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苗能及時惠及非洲嗎？

文/趙繼國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一年來，非洲確診病例已經突破340萬例，造成8萬多人死亡。這場健康危機對非洲經濟和社會發展帶來持續影響，危及非洲多年的發展成果。非洲開發銀行發布的《2020非洲經濟展望》報告顯示，新冠肺炎疫情導致非洲大陸經濟持續衰退，預計2020年非洲國家國內生產總值（GDP）將出現1.7%至3.4%的萎縮。疫情也給非洲國家的公共債務帶來更大風險。受疫情影響，原定于2020年7月1日正式實施的非洲大陸自貿協定推遲至2021年1月生效。非洲各國政府希望利用這一全球最大區域性自貿協定，盡快擺脫疫情帶來的經濟影響。

由于難以保持社交距離且復蘇經濟的迫切需求，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而采取的防控措施在非洲大陸的許多國家和地區不可持續。有效且可負擔的疫苗是非洲國家未來走出疫情的最佳機會之一。

近日，英國、美國、加拿大等國陸續批準大規模接種新冠疫苗。埃及也于2020年12月10日接收了首批中國研發生產的新冠病毒疫苗，成為非洲大陸首個獲得中國疫苗的國家。

盡管國際社會一直呼吁公平使用新冠病毒疫苗，但競爭可能不平等，一些高收入國家已經與制藥公司簽署優先采購協議，以確保未來疫苗供應給本國。據英國湯森路透基金會網站2020年12月9日報道，由于富國囤積的疫苗遠遠超出它們需要的劑量，數十個窮國有90%的人口可能會喪失2021年接種新冠病毒疫苗的機會。

南非總統、非洲聯盟輪值主席拉馬福薩表示，非洲民眾應該和其他地區民眾一樣，在第一時間獲取疫苗。事實上，非盟未雨綢繆早在2020年6月份就制定了非洲獲得新冠病毒疫苗計劃，確保非洲國家不落在后面。世界衛生組織（WHO）日前表示，中低收入國家在1月底至2月通過新冠病毒疫苗實施計劃（COVAX）獲得首批疫苗。非洲聯盟宣布，經多方籌措，已確保在今年將獲得2.7億劑新冠病毒疫苗，但非盟預估首批到貨仍然要等到4月。

加入COVAX公平獲得疫苗

非盟通過非洲疾控中心（非洲CDC）在非洲大陸推動新冠病毒疫苗的研發、制造、分銷和接種工作。非洲新冠病毒疫苗獲取計劃的目標是遴選一個或多個安全有效的疫苗，至少達到60%的非洲人口疫苗覆蓋率?？紤]到大多數候選疫苗需要兩劑，非洲將需要大約15億劑安全有效的疫苗。該計劃有三個關鍵目標：開展更多非洲疫苗臨床試驗；消除交付和使用疫苗的障礙；確保非洲國家能夠獲得足夠的疫苗供應。非盟2020年11月還成立新冠病毒疫苗采購工作組（The COVID-19 African Vaccine Acquisition Task Team，AVATT），旨在加速實現這些關鍵目標。

對非洲國家來說，獲得新冠病毒疫苗的最佳機會是參與由世界衛生組織（WHO）、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流行病防范創新聯盟（CEPI）共同發起的新冠病毒疫苗實施計劃（COVAX）。COVAX的目標是為多個有前途的候選疫苗下訂單，并公平分配研發成功的候選疫苗，防止個別國家囤積疫苗。COVAX的目標是到2021年年底生產20億劑疫苗，并將其中一半用于包括非洲一些國家在內的低收入國家。

非洲國家參加COVAX獲取新冠病毒疫苗示意圖（圖片來源：聯合國兒童基金會）

非洲5 4個國家目前均加入了C O V A X，希望通過COVAX的“預先市場采購承諾”機制（Advance Market Commitment Mechanism，簡稱AMC機制）獲得足夠疫苗。AMC機制通過慈善組織蓋茨基金會和5個發達國家政府的援助資金，整合低收入國家的需求，再從疫苗供應商處獲得更低的采購價格。而在此次的COVAX框架下，多個國家的政府援助資金和慈善機構等方面出資，保證“預先市場承諾經濟體”疫苗的基本供應需求。目前共有189個經濟體加入COVAX，AMC國家92個，剩下都是自付費國家。

世衛組織建議，新冠病毒疫苗研發成功后，第一階段向參與COVAX的國家按比例分配一定劑量的疫苗，以降低總體風險；第二階段，考慮各國疫情威脅、公共衛生脆弱性的程度等因素，在疫苗數量有限的情況下，優先給醫護人員、65歲以上老人、患有基礎疾病的人群等接種疫苗。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承擔了GAVI在全球大部分的疫苗供應工作。在可用疫苗上市后，UNICEF將以最經濟的價格采購，完善冷鏈設施，采取多站包機和專用包機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把疫苗送到非洲最需要以及最難到達的地方。

中國已于2020年10月加入COVAX，并承諾新冠病毒疫苗研發完成并投入使用后，將作為全球公共產品，率先惠及非洲國家。

世衛組織非洲區域主任馬特希迪索·莫埃蒂（Matshidiso Moeti）表示：“COVAX是一項開創性的全球倡議，它將確保非洲國家不會被排在獲得新冠病毒疫苗隊伍的最后。通過跳出非洲大陸的范疇，在全球范圍內與其他政府和制造商合作，并集中購買力，各國可以保護非洲最易受新冠病毒影響的人群。”赤道幾內亞衛生和社會福利部副部長阿耶卡巴表示：“赤道幾內亞已加入COVAX，這是確保我國人民能夠獲得新冠病毒疫苗的最有效方式。我們擔心，一些高收入國家已經采取行動保護自己的利益。通過這一舉措，我們能夠以較低的成本及時獲得成功測試的疫苗?！?/p>

“四大渠道”全球籌資買疫苗

世衛組織建議疫苗的初始接種率應為3%，并隨后擴大到20%。世衛組織此前曾表示，一旦新冠病毒疫苗獲得批準，非洲將至少獲得2.2億初始劑量。根據世衛組織規定，包括運輸費用和其他成本在內，每劑新冠病毒疫苗的成本為10.55美元。按照人均2支疫苗來計算，除去已經提前訂購疫苗的8個國家，其他非洲國家需要大約50億美元來完成覆蓋其人口20%的疫苗接種。

但非洲疾控中心主任約翰·肯格松博士認為，這一分配對于一個有13億人的大洲而言還遠遠不夠。肯格松博士說：“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需要對60%的人口進行疫苗接種，因為40%到60%的疫苗接種水平才會使得人群具有免疫力。”

2020年10月15日下午，51位非洲國家和機構的駐華外交使節來到國藥集團中國生物北京生物制品研究所，參觀高科技生產設施，了解新冠病毒疫苗的研發流程（圖片來源：新華社）

非洲疾控中心預計，為60%的非洲人口接種疫苗至少需要花費91億美元。目前的資金來源有COVAX的AMC融資機制、世界銀行、非洲國家自籌資金以及非洲進出口銀行。

GAVI戰略創新與新投資者中心主任張麗2020年12月18日在一場媒體會上表示，GAVI 2020年已經籌集了24億美元，2021年還需籌資46億美元，以保障為AMC國家提供10億劑疫苗。非洲有8個國家已經同意通過AMC機制自籌資金獲取疫苗。46個非洲中低收入國家有資格獲得AMC機制的支持，不過需要分擔極少部分的疫苗采購及運輸費用，即每支疫苗需支付1.6至2美元。這對自籌資金預付疫苗費用的國家而言也相對公平。

世界銀行行長馬爾帕斯近日表示，自危機2020年3月開始嚴重襲擊非洲以來，世界銀行已提供約182億美元貸款，用于緊急衛生應對措施、為脆弱人群和小規模企業主提供生計支持。在今后三年里，世界銀行將在非洲提供高達500億美元的優惠資金，堅定不移地支持非洲的復蘇，促進非洲的長期發展。世界銀行2020年10月13日宣布向發展中國家提供120億美元資金，用于資助其購買和分發新冠病毒疫苗、進行新冠病毒檢測和治療等。世界銀行人類發展高級顧問奧盧索吉·阿德伊（Olusoji Adeyi）表示，將設立一個針對非洲的基金，以獎勵那些在非洲開發或生產通用疫苗的公司。非洲疾控中心表示，世行已經致函非洲國家，將提供40億至50億美元資金，不僅用于疫苗采購，在冷鏈設備、物流運輸、社區參與等方面都會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

非洲疾控中心也在探索與非洲進出口銀行合作幫助成員國籌集資金用于預先購買疫苗。非洲進出口銀行行長本尼迪克特·奧拉馬（Benedict Oramah）在2020年12月14日召開的“非洲公平獲取新冠病毒疫苗”研討會上表示，疫苗采購最有效的方法是非洲國家集中采購，這有助于與疫苗制造商達成協議，更容易融資獲得具有成本效益的疫苗。非洲進出口銀行已經發起非洲新冠病毒疫苗融資倡議，提供最多50億美元資金彌補資金缺口，以便及時采購，確保各國公平獲得疫苗。

中國助力新冠病毒疫苗“非洲造”

為了保證疫苗獲取，高收入國家多通過大量公共經費投入，支持疫苗研發并批量采購多種疫苗。中等收入國家則采取了不同的路徑。有能力疫苗研發和生產能力的國家，如中國、印度、巴西等，多通過自主研發生產或為疫苗研發企業和機構代工生產，來保障疫苗供給。即便生產能力相對不足，中等收入國家，如秘魯等，依然能夠憑借自己的公共衛生基礎設施為疫苗研發提供臨床試驗，參與資源置換性的疫苗采購談判。低收入國家到目前為止無任何公開的訂單信息。這意味著這些國家很可能需要完全依賴COVAX承諾的20%人口比例供給來完成疫苗覆蓋。

埃及和摩洛哥是非洲與中國合作進行新冠病毒疫苗試驗的國家，希望未來與中國合作開展疫苗本地化生產。

據埃及媒體報道，埃及衛生部2020年12月10日在開羅機場收到了中國國藥集團生產的第一批新冠病毒疫苗。埃及衛生部長哈萊·扎耶德表示，中國國藥集團的新冠病毒疫苗是埃及的疫苗選擇之一。此前，國藥集團在埃及進行了疫苗的三期臨床試驗，扎耶德也接種了該疫苗，并且肯定了疫苗的安全性和有效性。扎耶德表示，埃及正在與中國有關公司就在本地大批量生產中國的新冠病毒疫苗進行談判。埃及衛生部計劃在埃及生物制品和疫苗控股公司總部建立一條疫苗生產線，該生產線現已準備就緒，并對員工進行了培訓，已獲得法律許可，同時埃及已經建立了可以容納多達1.1億劑疫苗的冷藏庫。

摩洛哥同樣計劃未來成為中國疫苗的制造中心?？夏醽喴蚕Ｍc中國制藥公司合作開展新冠病毒疫苗測試工作，以確保未來新冠病毒疫苗供應。

非洲國家通過與中國等全球利益相關方建立伙伴關系并進行合作，可以提高其國內疫苗的生產能力，進而隨著時間推移更好地把控疫苗本地供應。莫埃蒂說：“非洲擁有科學專業知識，可以為尋找有效的新冠病毒疫苗作出廣泛貢獻。非洲的研究人員已經幫助開發了一些疫苗，針對例如腦膜炎、埃博拉病毒、黃熱病以及該地區的許多其他常見健康威脅。”尼日利亞Innovative Biotech首席執行官Simon Agwale表示，非洲現有的疫苗生產設施正在生產其他疫苗，現有產能意味著非洲無須擴大新冠病毒疫苗的生產能力。據《非洲時報》報道，南非制藥集團艾斯本（Aspen）近日宣布，已經與合作方達成協議，在南非本地生產并配送新冠病毒疫苗“Ad26COV2-S”?，F在這種疫苗已經在全球范圍內進入臨床三期試驗階段。

非洲疾控中心也在支持各國強化疫苗本地生產能力。2020年，非洲疾控中心發起非洲病原體基因組計劃（Africa PGI），旨在擴大對下一代基因組測序工具的訪問以及加強整個非洲公共衛生監測和實驗室網絡的專業知識。基因組測序已被用于開發準確的診斷方法，指導疫苗開發。莫埃蒂說：“通過這個專門用于基因組測序的新實驗室網絡，我們可以更好地開發針對非洲人的疫苗和治療方法，并最終控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p>

廣泛接種才能挽救更多生命

當地時間2020年12月12日，美國食品和藥品管理局批準了輝瑞（Pfizer）—拜恩泰科（BioNTech）新冠病毒疫苗的緊急使用權。在此之前，英國、加拿大、沙特、巴林已經批準了輝瑞—拜恩泰科新冠病毒疫苗在本國上市。

中國的疫苗也已獲批上市。國藥集團中國生物的新冠病毒滅活疫苗保護效力達到世界衛生組織及國家藥監局相關標準要求，疫苗保護效力為79.34%。國藥集團表示，2021年國產新冠病毒滅活疫苗產能可達到10億劑以上。

可以說疫苗在全球科學家的不懈努力下已經研發成功，現在確保公平接種疫苗才是關鍵，尤其是在非洲國家。目前在一些非洲國家接種疫苗還面臨許多挑戰，包括疫苗交付后如何確保公平分配，冷鏈供應鏈基礎設施不足以及消除接種疫苗認識誤區等。

南非科學院教授格倫達·格雷（Glenda Gray）認為，疫苗初始數量有限，因此必須在優先接種和公平分配作出困難的抉擇。非洲需要制定推廣新冠病毒疫苗的分配策略，通過實行統一的監管和審批流程，消除非洲各國對新冠病毒疫苗的監管和審批障礙，基于非歧視的公平性原則，優先給一線衛生工作者、公共服務人員、弱勢群體盡快接種。

非洲基礎設施薄弱尤其電力供應不穩，疫苗在高溫環境下易變質，導致疫苗接種成功率極低。非洲迫切需要疫苗，更需要以便捷可及、可持續、安全的電力來打造和支持包括儲存、運輸等設施在內的冷鏈系統，以讓疫苗真正地發揮作用。

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計劃在2021年年底之前采購并在低收入國家支持安裝7萬臺冰箱，這將有助于推廣需要存放在2℃—8℃之間的新冠病毒疫苗。兒基會表示，將近一半的冰箱將使用太陽能。

中國新冠病毒疫苗在2℃—8℃儲運，可以利用非洲現役的冷鏈設備，這是一個巨大的優勢。阿里巴巴龐大的分銷部門菜鳥智能物流網絡2020年12月3日宣布，已與埃塞俄比亞航空公司簽署協議，啟動中國首條常規跨境醫療冷鏈航線，該航線將運送新冠病毒疫苗。每周兩次的新非洲航班將從深圳寶安國際機場起飛，前往亞的斯亞貝巴。迪拜還將建立另一個主要樞紐。這些航班將特別配備可承受溫度低至-23℃的容器，這提供了一個早期的線索，即中國的疫苗不需要像輝瑞—拜恩泰科的疫苗那樣必須在-70℃冷凍。

即使非洲有新冠病毒疫苗可用，也需要打消人們接種疫苗的顧慮，尤其是向偏遠地區人群宣傳接種疫苗的好處。現在非洲仍有像麻疹這種已經開發出疫苗的傳染病暴發。為何一度趨于沉寂的麻疹病毒能卷土重來？專家認為，主因是疫苗接種不足。在疫情嚴重的非洲島國馬達加斯加，2019年麻疹疫苗接種率僅為58%。難怪比爾·蓋茨表示：推廣新冠病毒疫苗最后一個障礙將是說服人們接種。這需要鼓勵宗教領袖、社區廣泛參與，宣傳接種疫苗的必要性和好處，消除民眾不信任感，提高疫苗接種率。

現在是急需提升疫苗接種率的時候了。因為最終，疫苗本身不能挽救生命，疫苗接種才可以挽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