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孚
楊萬里,字廷秀,南宋文學家、官員。他不僅文學造詣高,被譽為一代詩宗,而且正直廉潔、勤政愛民,是封建時代不可多得的清官。
淳熙六年(公元1179年),朝廷把楊萬里從常州知州任上調到廣南東路(以下簡稱廣東)管理鹽茶。當時,廣東食鹽管理混亂,官員和大商戶勾結搞壟斷,哄抬鹽價,老百姓要用十幾斤大米才能換到一斤食鹽,苦不堪言。楊萬里認為自己初來乍到,不能大張旗鼓地整治腐敗,只能另辟蹊徑。
一天,楊萬里私下詢問食鹽巨賈之一的彭老板:“彭老板,本官想問問,食鹽生意本來就是暴利,你們為何不薄利多銷,做些有益民生的事,而要把售價定得那么高呢?”彭老板認為楊萬里只是想要好處,試探道:“大人,小人賺的這些錢也不全歸小人所有。”楊萬里哈哈大笑:“我就喜歡彭老板這樣的實誠人。食鹽現在這么高的售價,本官這一任三年,豈不要用船搬運銀子回家?”
彭老板趨身上前:“這嶺南雖然地遠天荒,可是個萬國通商、財富聚集的大寶庫。大人乃一方父母官,用船運銀子算什么?以往官員都是搜集象牙、犀角等珍貴之物,隨便一件就值幾船銀子。”彭老板說著說著,從袖里取出一顆夜明珠,恭敬地獻給楊萬里:“這顆夜明珠足值紋銀千兩,敬請大人笑納。大人若是信得過小人,小人今后還有各種稀世珍寶請大人品鑒呢!”
楊萬里假意端詳了一番,故作高興地說:“既然彭老板這么說,那本官就先借來欣賞幾天,等玩夠了再還給你吧。”送走彭老板后,楊萬里把分管鹽茶的副官溫干辦召到后堂書房里,笑呵呵地說:“溫賢弟,本官想請你看一樣東西,你在這當差的年頭久,見多識廣,想必估得出它的價值。”話畢,楊萬里把那顆夜明珠拿了出來。
“哎喲,大人,這可是一件稀世珍寶啊!少說也值兩千兩!”溫干辦一面說,一面心里嘀咕:“這楊大人真是怪呀,哪有私下里受了重賄還拿來給下屬展示的?這到底是故意想表示對我特別的信任,還是其他情況?”
楊萬里樂呵呵地繼續逗溫干辦:“溫賢弟果然好眼力啊!本官初來乍到,第一次跟商人見面,就獲得如此厚禮,想來賢弟多年和商人們往來交接,收成也不會太少吧?”溫干辦一聽可犯了難,心里七上八下,不說不行,說也不行,思慮了片刻還是覺得不能不說實話,但必須留點余地,于是試探著說:“楊大人,在您面前我沒有什么隱瞞的了,這樣的重禮是不會送到我們這樣的小官吏手上的,我們每年只能收到兩三千銀兩的禮物。”
楊萬里知道溫干辦說的數不夠,繼續軟硬兼施地對溫干辦說:“我決定整頓鹽茶市場,杜絕官吏受賄,你就和本官一起帶個頭。第一,請你將這顆夜明珠還給彭老板,叫他以后不準行賄,只能依法經營,公平競爭。第二,你須將三千兩銀子交入官庫作為對過去的自贖,更多的就不計較了,其他官吏也要像你一樣坦承一個數目,并如數交歸公庫,這樣本官可以擔保他們免罪。”
溫干辦聽完這番話,不由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一時如跨四季,完全領教了這位頂頭上司的厲害和良苦用心。溫干辦頓時兩膝發軟,撲通一聲跪在楊萬里的跟前,垂首顫聲表態:“敬謝大人不罪之恩,下官愿意帶頭退賠現銀三千五百兩充公,全力協助大人開展廉政肅貪活動。只要大人有令,下官必定沖鋒在前,以效犬馬之勞。下官有眼無珠,不識大人風節之高,今日竟也帶了價值八百兩紋銀的獅子國象牙雕刻一件,原想獻給大人以求歡心,如今干脆一并折價充公吧。”楊萬里看著溫干辦從袖兜里拿出珍寶,想著他如此誠懇坦白,便扶起他并布置任務,提出自己整頓鹽茶的思路:“一是召開官吏會議,請溫干辦帶頭發言表態并退賠銀錢。二是從今往后禁止官吏吃、拿、卡、要,減輕商販經營成本,降低食鹽價格。三是破除壟斷,開放市場公平競爭,鼓勵小商小販經營。四是親自督查各項工作的實施情況。”
楊萬里就這樣由點到面迅速打開了局面,把廣東食鹽市場這一潭死水攪活了。廣東鹽價大幅下降,但官府收獲的鹽稅卻比往年增加了。朝廷和百姓都大受其利,楊萬里的清廉和德政于是在嶺南一帶傳為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