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曼的詩

陳小曼

旅程

一縷海風的牽扯

尚且是沉重的

何況是你有力的臂膀呢

相愛的日子里

我們總是一起去看大海

把那片透明的藍

揉進眸子里

我們在海天相連處狂歡

你柔軟如沙灘的胸膛

構建我的歸途

我是一朵愛過你的浪花

傾情之后，歸于無垠的大海

迷離在沒有終點的海岸

此生，最浪漫的旅程

是從你的左眼

游到右眼

感謝

感謝每一位擦肩而過的陌生人

迎面走近的剎那

氣流傳遞的薄薄的熱量

感謝每一位跟我做過買賣的人

白紙黑字標注的信譽

和某些明目張膽的欺詐

感謝每一位平凡的朋友

你們陪伴我走過半生的長路

在我身上，你們一無所獲

感謝我的敵人和仇人

感謝他們搶走

本來屬于我的東西

感謝我的愛人

在你面前，我露出猙獰的面目

憤怒，狹隘，自私，丑惡

而你，看在眼里，愛在心里

石屋

當有一天，風雨不聽你使喚

你不再妻妾成群

當有一天，你喝一碗清水

就心滿意足

當有一天，你只是純粹的人

連性別都模糊不清

請拾起這一場

被你久久遺忘的愛情

我在長滿青苔的石屋里

晾曬一室蒼老的陽光

我的去向，是個長久的秘密

你卻知曉

石屋的門朝南而開

我是誰

請不要在黎明呼喚我的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愛人

我把半生拆成片段

灑落在陌生的海域

請你找到地球上沒有聲音的角落

我夜夜停泊在那里

時光陳舊而安寧

一艘千瘡百孔的大船

裝滿了繁盛的開始

粗糙的過程和不了了之的結局

船艙空了

找不到拋錨的地方

若能再相逢

我一定帶你去看那片海

看那窒息的蔚藍，聆聽

波濤深處生銹的祈禱

風雨

歲月，一劑良藥

它讓我堅固如鐵

我心平氣和地接受

明搶暗奪的失去

我接受騙子的花言巧語

盜取我的同情和金幣

我接受所愛的人

變成小偷，把愛情挪進暗處

當我手上緊握的都空了

我把生命還給人間

把愛情還給愛人

唯有死亡能讓我死亡

世間萬般風雨

皆讓我昂立不倒

樹的智慧

我每天經過的那顆小樹苗

忽然就粗壯了

老練世故地站在人間

它吃過很多風雨吧

這幾年，我也吃過不少風雨

我與樹席地而坐

像兩個同病相憐的故交

傾訴彼此的成長

剎那之間，我明白

樹木在某些時候

聽懂人類的語言

而人類何其悲哀

諸多傷害來自不節制的言辭

學習樹的智慧吧

在沉默中向天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