機械已不能進園，只能推倒重來， 僅規劃一項返工， 就多支付了5 000 元工資。

蘋果種植密度不同， 管理技術是完全不一樣的。筆者作為駐村幫扶工作隊員，在唐山村開展脫貧幫扶工作。村部前面栽了一片新果園，是按行距5 m、株距2 m 的標準栽植的，按照這樣的密度采用細長紡錘形整形， 主干上的枝軸應拉至110°以上控冠，筆者看到園內有人拉枝時，曾建議將枝拉斜， 可過了幾天就發現拉斜的枝全部放開，又都水平生長了，一問園主，說有人告訴他枝拉斜會導致樹勢衰弱。

以上幾個事例說明， 規模化種植蘋果必須要有與之相配套的技術， 而這方面是相當缺乏的， 大部分規模化種植蘋果者多是摸著石頭過河，或者一知半解，照貓畫虎，只學皮毛，走了彎路，損失不可估量。

1.5 管理混亂 規模化種植蘋果與發展工業企業相像，必須要有精干團結的團隊，可在現實中，規模化經營者的管理是相當混亂的，特別是家族式管理尤其要不得。家族式管理模式下，果園就是唐僧肉， 成員都想咬上一口， 而一旦出事，園主誰也說不通（或說不得），最終弄得果園管不好，親情也沒有了。

其次規模化經營的果園都要用領工， 領工最好不要用當地人， 如果是外地人承包土地建園，用了當地領工，往往會出現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筆者曾經歷過這樣一件事：在指導一處規模化蘋果園時，為了降低生產成本，曾建議園主用化學除草方法代替人工除草， 可是用藥后沒有效果，工頭說除草劑不殺他們的草，到果園一看，根本就沒用藥，直接將除草劑埋在了土里，過后細問，他才說出實情：如果用了除草劑，本地人就沒處掙錢了。

1.6 風險較大 蘋果是風險較大的產業，蘋果種植風險主要來源于自然災害和市場、 政策等方面，具有不可抗拒性和非人力可控性，常給生產造成巨大損失。

1）自然災害風險。 在蘋果生產中，霜凍、冰雹、干旱、雨澇、大風（沙塵暴）等自然災害都易造成巨大損失。 2018 年、2020 年的霜凍給靜寧局部蘋果生產造成巨大損失， 有的果園絕產。2020 年5 月30 日、5 月31 日通渭、秦安、天水等地的冰雹，6 月25 日平涼等地的冰雹將很多果園的樹葉、果實打光，樹皮打爛，徹底毀園，果農多年心血白費。

2）市場風險。我國蘋果產業每10 年左右是一個發展周期，蘋果種植面積由小到大，產量由低到高，售價起伏不定，加之國家經濟發展形勢和國際貿易形勢影響， 蘋果的市場銷售具有很大的不確定性。老話說“聽到的生意趕不上”，本來市場蘋果售價很好，種植蘋果效益很好，可當自己種出來后，蘋果又不值錢了，不但不賺錢，反而會賠錢，只能干瞪眼。

2 規模化蘋果良性發展的對策

盡管在我國走蘋果規模化發展道路相當艱難，而且隨著農村勞動力流失，年輕一代不愿從事勞動強度大、用工量大的蘋果種植，以后從事蘋果種植的人會越來越少，但社會對蘋果（尤其是優質蘋果） 的需求會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增加， 并且呈現出更加多元化的消費需求特點，所以蘋果產業仍需發展，而規模化經營是蘋果產業發展必經之路。

結合多年的經驗， 筆者認為目前我國蘋果規模化實現良性發展應重點關注以下幾個問題。

2.1 規模可控 根據我國目前以家庭為主要經營單位的實際，家庭農場應為主要經營方式，個人可根據自己的投資能力， 將發展規模控制在50～100 畝之間， 這比較切合我國的實際；企業制或公司制經營的果園規模宜控制在500～1 000 畝之間，不宜過大。 具體操作時一定要充分考慮投資能力，嚴格控制風險。

2.2 嚴格論證 在規模化發展蘋果前要認真搞好調研，包括產業現狀、發展前景、市場形勢、勞動力供給能力、技術成熟度，以及發展品種、種植規模等， 總之管理方式要通盤考慮， 切忌盲目。

2.3 節本增效 規模化發展蘋果園投資大，生產環節多，跑冒滴漏嚴重，若管理不當，有時錢扔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扔的， 必須嚴格控制生產成本，認真搞好規劃，嚴格按規劃實施，盡可能避免走彎路，走錯路。要千方百計降低果園用工量，普及機械代人（圖3），機械能完成的作業，盡量不用人工，以降低生產成本。

圖3 果園機械作業

2.4 簡化程序 在規模化發展蘋果產業時，要著力簡化管理程序，比如疏花疏果，盡量利用機械疏除或化學方法疏除， 可探索實施免套袋栽培（品種技術結合），有條件的可以推行機械修剪（圖4）、機器人采收（圖5），這樣可獲取相對豐厚的利潤。

2.5 強化管理 規模化種植蘋果時，園主一定要盡快入行，要完成果園管理者、生產者、銷售者全角色的切入，將一切掌控在手，了然于胸，明確什么時候該做什么，要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這樣可以達到“我對產業負責，產業不負我”的效果，取得好的收益。

2.6 堅守本心 規模化種植蘋果，要克服投機心理，堅守持續做大做強做優產業的初心，傾注心血，管好、種好、賣好蘋果。

圖4 果園機械化修剪

圖5 機器人采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