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珺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 浙江金華 321000)
在鄉村振興戰略的推動下,我國農村經濟社會發生巨變,農民的生活方式明顯改觀,生活水平大幅提升,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農村的精神文明發展相對滯后,從而制約了我國農村的進一步發展。例如,鄉村空心化問題日益突出;外在文化涌入,鄉村原有的人文傳統和價值觀念受到沖擊;鄉村人才缺失以及教育資源配置遲緩等問題,都應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并積極尋求合理的化解之道。如何推動鄉村文化振興,實現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同頻共振,仍是當前鄉村治理迫切需要重視并解決的課題。
回溯歷史,我們可以發現民風清正的村落,往往有高知大儒的定居或講學。相比官方辦學機構,書院往往承擔著更為基礎和廣泛的文化教育的工作,這些學者不僅通過講說傳播自己的學術理念,更是通過書院的平臺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周圍的鄉風民俗。近年來,北京市懷柔區的紅螺書院、浙江省溫州市的楠溪書院,云南大理白族自治州的中和書院等相繼成立的鄉村書院,在吸收古書院原有功能的基礎上,與時俱進的探索出當代書院發展的新模式,成為助力鄉村文化振興、帶動村落居民增收的品牌項目。金華不僅有南宋四大書院之一的麗澤書院,書院精神更是影響了代代婺州人民,抓牢書院文化,為推進金華鄉村文化振興增添新動力。從書院的功能來看,它是集藏書、教學與研究三結合的高等教育機構。其發展歷程可以說對中國傳統社會教育與文化的發展具有重要的影響。書院的發展不僅為推動學術文化的繁榮作出貢獻,更是影響了一批批后生學者。作為古代精神資源的寶庫,書院所承載的學術創新、文化傳承、社會擔當等三個方面,在今天尤其值得重視與發揚。學術創新,既是書院的精神內核,也是其千年不衰的根本原因之一。而文化傳承和社會擔當,不僅讓學術創新有了歷史與現實的視野,更使得學術得以應用于實踐,在現實層面創造出獨有的社會價值。
金華歷來為文化禮儀之邦,宋元時期金華學派與金華文派就名播四海。歷史上諸多金華學者都曾著書講學,呂祖謙就曾創立了金華最早的書院——麗澤書院,并在當時與岳麓書院、白鹿洞書院、象山書院并稱為南宋四大書院。金華的書院的蓬勃發展不僅促進了教育事業的發展,其崇文重教的文化風氣也一直沿襲至今,使得金華獲得了“小鄒魯”之譽。金華書院教育歷史悠久,東漢名士龍丘長講學于九峰山,南朝梁代學者劉孝標講學于金華山講堂洞,唐代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徐安貞在湯溪九峰山建安正堂講學,均有私家書院的雛形。南宋時除麗澤書院外,說齋精舍、道一書院、北山書院、山橋書堂等也是金華著名的書院。元、明時期,金華的書院發展緩慢,且日趨官學化。元初,麗澤書院由著名學者金履祥主講。金履祥系何基弟子,金華學派之中堅。宋亡后,他即隱居不仕,專心講學于麗澤書院,兼事著述,繼續傳授和發展“婺學”,并積極培養后繼者,直至逝世。元代著名學者許謙、柳貫即出其門人。其后,麗澤書院名師日少,講會之風日趨冷落,且逐漸無異于一些考課式書院及郡學、縣學。至明末,麗澤書院終因遭兵火而漸荒廢。清室入關后,金華書院在數量上有所發展。自清代順治朝至光緒朝,金華主要有桐蔭(蓉峰)、滋蘭、麗正、長山、鹿田等書院。除上述書院以外,清代金華還有許多規模比書院略小的書塾,著名的有誠正書塾、尊道書塾等。經戰火后,塾存課廢。金華古代書院具有歷史悠久、私學化主導、教育功能突出的特點。在歷史的長河中,古代書院基本上消逝無存,至多僅有部分遺跡留存。對金華古書院的研究、保護及資源挖掘的力度亟需增強。

書院作為傳統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歷史上曾經對中國文化的傳承、學術的創新都發揮過很大的作用。在不同的歷史時代,書院滿足了不同層次讀書人的需求, 創造了層層遞進的人才培養模式,建立了較完備的教育體制, 為出身寒門的士子提供了求學的機會。中國古代的三大學術高峰, 宋代理學、明代心學、清代樸學都與書院密切相關, 引領這些學術潮流的學者都曾經通過書院來傳達自己的思想和學術。從金華書院的學術創新來看,它提供了思想交流的平臺。呂祖謙作為當時舉足輕重的學界大儒,自然會吸引許多青年學子來求學問教,而麗澤書堂創立之后,來往學者更是絡繹不絕。麗澤書院作為呂祖謙宣講學術思想、進行學術探討的主要陣地。不僅有他本人教授生徒、著書立說,他還先后邀請當時的著名學者朱熹、張栻、陸九淵、陸九齡、薛季宜、葉適、陳亮等前來講學,以探討學術、交流思想。書院的教學模式也采用了個別鉆研、相互問答與集眾講解相結合的方法,切磋、研討之風甚盛。從金華書院的文化傳承來看,它凝聚了學派思想發展。宋朝時期,朱熹、呂祖謙等一批學術大師,承唐代書院整理典籍、辨彰學術之緒,以書院為基地,經營自己的學派,集成學術成就,再造民族精神,將學術與書院的發展推向前所未有的繁榮時期,幾乎取代官學成為當時主要的教育機構。呂祖謙作為金華麗澤書院的創始人,也是金華學派的奠基人,與朱熹、張栻齊名,被稱為“東南三賢”。他主張明理躬行,學以致用,反對空談心性,首創“浙東學派”之先聲。正是由于麗澤書院的創立,呂祖謙的思想學說得到進一步發展,最終形成當時最具影響的學派——“婺學”(又稱“金華學派”),并在理學發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從金華書院的社會擔當來看,它改善了周邊文化生態氛圍。鄰近村落的青年學子和慕名而來的同道學者都是通過書院中舉辦的各種相關學術講座活動而不斷涵養自身,豐富學識。書院也因此逐步實現教化民眾的社會功用,助推良好民風形成。麗澤書院的創辦者呂祖謙就曾制訂學規,以“孝悌、忠信、明理、躬行”為基本準則,以“講求經旨,明理躬行”為本,學生中如有“親在別居、親沒不葬、因喪婚聚、宗俟訟財、侵犯公財、喧噪場屋、游蕩不檢”等行為者,即令其退學。
隨著時代的變化,越來越多的行業出現了專業化,書院也不例外,其中最重要的“三大原始功能”——講學、藏書、祭祀也被逐漸分化。例如,書院的藏書功能逐步轉移到圖書館;教育功能逐步轉移到學校;祭祀功能也隨時代的發展而被弱化。除了核心功能外,書院還涵蓋多方面功能,例如會講、研究刻書、備考、學田等多個種類。結合當今文化發展態勢和鄉村文化振興的迫切需要,書院文化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實現價值轉化。
藏書功能轉移古代書院藏書的地位很高,不僅對書院而言如此,對社會同樣重要,因為書院藏書與官府藏書、私人藏書、寺院藏書一道被認為是古代藏書的四大系統途徑,對古代保存圖書起著重要的歷史作用。古代書院一般都會設有專門的堂室、房舍或閣樓來保存圖書,如藏書樓、藏經閣等。書院除了會拿出部分經費專門用于購買書籍,還會以刻書、印書的方式增加書院藏書。雖然,古代書院的藏書功能,很大一部分與今天圖書館的功能重合。但考慮到大型圖書館大多配置在市中心,鄉村中還比較缺乏相應的藏書場所,因此書院的藏書功能還有較大的發展空間,結合各鄉村的實際情況和需求定位,可以提供產業技能提升的專業藏書內容,也可以發展“小而精”的特色藏書方向。既能推動書院文化功能落地,又能豐富鄉村文化發展形式,為文化傳播提供場所。
祭祀功能轉型書院作為教育場所,祭祀活動源于對先圣先賢的敬仰和緬懷,以喚起書院生徒的尊師重道之情,是傳統教化開展的重要方式。書院基本都設有祭祀祠堂,供奉圣像和牌位。在鄉村文化振興的大背景下,書院的祭祀功能依然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價值。一方面,作為保存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祭祀活動可以為我們學習、了解優秀傳統文化尤其是禮文化的提供平臺;另一方面,“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于未形,使人日徙善遠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禮記·經解》),祭祀作為禮文化,在提升文化素養和陶養性情方面功效顯著,這和“慎終追遠,民德歸厚”(《論語·學而》)所言教化之效是一致的。但“尊禮”也并不意味著完全照搬,而是有所發展、“損益”,所謂禮應因時事人情而為之“節文”,也就是應與時遷移。具體的儀節形式、步驟則可以結合現代的行交往習慣適當予以簡化。因為祭祀背后所要表達其實是對先圣先賢先師的誠敬之心,否則祭祀就無法發揮其應有的價值了。正如古語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論語·八佾》)。
講學功能繼承古代書院非常重視講學,書院的創辦也主要是為了傳播文化、推行教化,講學是最主要的實現方式。如南宋麗澤書院主講為理學家呂祖謙,選拔俊秀有才識者為學生,聽講者過百人,其中一些后來也成理學大家,麗澤書院一定程度上彌補遼金時期儒學教化和弘揚的缺位,有力推動了婺學的傳播。此外,注重講會類的書院有五峰書院、鹿田書院、麗正書院、滋蘭書院等。這些書院雖然存在時間并不長,卻也影響頗廣、名噪一時。這些書院通過講學明道、探究學問來激起節義、挽回人心、重振綱紀,以挽救當時明朝內外交困之頹勢。可見,書院對于傳播思想學術、塑造社會風氣乃至培育文化共識方面可以發揮積極作用。
現如今在鄉村文化振興的過程中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普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弘揚、四個自信的樹立、新思想的宣講等等,都可以通過書院的講學活動來落地、展開。通過調研,部分鄉村的文化禮堂已經有吸取傳統書院在講學方面的功能,主題明確而有特色,并自覺構建具有系列性的開展方式等。金華書院可以繼承講學功能,利用其獨特的文化優勢,為鄉村民風改善提供濃厚的文化氛圍。如開辦儒學季、佛學季等人生智慧活動,或以“孝”“禮”“信”“恥”“廉”“義”“和”“忠”“恕”為主題開展會講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