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川
春天的河邊,垂釣的人
如一棵柳樹。彎曲的枝條
垂入水里,一絲嫩綠也是鋒利的魚鉤
四周安靜,垂釣的人
像正在打坐的高僧,雙目微閉
氣定神閑。所有的事物
都在后撤,讓出海闊天空
只有我,目不轉睛
盯著那些垂向水面的柳條
全然不知自己已經上鉤———
掙扎是徒勞的,我只能順著柳條的方向
來回游動,成為一河春水的波瀾
不再把過多的精力放在遠處的山上
霧的存在,是為了對峙心中
那些明亮的東西。對山頂盤旋的鷹
我已交出了太多熱血,迷路的目光
艱難返回,最真實的事物,還是身邊
蒙塵的灌木、石頭、走獸、飛禽
還未到秋天,我的后院已雜草叢生
一把鐮刀,割不斷真正的愛恨情仇
和螞蟻一起消化道路的彎曲和雨季
我開始學習用針尖,在日子的腹部繡花
每一寸光陰都要精打細算,詩歌的缺口太大
把前世今生的身體加在一起
堵不住勃發的詩意外泄,成漫天飛舞的雪花
相信石頭會開花,我在石頭上坐著
對著高遠的天空,默許心愿
不知道石頭在這里存在了多久
肯定有很多人坐過,樹葉、螞蟻
風和塵土也坐過,縷縷溫熱,生命的溫熱
持續注入,石縫的青苔,可是遙遠的回聲?
相信石頭會開花,十年,百年,萬年
相信我走之后還會有人坐在石頭上
默許心愿,相信石頭開花的時候
所有在石頭上坐過的事物
都會聞著花香醒來,看見天空又高遠了很多
在雪中行走,每一片雪
都是身體開出的花朵,晶瑩剔透
在雪中行走,開始很快
仿佛在比賽,誰能最先抵達冬天深處
后來很慢,仿佛在細數,想把每一片雪銘記心
頭
最后把自己走成一片雪
躺在地上,幸福地融化,在與種子水平的高度
正好看見春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