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無障礙

他曾是我的姐夫

從什么時候愛上他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不知不覺，日積月累。他曾經是我的姐夫，現在已經跟我姐離婚了。

爸媽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我和他的關系。用媽的話說，我家關系已經夠亂了，讓我別再添亂，被人笑話。

說起來，我家的關系真的有點復雜。我的爸爸不是親生爸爸，是我的繼父，姐姐是繼父跟前妻所生。我自己的爸爸在我3 歲時，出工傷去世了。媽媽獨自帶著我。說來，繼父也是可憐人。他的前妻嫌貧愛富，生下我姐姐不到一年就跟有錢人走了，走得了無音訊，連姐姐的撫養費都不付。繼父是個老實人，也不怨她，一個人照顧姐姐。我媽和繼父是同一間廠的同事，走到了一起。

我印象里，外婆不太喜歡繼父，覺得他窮，還帶著個孩子。所以媽總說，日子要靠自己過，不能依靠任何人。其實我知道，她很介意家人和外人的看法。媽和繼父這輩子真的挺不容易的，都遇到了下崗。媽又去讀了書，后來當了會計。繼父開起了出租車，每次出車天沒亮，回來時已是天空露白了。

繼父是個好爸爸，待我就跟親生女兒一般。比我大4 歲的姐姐總在我耳邊說，繼父是她的爸爸，不是我的，所以我從懂事起就知道我家的特殊關系。但這并不影響我對繼父和姐姐的感情。我從小喜歡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姐姐生得漂亮，從小就心高氣傲，偏偏學習成績不好。中專畢業后，她就工作了。

姐姐的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不是帥氣就是有錢。直到有一天，她帶回來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姐夫，我們都有些詫異。姐夫比姐姐大6 歲，他17 歲到上海打工，做過裝修，學過維修家電，后來在市區一個舊貨市場開了間幾平方米的小店，做維修生意，自己就住在店鋪后面的老房子里。這房子和店鋪原本都是他師傅的，后來很便宜賣給了他。

聽姐姐說，有一次她被幾個女流氓圍著欺負，是姐夫勇敢出頭，為她解了圍。其實我猜得到，是姐姐搶了人家男朋友，才被人報復的。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打了。

姐夫對姐姐唯命是從，自己再節約，也會滿足她的要求買這買那。其實仔細看，姐夫長得也算英俊，180 厘米的身高，如果好好捯飭一下，也是帥哥一枚。姐姐突然宣布要結婚了。爸媽都挺滿意，說姐夫比姐姐以往那些男朋友都要靠譜。

他們結婚時，我還在讀書，只記得姐夫每次來我們家都會給每個人帶禮物。姐夫還做了一手好菜，我最喜歡他做的醋熘魚片和椒麻雞。我羨慕姐姐有這般的好福氣。

姐姐離他而去

姐姐婚后不愿住破舊的老房子，跟姐夫租了間房。一年多后，姐姐生了個女兒。為了保持身材，姐姐不愿給孩子喂母乳。我爸媽勸她都沒用，姐夫更是勸不動，于是只能買很貴的進口奶粉喂孩子。好幾次深夜里，我看到姐夫用奶瓶給懷里的嬰兒喂奶，我就有些心酸，心里暗罵姐姐太過分。姐姐在家坐月子，為了不影響她休息，姐夫就睡客廳沙發，后來連嬰兒床都推到了客廳，同時白天還要開店，真是可憐。

姐姐抱女兒的次數大概還沒我多，對于女兒她一點也沒操過心，都是爸媽和姐夫在管。半年后，姐姐的身材又恢復到跟從前一樣了，她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因為孩子由我媽帶，所以姐姐也賴在家不回去了。姐夫索性退了租的房子，獨自住回老房子，偶爾來我家當廳長。

媽常說，這樣過日子不是長久之計。姐夫盼著老房子動拆遷，到時可以有新房子，還能拿筆錢，就可以跟姐姐一起過正常日子了。誰也料不到，盼到了這天，姐姐卻提出了離婚。

那時外甥女才3 歲不到，還沒進幼兒園。姐夫為了多拿些錢，選了一套離市中心挺遠的房子。姐姐提出離婚，讓我們意外又不意外。這些年，她經常出去玩，不管孩子不管老公。她一點不避諱地跟姐夫說，她跟別人好了，人家有錢，不介意她結過婚，但明確表示不要孩子。姐夫居然到這一刻都沒發火，說他不會擋姐姐的前途。姐姐把動拆遷拿到的現金拿走了三分之二，她說房子不要了，女兒將來也不管了。

繼父氣得腦梗，幸虧送醫及時。繼父嘆氣說，都是冤孽，姐姐跟她媽媽當年一個樣。爸媽都覺得對不起姐夫，所以答應繼續幫他照顧女兒。姐夫不但不恨我們家，還一個勁謝謝爸媽。那天，我看到姐夫眼眶都紅了。

姐夫沒了店鋪，重新開始做裝修，他水、電工手藝都很好。他說這行辛苦，但能賺到錢，他要為女兒的將來打算，多存點錢，女兒已經沒了媽，不能再讓她受苦……每每想到姐夫的話，我都會鼻子發酸。

那年，我也畢業了。我成為了一所民辦小學的美術老師。我很喜歡這份工作，不操勞，每天對著天真的孩子，心情都是明朗的。業余時間，我也會去機構兼職，賺些外快。我并不是為自己，我對物質要求不高，單單是想為外甥女添置些東西，減輕姐夫的負擔。我們一家，總覺得對姐夫是有虧欠的。

不知不覺愛上他

外甥女平日住在我家，周末姐夫來接她回去。有時姐夫趕工，周末也不能陪外甥女。每每這時，我會帶著外甥女去姐夫家，做好飯，等姐夫晚上回來有口熱飯吃。我也會幫著收拾一下屋子。姐夫家很整齊，我最多也就是擦擦灰，洗一下衣服。姐夫晚上回來，總會給我和外甥女帶些好吃的，然后跟我道聲謝謝。他的客氣讓我有些不好意思，他覺得是我家幫了他，卻從不想是我的姐姐害了他。

姐夫是個善良的人，也是一個有責任心的人，對家庭、對工作都是如此。很多裝修工人愿意跟著他干，漸漸他就自己組了裝修隊，周末大部分時間可以在家陪女兒了。

外甥女依賴我，周末也要我陪她，去游樂場，去看動畫電影，去吃美食。于是我和他帶著外甥女，就像一家三口那樣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周末。

起初，我并沒有想過這樣的組合有哪里不合適，看到外甥女和他露出笑容，我也會很開心。有一天，媽問我，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老大不小該談戀愛了。我的腦海里突然閃現了他的身影。我這才意識到，我的生活被他們父女塞滿了。媽問我到底想找怎樣的男生，我脫口而出，像姐夫那樣。媽愣了一下，繼而說：“你姐夫是個好男人，你姐姐沒福氣。”聽到這話，我一下子心里甜甜的，這才意識到自己愛上了他。

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至今沒有女朋友，因為他的時間不是給了工作就是給了女兒。我先偷偷問了外甥女，如果我當她媽媽，好不好。外甥女開心地蹦了起來。我打算向姐夫表白。

一天周末，外甥女睡著了，我拿出一套新衣服給他。他對自己太摳門了，沒有一套好衣服。我說，他也是要出去見人接生意的，不能太寒磣。他呵呵笑，說自己靠實力，不靠外表。我接著說，我們學校教學質量高，教職工子女可以直接進校讀書，如果外甥女是我女兒，往后就能跟著我一起上下學了，也方便照顧。他一聽就喜笑顏開，外甥女明年要上小學了，他之前一直為擇校、接送問題擔心呢。可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外甥女終究不是女兒啊。我低下頭小聲說，如果我們在一起，她就是我女兒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我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最后，他說配不上我，不能拖累我。我就猜到他會這樣說。“那你對我有好感嗎？覺得我是個可以好好過日子的人嗎？”“嗯嗯，你很好。可惜我們……”我用嘴堵住了他還沒說出口的話。他的吻，是最好的回應，我知道他心里有我。

怎么跟我爸媽說？這一直是他擔心的。我不想給他猶豫的時間，很快就跟爸媽說了我和他的事。爸媽當時并沒有說什么，或許他們多少也猜到了些。可是，他們也沒有給我祝福。媽承認，姐夫是個好男人，可是……她沒有說下去，但我清楚，他們是介懷他的身份。爸爸欲言又止，最后說，不想委屈我。

今天，姐夫打電話給我，說還是分手吧。我們在一起，對我不公平，外人會說三道四的。我有些生氣了：“是不是我媽找你了？我都不介意，你一個大男人還介意!”我賭氣掛斷了電話。

我問了媽，果然是她打了電話，說我和他之間不合適。“合不合適我自己最清楚。”我把自己鎖在了房里。我想找他，又有些氣他不夠勇敢。夜都深了，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了解我的決心。我翻出了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圈出了其中一句“我絕不承認兩顆真心的結合，會有任何障礙”拍照發給了他。他卻一直沒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