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鵬
阿三是條流浪的狗。
阿三到京都三年了,流浪的三年。耳邊總是想起祖母的聲音:“好漢護三村,好狗護三鄰?!弊约簺]有把三鄰護好,家都混沒了,京都流浪打拼也是垃圾堆中撿食,橋洞底下睡覺。
京都這三年,阿三也長了不少見識。每天環衛工人都在議論國家大事,憂國憂民。時時有人報料從最高層發出的聲音, 處處有人好像剛參加完國會一樣興奮,人人都是劍橋、哈佛畢業,淵博著您吶。事事都好似關系國運民生,操不完的心。
阿三雖是一只流浪狗,它也是懷揣夢想,南流北漂,夢想卻在一點點的破滅。
后悔的淚水經常打濕他那雙圓溜溜的狗眼,祖母說過:“打掉牙往肚子里咽?!?/p>
有時阿三也偷偷溜回老家。還有幾個相好的,現在安逸地生活著,狗食已改為狗糧。雞肉味、牛肉味,想吃哪種吃哪種,有的家四處安了攝像頭,大街小巷到處都有攝像頭,阿大、阿郎、都已成了主人的寵物,看家護院、跑山打獵職能基本喪失。
阿三在會老情人時,總把京都最近發生的事透徹地剖析一翻,把國會研究的大事逐一點評,那架勢就像剛從會場走出來似的。
京都每天都發生很多很大的事兒,但往往大家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國會里的人傳:參加人員越多的會,越研究不了什么大事,人越少的會,定的才都是大事。阿三揣摩了好幾天,也沒弄懂國會大佬們的話,但在家鄉老情人面前,他引用了幾十次,聽得大家連連點頭,暗贊阿三的見識。
阿三在老情人面前風光得很。每次回鄉,老情人都為他準備豐盛的家鄉小海鮮,特別是家鄉有名的“四大神鮮”美食。有時,阿三也把阿七、阿八們帶到老情人圈兒,一邊吃小海鮮,一邊就信口開河講起京都趣事,這個國會議員去澳門賭,那個大國工匠到外國嫖。這個神童是從哪起家的,那個某某人到底是誰的親家,某某的私生子到現在還在一個老鄉家里養著呢,等等。
這時的阿三最神氣,渾身已經變成褐色的白毛兒都支棱起來,老情人們也支棱著耳朵聽,笑瞇瞇地流著口水。
阿三永遠不會講,亂掏垃圾桶被環衛大爺一掃帚頭,差點兒把腰子打掉,嗷嗷嚎叫。橫竄馬路,嘎吱一個急剎車,撿了一條命,玩兒命似地向對面小樹墻扎進去。
阿三到京都這三年,經過生死也大開眼界。無人的街頭,他哼過小曲,也曾溜到偉人們經常站上去看天下的門樓對面小山上,跟偉人們打招呼。有一回,在不熄燈大街,他走了一夜,從東到西,從左到右。奇怪為什么沒有人,這條街給他印象永遠車水馬龍,怎么突然靜如止水?后來從掏下水道工人那里得知,有什么疫情,整個城市都瘋了,人也瘋了,一門兒慶幸自己只是一條狗。
那些日子不再有了,大道白天不能走,竄街過巷,走小道。
最近阿三想了一條生財的道道。上次回去見老情人們,其中,聽小白說,她家主人想讓她生個小花,阿三準備把到京都比他早兩年的阿黑帶回去,老情人小白一定高興,一定又會請他吃“四大神鮮”。吃小海鮮,最難忘的是蒜泥咸蝦爬子、蒸鲅魚餡餃子……
他會暗示小白,辛苦費不能少于二兩銀子,下回小黑主人想讓小黑生個小花,他就親自上陣,吃的喝的小費都有了,還有小黃小花……
阿三發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