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非遺傳承人翟天麟：以手代刀，將撕紙技藝推向世界

邢多多

1994年出生的翟天麟，身上有著多重標簽。在同事們眼中，她是挑起家族技藝傳承大梁的接班人;在學生們眼中，她是專業的高校青年教師。她以手代刀，將撕紙技藝推向世界，成為天使基金投資的“創業之星”、推廣撕紙非遺技藝的公益活動發起人、“青年紅色筑夢之旅”的踐行者……她榮獲國家級獎項10余項、省市級獎項30余項，作品被收藏于國內外各大博物館，并受到國務院副總理孫春蘭、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劉延東的親切接見。

18歲成為家族唯一的女傳承人

說起徐州的民間藝術，翟家大院撕紙一定是最亮麗的招牌之一。據史料記載，清朝乾隆皇帝甲辰年南巡路過徐州，在翟家大院的伴云亭居住，當時的翟家大院撕紙傳承人翟允之向乾隆皇帝表演“福祿壽”作品。他不畫草稿，也不需要工具，一張普通的紙，一雙巧手由上到下，信手撕來就是一幅精美作品，得到了乾隆皇帝的贊賞，并在百姓中廣為流傳。

翟家大院撕紙講究一氣呵成、豪放大氣，透著原始的自然美，有著自身獨特的藝術魅力，在全國撕紙流派中獨樹一幟。撕紙技藝歷經18代，距今已有400多年的歷史。出生于翟家大院的翟天麟和堂弟翟天麒，從小耳濡目染，四歲便跟著家里的長輩學習撕紙。

剛開始，家里人常用剝毛豆來訓練他們的指力。熟悉紙的紋理和常用的撕紙技巧后，他們每天會堅持十幾個小時的撕紙訓練。“別人跳皮筋，我撕紙;別人看動畫片，我撕紙……撕紙講究指感，練習時不能涂抹護手霜，我的手指常年腫痛、布滿裂痕，疼到不敢沾水。”翟天麟也曾哭鬧著說要放棄，爸爸就用大手緊緊握著她的小手。那雙手裂痕更深、繭子更厚，翟天麟每次觸及，就有了堅持下去的力量。

“撕紙藝術是一種類似剪紙但和剪紙不同的平面鏤空藝術，細可如春蠶吐絲，粗可如大筆揮抹，給人以視覺上透空的感覺和藝術享受。這是一門‘易學卻‘難精的民間技藝。”翟天麟介紹說，“翟家大院的撕紙題材非常豐富，或反映民間習俗，或取材于民間故事。撕紙技藝不僅講究手法、技巧，還要對圖紙進行設計、構思，最重要的是學會與紙交流。”

“與紙交流必須學會觀察周邊事物，再通過不斷地撕紙嘗試，才能達到‘人紙合一的狀態，讓紙張表現心里的想法、情感。”翟天麟第一次撕出一幅桃花與魚兒的作品，她的祖父與父親非常驚訝，魚的神態和桃花的形態別具一格，撕法也與父親教導的傳統撕法不一樣。那是因為翟天麟習慣于多角度觀察周圍的事物，喜歡從細微處入手，反映在作品中，寫實之外，更多了幾分靈動。

翟天麟還撕過一幅孔子像，不像其他撕紙作品線條比較圓潤，她手下的老者外表粗獷，滄桑感十足，儒雅之外，人物又多了幾分力量的美感，這也源自她讀《論語》時的一種感受。

姐弟倆一學就是14年，隨著年齡漸漸增長，興趣也有所區分。翟天麟對傳統工藝的興趣越來越濃，翟天麒更喜歡西方油畫。18歲那年，二人通過家族考試，翟天麟被認定為家族第十八代傳承人，成為了家族中唯一的女傳承人，目前也是全國最年輕的撕紙非遺傳承人。

為撕紙藝術添一抹亮麗的“紅”

2015年，習近平和彭麗媛訪美在世界掀起了“中國熱”，翟天麟用祖傳的撕紙技能表達了民族自豪感。她選取習主席夫妻倆走出機艙向眾人揮手致意的場景，創作了題為《習大大和彭媽媽》的撕紙作品。為了將人物神態、動作表現得更到位，翟天麟多次嘗試，前后花了近一個月才完成。正是這幅作品讓她一炮而紅，并被媒體報道，在網上被廣泛轉發。

2015年12月，蘇州科技大學專門為在讀藝術設計專業大三的翟天麟舉辦個人撕紙作品展，這是該校第一次為學生舉辦的畫展，從此開啟了她人生新的藝術篇章。這場展覽共展出了翟天麟幾年間創作的200余幅精心裝裱的撕紙畫作，內容以民俗生活、人物頭像等為主，也有動漫人物等作品，內容豐富、形式多樣，具有獨特的藝術表現力。21歲的翟天麟迅速被大眾熟知。

“翟家撕紙每一代都有突破創新，第一代將民俗作品多樣化，第二代將撕紙技法升級，第三代中西合璧，第四代突破材料限制，第五代將作品小幅形式做成大尺寸，那我又該走一條什么樣的路呢？”求學期間，翟天麟一邊精進撕紙技藝，一邊探尋撕紙創新。為此，她繼續攻讀蘇州科技大學藝術學碩士研究生，專門到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學、臺灣龍華科技大學訪學，學習更多相關的藝術知識。

2017年1月，經過不斷地探尋、嘗試過后，翟天麟發起了“青年紅色筑夢之旅”項目，決定在傳統撕紙作品中，添加一抹鮮亮的“紅”。“紅色文化是中國的傳統文化，撕紙技藝是中國的傳統技藝，二者結合，定能散發出不同的魅力。”兩年多里，翟天麟自費到全國58個紅色基地采風。她重溫先輩創業史，從中國革命圣地陜西延安，到中國革命搖籃的江西井岡山、貴州遵義……并開始了紅色文化主題創作。

2019年4月16日，翟天麟撕紙藝術工作室在蘇州科技大學揭牌成立。當天，92幅紅色文化主題撕紙作品一并展出，青年紅色筑夢之旅、新中國成立70周年系列作品、五四運動100周年系列主題作品令在場的觀眾震撼不已。不同于彩色圖片，撕紙作品采用紅色與留白兩種色彩，對比強烈的構圖元素讓一個個歷史瞬間更充滿力量，更加凸顯中華兒女的無私奉獻和奮斗歷程。這些作品展出后，迅速爆紅于網絡。

“2021年，中國共產黨將迎來100歲生日，我也踏上了新征程。我在全國各大高校繼續開展傳統民俗技藝課程，并邀約100名學生共同體驗一遍‘黨史，用一雙手、一張紙為黨獻上最美的生日禮物。”翟天麟說。

以手代刀，將撕紙技藝推向世界

這些年，翟天麟獲得諸多榮譽，包括全國高校首屆“百名研究生黨員標兵”、中國大學生第三屆“互聯網+”創新創業大賽專家特別推薦獎單項獎及銀獎、全國大學生創業英雄百強、江蘇省鄉土人才“三帶”名人、江蘇青年五四獎章提名獎、江蘇省大學生優秀創業項目等。在她看來，榮譽再多，初心只有一個——以手代刀，將撕紙技藝推向世界。

翟天麟曾在一次省級民俗文化節上，與江蘇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徐州布藝香包58歲的傳承人王振霞相識。交談中，王振霞說：“隨著各種高科技的發展，傳統純手工技藝已經慢慢被取代，能夠熟練掌握傳統技藝的人也越來越少。不久前，兩名20多歲的年輕人特意找我拜師學藝，沒學幾天，就沒了興趣，放棄了。現在很多年輕人對這個東西不了解，更談不上興趣。”翟天麟明白，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僅僅是技藝傳承，更重要的是如何把它傳播出去。

為了讓大眾了解并喜愛上撕紙技藝，翟天麟嘗試跨界，從民俗生活到人物頭像，從裝飾畫到動漫畫，不停探索著創作方向。她曾花了一個半月，完成了60幅形態不一的《英雄聯盟》人物撕紙作品，深受青年喜愛。

2016年底，為了提升撕紙的知名度，翟天麟在南京注冊了公司，注冊了商標版權，并嘗試開設網絡課程。沒想到，她直播一個多小時，同步觀看人數竟高達一萬多，累計觀看量近三萬。大眾對撕紙藝術的喜愛，也給予了她創業的信心和動力。她受邀參加中央電視臺財經頻道《創業英雄匯》、北京電視臺《創意中國》等節目。節目中，她不用刀剪，也無畫稿，信手撕來，幾分鐘后，一張紙片便變成惟妙惟肖的作品，渾然天成、妙趣橫生的作品讓人眼前一亮。

翟天麟的很多作品被收藏于英國圖利博物館、徐州博物館等，多幅作品被國內外名人名家收藏。她還突破撕紙的應用場景，嘗試文創IP產品定制，并聯合開展各類撕紙課程，推廣兒童撕紙教育。目前，她與英國博物館合作，通過研究兒童撕紙教育體系和方法，開發出了針對3～12歲的兒童撕紙教育教程體系。

除此之外，在學術研究上分析撕紙藝術，翟天麟也取得了卓越成績。她發表多篇論文，籌備編寫《翟家大院撕紙》《中國撕紙》等書籍，并主持了江蘇省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重點項目《非物質文化遺產“翟家大院撕紙”的手工藝傳承與現代化轉型路徑研究》等課題，帶動兒童、老年人、國際友人、職業人群、特殊人群等加入其中，讓非遺文化牽手社會公益文化，不斷擴大撕紙藝術的覆蓋面和受益面。

如今，擔任南通大學藝術學院藝術設計系教師的翟天麟，又將撕紙納入高校公共藝術課程體系，面向學生普及推廣撕紙文化藝術，建設高校撕紙社團，形成傳統工藝保護、傳承、創新、生產四位一體的課程體系。她先后在清華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浙江大學等全國36所高校開展《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撕紙藝術》主題文化講座，帶著新時代青年共同感受文化自信。

“撕紙對于我來說，就像呼吸，它已經成為我生命運轉必不可少的元素。”翟天麟說，“只要我還活著，還有一雙手，就一定會把這項傳統技藝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