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薄皮大餡,專注甜文的相聲派寫手,極其擅長逗貓、遛狗與做白日夢。努力學(xué)習(xí)與發(fā)際線治療并行中,希望你一見我就笑。
上期回顧:經(jīng)過一周雞飛狗跳的相處,喬茵給遲蔚起綽號“機(jī)器人小管家”,遲蔚禮尚往來稱她為“麻煩精”。為了讓遲蔚將自己趕回家,喬茵苦心研究出《惹怒遲蔚十八式》,卻不料周末一大早,他就消失了蹤影。這個機(jī)器人小管家好神秘哦!
一曲敲完,喬茵熱得渾身冒汗,準(zhǔn)備出去找瓶冰水喝,結(jié)果剛推開門就聽見外邊一陣吵鬧。
“起開,死胖子,就你也配占間練習(xí)室?”
說話的人大概沒過變聲期,嗓音粗,三百只鴨子一起叫都沒這么吵人。
“可是、是我先來的……”這道聲音喬茵耳熟,是“奶油泡芙”的。
“先來又怎么樣,來得再早還不是又笨又沒天賦,沒天賦就別練了,省得在這兒浪費資源,反正再給你一百年也彈不好。”
喬茵懷疑這人才是正經(jīng)學(xué)了“拱火秘籍”,每句話都讓人覺得不教他做人都對不起他這么狂。
她水也顧不上喝了,兩步走到旁邊的鋼琴室,門口有幾個探頭探腦想看看發(fā)生了什么的人,看見喬茵過來都自動讓開了道。
房間是玻璃門,里面發(fā)生了什么都一覽無余。
“奶油泡芙”坐在琴凳上,羽絨服的領(lǐng)口被個西瓜頭男生揪著,對方貌似是企圖把他從凳子上揪起來,但明顯力道不夠,揪了半天揪不動,就形成了一種看著很滑稽的局面。
喬茵推開門進(jìn)去的時候,“西瓜頭”還在嚷嚷:“你別不知好歹啊,我這也是為你好,你彈成什么樣自己心里沒數(shù)?別白費功夫了……”
“白費功夫是吧,”喬茵打斷他,“他如果是白費功夫,你是什么?浪費空氣??
“還沒天賦就別練了?你是多有天賦啊,貝多芬再世?”
她嘴皮子十分利索,罵人角度清奇,語速又快,“西瓜頭”硬是沒找到插嘴空間。
“噗……”外面圍觀人群傳來一陣笑聲。
“西瓜頭”被駁了面子,狠狠瞪過來:“你誰啊?我警告你少來這兒多管閑事。”
喬茵打量他一眼,這“西瓜頭”身高跟她差不多,應(yīng)該是個初中生,也上了幾年學(xué),怎么還跟個心智未開化的野人似的。
“你可以尊稱我為路過的好心人,”她歪了一下腦袋,“義務(wù)勞動,幫你爸媽給你上一課。”
“你神經(jīng)病吧,上你……”西瓜頭嘴里剛要冒出句臟話,驀地看見喬茵彎下了腰,他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步閉上了嘴,然后就眼睜睜地看著這貌似弱不禁風(fēng)的女生,沒怎么費力地單手輕輕一抬,沉甸甸的鋼琴就被抬起來一角,她順勢撿起了剛剛爭執(zhí)中散落了一地被壓在鋼琴下的琴譜。
“西瓜頭”:“……”
喬茵撣了撣上面的灰塵,發(fā)出了“啪啪”的聲響。
“看到這幾張紙沒有,雖然很軟,”她笑得非常溫柔,非常和藹可親,“但是呢,你猜它在我手里,比不比你的腦袋硬?”
“……”
“西瓜頭”臉色一下變得無比蒼白,卻還強撐著:“嚇唬誰呢你……”
喬茵“啊”了一聲,十分配合:“那來試試?”
話剛說完,門口傳來一道成熟的男聲:“搞什么呢都在這兒待著,309又空出一間鋼琴房,先到先得。”
“西瓜頭”聞言如蒙大赦,趕緊順著臺階往下爬,灰溜溜地推開外面的圍觀人群一路狂奔而去。
過來的是店老板,估計也是怕店里鬧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過來調(diào)解的。
喬茵看見來人,臉上露出假笑:“您來得真是時候。”
老板不是傻子,究竟是什么情況心里也清楚得很,嘆了口氣道:“剛剛在打游戲,沒注意這邊情況,給你們倆道個歉。今天,不是,未來一個月來這兒的消費都給你們包了,成不?”
喬茵低頭看向“奶油泡芙”,小男孩兒才從剛剛的“戰(zhàn)役”中緩過神來,連忙說:“叔叔,我沒事,姐姐一直在幫我說話。”
當(dāng)事人都說沒關(guān)系,喬茵也沒越俎代庖的打算,朝外抬了抬下巴:“他怎么處理?”
“我先聯(lián)系他家長,”老板無奈地聳聳肩,“不一定管用,實在不行我會考慮勸退的。”
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處理辦法了,喬茵勉強同意。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喝完水再回去打了兩小時鼓,差不多就到吃午飯的時間。
上了整整一個星期的課,好不容易出門放松一趟,喬茵沒打算這么早回家,她在找個地方睡一覺和找個地方打打游戲之間搖擺不定,最后找了一家火鍋KTV(歌廳),吃喝玩樂都不耽誤,還在超氣人天團(tuán)群里開了個演唱會直播,被抓去上補習(xí)班的小光和貝殼在課桌底下“執(zhí)手相看淚眼”。
喬茵吃累了又順便刷了刷朋友圈。
本來承諾過要給遲蔚點贊,結(jié)果這人朋友圈設(shè)置的半年可見,然后最近半年里一條新動態(tài)都沒發(fā)過。
不愧是你。
打鼓耗費了不少力氣,又是大清早就起了床,沒過多久喬茵就躺在豪華包廂的長沙發(fā)上睡著了。等她再一睜開眼睛,天邊只剩下一抹余暉。
這KTV附近就是一家新西方補習(xí)班,喬茵沒想到剛出門就又跟“奶油泡芙”打了個照面。
小朋友才上完數(shù)學(xué)課,看見喬茵,眼睛亮晶晶的,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姐姐,好巧啊!我請你吃糖葫蘆!”
埋單是不可能讓小孩兒埋單的,喬茵挑了一個水果的給“奶油泡芙”,一個糯米的給自己,正要掏出手機(jī)付錢,結(jié)果一看,手機(jī)被她下午放肆直播弄得沒電自動關(guān)機(jī)了。
喬茵只得木然地看著“奶油泡芙”用自己的小天才電話手表埋了單。
還沒等說點什么緩和下尷尬的氣氛,一道公鴨嗓橫空插進(jìn)來:“哥!就是他們倆欺負(fù)我!”
“西瓜頭”今早吃了個曠世大虧。
他平時囂張跋扈慣了,靠一張賤嘴橫行于世,又極有眼力見兒,專挑軟柿子捏,這還是第一次被人打了臉。
起初他心里滿是對腦袋受傷的恐懼,等恐懼漸漸褪去后,他開始覺得非常沒面子,他怎么就能被區(qū)區(qū)一個女生嚇成這樣,她不就是力氣大了點,真論打架不一定誰輸誰贏。
話是這么說,但讓他去跟那女生單挑,他還是有點怵,于是馬不停蹄地跑他高中輟學(xué)去混社會的表哥那里告了個狀。
原本是打算下個星期在樂器行附近埋伏著給那兩人一個教訓(xùn),結(jié)果竟然這么巧,晚上又遇見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nèi)齻€也是真的挺有緣的。
聽見這熟悉的自帶拉仇恨特效的嗓音時,喬茵剛把冰糖葫蘆最外面一層的糯米紙撕掉,聞聲看過去,早上還灰頭土臉的“西瓜頭”此時像灌了一整箱紅牛,渾身上下寫滿了趾高氣揚,下巴馬上要抬得比天還高。
他旁邊站著一個高他一頭,身材魁梧健碩,就是瞧面相略有幾分氣虛的皮夾克小青年。
“皮夾克”被“西瓜頭”帶著往這兒走,距離還有兩三米的時候停下了腳步,目光掃過喬茵的臉時,停駐了一兩秒,表情出現(xiàn)了一些迷茫。
他叱咤N市步行街這么久,較量過的對手太多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
雖說各有不同,但總歸都帶點社會氣。
就是沒見過這樣長得干干凈凈、漂漂亮亮,跟個小仙女似的小姑娘。
“皮夾克”一時有些無從下手,丟掉手里的煙頭,吐出一口煙霧:“今天早上就是你們欺負(fù)我弟的吧?怎么著,現(xiàn)在是挨個磕頭道歉,還是挨個道歉磕頭?”
“……”這有什么區(qū)別。
喬茵虛心求教:“如果既不想磕頭又不想道歉呢?”
“皮夾克”瞇了瞇眼:“你膽兒挺肥啊,混哪個區(qū)的,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懂?”
喬茵心想你們一家這文化水平都挺讓人嘆為觀止的。
“西瓜頭”反應(yīng)得快,扯扯“皮夾克”的衣袖:“哥,你罵我干嗎!”
“皮夾克”裝×裝得正上頭,不耐煩地說:“哪兒罵你了,少廢話!不然先揍你!一個女的和一個小孩都能騎你頭上,別出去說我是你哥,給我丟人!”
喬茵情不自禁想鼓掌了:真是感天動地、可歌可泣的兄弟情。
他倆內(nèi)訌沒多久,因為“西瓜頭”根本不敢跟他哥吵架,生怕一不小心就真拿他出氣了。
“皮夾克”耐心也有限,他們這行潛規(guī)則是對女生客氣點,所以他的目的也很簡單,讓人道個歉表個態(tài),給他這不爭氣的小表弟掙回場子就算完了。
“喂,我數(shù)三聲,別讓我催啊。”
喬茵又不是被嚇大的,一挑四她前幾天剛干過,這兒又是市中心,沒隔幾米的十字路口還有交警在巡邏,“皮夾克”鬧出點風(fēng)吹草動立馬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他話里還是虛張聲勢的成分比較大。
可今天這事兒如果不處理出個結(jié)果,她自己是不怕這種威脅,但還是會給“奶油泡芙”小朋友未來的生活帶來點麻煩。
“磕頭有點不太好吧,”她聲音低低的,含著苦惱,“這里太多人看著了,只下個跪行不行?”
“皮夾克”勉為其難地高抬貴手:“那就這樣,麻溜點跪……”
話沒說完,他就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小姑娘兩步上前,對他膝蓋快準(zhǔn)狠地踹了一腳,他整個人不受控制地雙膝一軟原地跪下。
“皮夾克”腦袋都麻了,勉強站起來的第一時間,腦海里就一個念頭:去他的客氣!
他剛要動手,喬茵卻早已預(yù)判好了他的下一步動作。
她一只手拿著糖葫蘆,另一只手接住“皮夾克”砸下來的拳頭,用巧勁兒輕輕一扭。
空氣里響起“咯嘣”一聲脆響。
“皮夾克”剛站起來沒兩秒,這回又痛不欲生地跪下了。這片兒地上雪剛被掃凈,還又濕又滑,他一個滑鏟硬生生地滑出了五米遠(yuǎn),直到不由自主地把“西瓜頭”也拽得一起跪下才剎住閘。
旁邊路人以為他倆是街頭表演藝術(shù)工作者,見到這一幕紛紛鼓起了掌,還有人掏了掏口袋,翻出五毛硬幣慷慨地丟在他們面前。
“皮夾克”:“……”
“西瓜頭”:“……”
一街之隔。
有棟民用住房擠在幾棟商業(yè)樓中間,二樓某間房內(nèi),柯遠(yuǎn)癱倒在沙發(fā)上,第一萬次痛恨自己的好奇心旺盛。
起源只是他想喊遲蔚周末出來打個球,最好能順便帶上做好的作業(yè),造福一起打球的兄弟們,然后大家晚上再聚個餐,撫慰一下剛從快樂寒假過渡到開學(xué)的悲慘心情。
沒想到被遲蔚一口拒絕。
“遲蔚,說實話,你是不是要拋下兄弟,周末去會一會金屋藏嬌的小女朋友。”沒個影兒的事被他說得像真的似的,語氣哀轉(zhuǎn)久絕,“我懂的,從來只聞新人笑,哪里見得舊人哭。”
遲蔚客觀點評:“想象力挺豐富。”
柯遠(yuǎn)還在假哭:“那我有機(jī)會去金屋見一見阿嬌娘娘嗎?”
他就是習(xí)慣性地忍不住嘴貧一下,沒想到遲蔚思索了兩秒,還真同意了。
于是周六早上六點整,他還在夢中的峽谷里自由翱翔,就接到了遲蔚的催命電話。
那可是六點啊!
他上學(xué)都是卡著遲到點的,六點連他媽都叫不醒他起床。
但是遲蔚可以。
等他睡眼惺忪、神志模糊地跟隨遲蔚到達(dá)目的地時,才發(fā)現(xiàn)金屋沒有,陳阿嬌也沒有,等著他干的活兒倒是一堆。
遲蔚高一參加全國物理奧賽就拿了一等獎,N大有個物理教授從競賽開始就很關(guān)注他,看過他寫的幾篇論文后更加欣賞,特地把自己空置的一個套間借給他做實驗用,為今年七月的物理競賽做準(zhǔn)備。
這次遲蔚就是去搬實驗器材的。
搬了一天總算把東西搬了個齊全,柯遠(yuǎn)計劃著要怎么敲詐遲蔚一頓大餐,一扭頭就看見街對面路邊路燈下站著幾個怪異的人。
其中一個女生,還有幾分面熟。
柯遠(yuǎn)覺得自己這雙慧眼,就是為發(fā)掘漂亮妹妹而生的。他沒怎么使勁就想起,這個漂亮妹妹還是他人生首度識人不清的對象。他以為人家是個單純小白花,結(jié)果跟個紈绔公子哥似的。
他敏銳地察覺到遲蔚跟這妹妹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但遲蔚不想說的事兒,他再問一萬遍也問不出個結(jié)果,索性放棄了。
這會兒他腦筋一轉(zhuǎn):“遲蔚,看那兒,是不是你熟人?”
他200度近視都能看清,遲蔚這個5.3視力的更不用說了。
“哎,不會是撞見人家約會現(xiàn)場了吧……等等,我怎么看著像是要動手啊?”
柯遠(yuǎn)驀地睜大眼睛:“我去!她旁邊那個小孩兒是我弟!”
等兩人趕到之時,一場戰(zhàn)役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
硝煙四散,戰(zhàn)敗方的兩個人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喬茵和大名柯星星的“奶油泡芙”小朋友,正并排坐在公交站的長椅上吃糖葫蘆。
柯星星一眼在人群中看見他哥:“哥哥!”
喬茵本來只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婦女之友”長什么樣,結(jié)果扭頭第一眼看見的是這位“婦女之友”身旁的遲蔚。
喬茵還是第一次看他穿大衣的樣子。
身材好的人穿什么都好看,這句話在遲蔚身上尤其適用。
少年膚色很白,像冷玉的質(zhì)地,眉骨生得格外優(yōu)越。鼻梁右側(cè)偏偏長了顆紅褐色的小痣,于是在這股逼人的英俊中又加了一抹秀氣。
喬茵悄悄地欣賞了一番以后,才后知后覺——
她怎么又在剛打完架的時候遇見遲蔚了。
“孽緣”這個詞就是為了他倆而造的吧。
一旁的柯星星正繪聲繪色地跟他哥描述這一天的奇遇,小朋友的話里難免加入了許多夸張的成分,柯遠(yuǎn)聽得神色不斷變換,從迷蒙到氣憤再到震驚,最后是六個大字“這竟然也可以”。
他扭頭看喬茵的表情充滿了無法言表的敬畏:“那個……這位同學(xué),我在學(xué)校好像見過你,你應(yīng)該是附中的吧?我叫柯遠(yuǎn),在附中念高二,我代表我全家向你鄭重表示感謝,今天照顧這小屁孩兒辛苦了。”
喬茵:“……只是舉手之勞,你全家不用這么客氣。”
柯遠(yuǎn)摸摸后腦勺:“對了,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
“喬茵。”
“喬同學(xué),你這名兒一聽就是美少女的名字。”柯遠(yuǎn)長得一副討喜小帥哥的模樣,在女生堆里混跡久了,夸人的話根本不用過腦子就往外冒,饒是喬茵這種平時被吹捧得多的,也聽得渾身爬滿雞皮疙瘩。
好在沒說幾句,柯遠(yuǎn)就慢半拍地意識到什么,對她道:“我旁邊這位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
喬茵光明正大地看過去,好像這會兒才發(fā)現(xiàn)他旁邊還站了個人似的,目光在遲蔚臉上停駐兩秒,慢悠悠地點頭。
“哎,那感情好,”柯遠(yuǎn)側(cè)身對遲蔚說,“兄弟,那我先帶我弟回家,今天就不讓你請我吃人均1888元一位的海鮮大餐了,你幫我把咱校友妹妹送回家。”
換作平時,有這種和漂亮妹妹近距離接觸的機(jī)會,他一向是一馬當(dāng)先、當(dāng)仁不讓的。
但誰叫遲蔚是他兄弟呢。
為兄弟,赴湯蹈火。
柯遠(yuǎn)在心里給自己頒發(fā)了“感動附中十大人物獎”,并衷心希望遲蔚明白他一片良苦用心。
遲蔚沒懂。
不光沒懂,他上來就是一句有點火藥味的話:“很喜歡打架?”
柯遠(yuǎn)已經(jīng)帶著“奶油泡芙”坐車走了,喬茵本來還有點小糾結(jié)怎么做開場白,沒想到遲蔚今天對她的第一句問候就是這個。
遲管家真是愛崗敬業(yè)。
她偷偷翻了個白眼,面上振振有詞:“上次是友好切磋,這次是助人為樂,怎么看都是做好事,哪里打架了?”
遲蔚平靜地移開視線,沒和她爭執(zhí),點了點頭,一句話沒說就往前走了。
走就走。喬茵雙手插兜,并不在意。
……等一下。
她摸到了右邊口袋里冰冷的、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的手機(jī)。
這要怎么回家?
市中心離山水麗園十幾公里遠(yuǎn),她要是靠一雙勤勞的腿走回去,等到家了,120也該來了。
眼看遲蔚要走到路邊的出租車停靠點,喬茵十分能屈能伸地三兩步趕了上去。
“小叔叔……”她清了清嗓子,“你覺不覺得你一個人打車有點浪費哦?”
遲蔚很冷漠:“不覺得。”
喬茵再接再厲地勸他:“遲蔚,做好事是會有福報的!”
遲蔚:“我只相信科學(xué)。”
喬茵大為震撼:“你明明之前還叫我去普陀山拜拜!”
遲蔚好像也想到了這一點,臉上卻沒有半點羞赧之色,頓了頓,順勢說:“之前也是騙你的。”
喬茵:“……”這人怎么這樣啊!
“可是,你兄弟不是都讓你把我送回家嗎?”她垂死掙扎。
遲蔚低眸,面前的女孩子仰頭瞪著他,明亮清澈的一雙眼,此刻熊熊燃燒著渴望之光,讓人看著于心不忍,好像拒絕她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情。
遲蔚沉吟半晌:“他也可以不是我兄弟。”
“……”
喬茵是真的服了。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奶油泡芙”他哥。
下輩子交朋友小心點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喬茵也是個有骨氣的人,爭取不來的東西她就不要了。
她今天就算是走到鞋底磨破、走到當(dāng)街休克,也不會再求遲蔚半個字。她用沉默幽怨的眼神盯著遲蔚——反正你要是真那么冷血無情你就走!!!
遲蔚真的上車了。
遲蔚關(guān)上了車門。
喬茵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輛橙色的小出租車噴出尾氣,一個猛子扎進(jìn)車流中,飛快地消失在她的視線范圍。
夜幕降臨,整座城市的霓虹燈都亮起了,周末的晚上,四處都是不屬于她的歡聲笑語。
喬茵仰著頭,這城市霧霾嚴(yán)重,星星沒幾顆,月亮也看不著,天空像一塊巨大的灰蒙蒙的深色綢緞,密不透風(fēng)地罩在城市上空,壓得人有點難以呼吸。
明明身處喧囂的鬧市區(qū),她卻好像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認(rèn)識到: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她是孤獨的一個人。
傷春悲秋的情緒醞釀到第三秒,早就消失的那輛橙色出租車又從馬路的另一邊繞了回來,不偏不倚地停在了她面前。
司機(jī)嘀嘀叭叭按了兩下車?yán)龋缓髶u下副駕駛的車窗,探過頭來:“妹妹,上車啊!”
喬茵愣了一下,透過降下的窗戶往里看,遲蔚正坐在后座上。
貧者不受嗟來之食,更何況這跟耍人玩兒有什么區(qū)別?
但那是貧者的事,跟她喬茵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在副駕駛坐定后,喬茵乖巧地扣好了安全帶,只是還是沒忍住問了身后人一句:“你怎么又回來了?”
遲蔚聲嗓淡淡:“有東西丟了。”
“噢。”她干巴巴地說,“那東西找到了嗎?”
“不想找了。”
您老人家還挺任性。喬茵無言以對。
但東西丟了又跟讓她上車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喬茵管住了自己的嘴,用掌心捂了捂,生怕多說一句遲蔚就改變主意,把她從車上扔下去。
司機(jī)是個中年發(fā)福的胖大叔,這個年紀(jì)的人有事兒沒事兒就喜歡找人嘮兩句,更別說干的還是出租車司機(jī)這種尤其能言善道的職業(yè),他趁著紅燈轉(zhuǎn)過頭來問喬茵:“看你倆應(yīng)該是兄妹吧,這是怎么了?在鬧別扭啊?”
喬茵沒想到“鬧別扭”這么小女生的詞這輩子還有用在她身上的一天。
遲蔚沒說話。
喬茵斟酌著,畢竟現(xiàn)在還蹭著遲蔚的車,說話要謹(jǐn)慎,最后選了一個折中的說法,順著司機(jī)的話道:“沒鬧別扭,就是我跟我哥說,我想鍛煉身體自己走回家,我哥沒同意。”
喬茵余光感應(yīng)到,在她說出“我哥”兩個字的時候,遲蔚好像看了她一眼。
她正襟危坐,假裝什么都沒看見。
司機(jī):“哎呀,你哥哥是對的,你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的,現(xiàn)在壞人這么多,你哥哥肯定是擔(dān)心你,兄妹倆還是要多互相理解、好好相處。”
他一邊說,一邊還伸手調(diào)了下音樂電臺。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男歌手嗓音激情澎湃,“有心才能體會,有心才會珍惜,何必讓滿天烏云遮住眼睛!……”
喬茵:“……”
有這放歌水平當(dāng)個出租車司機(jī)真是屈才了,改行的話怎么都能混個金牌DJ(唱片騎師)吧。
喬茵聽著歌靠在椅背上又不知不覺睡了一覺,三十分鐘后,出租車穩(wěn)穩(wěn)地停在山水麗園住宅區(qū)門口。
喬茵伸了個懶腰,等遲蔚付完車錢后,跟司機(jī)打了個招呼準(zhǔn)備下車。拉開車門的時候,她輕輕地甩了甩手腕,動作有幾分別扭。
遲蔚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手上,微微一頓。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那會兒喬茵以一個帥氣的姿勢折了皮夾克的手腕,但沒想到用力過猛,一部分的力量反噬到了自己的手上,再加上有段時間沒打鼓了,今天突然開始訓(xùn)練,手一時之間還沒適應(yīng)這種高強度的負(fù)荷。
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右手手腕略略有些腫了。
不碰還行,一碰……喬茵用左手的手指輕輕地嘗試性地戳了一下,又麻又酸。但這點小傷也沒必要大張旗鼓地去趟醫(yī)院,她還沒有虛弱到這種地步。
大不了就睡一覺,明早應(yīng)該就好得差不多了。
喬茵計劃完畢,將就著單手洗完了澡,剛換好睡衣從衛(wèi)生間出來,就聽見一陣敲門聲。
她抬頭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九點過半,這個時間只可能是趙姨過來送夜宵了。她朝外面喊了一聲:“趙姨,你把東西放地上吧,我待會兒出去拿。謝謝趙姨!”
但話說完門外卻沒有傳來趙姨的聲音,也沒有東西放下的動靜。喬茵有點兒疑惑,還是過去打開了門,然后就猝不及防地差點一頭撞到剛要轉(zhuǎn)身離開的遲蔚懷里。
喬茵被嚇一跳:“你怎么在這兒?想偷襲本大俠?”
遲蔚站定在原地,聲音里帶著幾分輕嘲:“你想象力比柯遠(yuǎn)豐富。”
雖然不知道柯遠(yuǎn)做了什么讓他發(fā)表出這種評價,但喬茵能聽出這應(yīng)該不是在夸她。正準(zhǔn)備杠回去,她一扭頭,瞥見了門邊上放著的一個小藥箱。
“……那是你送來的?”喬茵拿手指了指。
“不是。”遲蔚說,“它是地上自己長出來的,我是來偷襲你的。”
喬茵:“……”機(jī)器人怎么還有了別扭模式,說起話來奇奇怪怪的。
不過她冤枉了人家小管家,是她理虧,囂張的氣焰也被一下澆滅。喬茵低下高貴的頭顱:“我錯了,我錯了,我狗咬呂洞賓,我不識好人心,我應(yīng)該用一生銘記小叔叔的大恩大德……”
她頭發(fā)還沒吹干,松松地扎了個丸子頭在后腦勺上,遲蔚看著那個凌亂的小鬏鬏在自己眼前活潑地一晃一晃,不由自主地搓了搓手指。
他避開視線,語氣不咸不淡:“不用。”
“哦……不過小叔叔怎么知道我手受傷了啊?”喬茵歪了歪腦袋。
遲蔚說:“不知道。”
喬茵眨了眨眼:“那怎么……”
遲蔚:“怕你借口身體不舒服逃避學(xué)習(xí),提前防患于未然。”
“……”你很了解我嗎,就這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雖然你說得確實很對。
喬茵無言半晌,撇了撇嘴道:“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小叔叔要幫人幫到底吧?我手腕好痛哦,但是我自己單手不方便上藥。”
“所以?”
喬茵清晰地看見遲蔚臉上寫著一行字:“給你送藥來就不錯了,別得寸進(jìn)尺”。她選擇視而不見。
“所以既然我們小叔叔這么誠心地想要幫我,那我必須給你一個機(jī)會。”
也給自己一個折騰遲蔚的機(jī)會。
遲蔚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看著她,但是下一秒就被手腕很痛、單手不方便的喬茵推進(jìn)了臥室。
他從未進(jìn)過女生的房間,身體僵硬了一瞬,在喬茵察覺到之前又很快恢復(fù)了正常。
嚴(yán)格說來,這個房間并不是那么女孩子氣。雖然喬靜安在得知喬茵要過來時,精心地布置了一個童話浪漫公主風(fēng)的房間,連墻紙都連夜找人來重新貼了粉紅泡泡花的,但這也阻擋不了喬茵一住進(jìn)來就在墻上貼滿了“彪形大漢”們的海報。
都是她喜歡的搖滾樂隊。
遲蔚沒有四處打量,眼簾微垂,視線范圍內(nèi)只有喬茵一張表情糾結(jié)的臉。
醫(yī)藥箱被拎進(jìn)來放在桌上,東西不大,里面的常用藥品倒是一應(yīng)俱全。
“我這算跌打損傷嗎?……好像也不算哦,”喬茵挨個翻看藥瓶,“扭傷?這個藥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大概是受不了她慢吞吞的碎碎念,遲蔚徑直取出紗布和一個紅色的藥瓶。
第一次和遲蔚保持這么近的距離,連他又長又密的睫毛都看得清晰,喬茵莫名覺得耳郭發(fā)燙,還有點癢,都怪暖氣效果太好,把她整個人都炙烤得像八分熟的牛排。
“切磋身手”的時候也沒少跟人有過肢體接觸,區(qū)區(qū)上藥算什么。
她一臉無所謂地伸出手。
遲蔚打開藥劑噴霧往上面噴了兩下。女生手腕纖細(xì)小巧,完全看不出會有那么大的力氣,皮膚本來就偏瓷白,自帶一種脆弱感,腫起來就更加觸目驚心,他皺了皺眉,手下動作卻沒停。
“遲蔚,你輕、輕、輕一點——!”喬茵緊張地盯著他的動作,“我這只手可太重要了!”
遲蔚低著頭將紗布系好,語氣里聽不出情緒:“這么重要的手,確實適合打架。”
喬茵悶聲道:“說了不是打架……”
遲蔚將藥盒收好:“我管不著你,我說的話你也不用聽。”
話音落下,他便準(zhǔn)備起身出門。
按照惹怒遲蔚計劃,喬茵此時應(yīng)該點頭說“確實,你憑什么教我做事”,但僅存不多的良心在隱隱作痛,不允許她做出這種恩將仇報的事情。
“好了,好了,以后除非遇到十萬火急的情況,本大俠絕對絕對不會輕易出手,安安分分,不給小叔叔的管家事業(yè)增添一絲麻煩!”那也是不太可能的。
心里這么想,表面上喬茵卻舉起包著紗布的手嚴(yán)肅地敬了個禮。
遲蔚:“……”
他輕嗤一聲,像是被她逗笑了,又像是無語,沒有說話。
喬茵摸了摸下巴,發(fā)出感嘆,尾音拖得好長:“不過,小叔叔,還是要謝謝你這么關(guān)心我哦,我超感動的。”
遲蔚表情一秒冷下來,快步走出去,從外面“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等腳步聲消失,喬茵才忍不住笑得雙肩顫抖,覺得自己剛剛活脫脫就是一個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惡霸。
二月二十七日。晴。
來N市的第一周,喬茵同學(xué)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原來惹怒遲蔚最好的方法是“調(diào)戲”。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yù)告:在喬茵的“調(diào)戲”攻勢下,遲蔚小管家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的轉(zhuǎn)變。月考來襲,為了“年級第一”的小目標(biāo),喬茵低下了高貴的頭顱,找遲蔚蹭蹭“學(xué)霸靈氣”。至于蹭法,請看下期!
(下期連載詳見《花火》2022年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