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瑞安中學2020(15)班

圖/視覺中國
血緣所決定的社會地位不容個人選擇。社會用這個無法競爭,又不易藏沒、歪曲的事實來作為分配個人的職業、身份、財產的標準,似乎是最沒有理由的了。
——費孝通
曾有許多人問過我母親的職業,我總是吞吞吐吐。曾在填寫父母職業時,寫至母親那一欄我猶豫了。曾有人告訴我,不要向外人說起母親的工作,我不遲疑便答應了。
正是強烈的自尊心,以及確實從心底認為母親的職業上不了臺面,因此整個初中三年我一直在隱瞞一個事實——母親是食堂大媽,我向外界謊稱母親是教書的。
這很諷刺。但為什么我們會鄙夷親人的職業,甚至要去掩飾真相?為什么我們會不自覺地對于從事不同工作的人進行并不公平的分門別類的對待?我猜想,這大抵便是所謂的一種“知識俯視”,俯視周遭一切比自己“低下”的人和事物。
可鄉村卻并不如此。鄉土社會中文字難以下鄉,爺爺奶奶一輩大多是文盲。以我奶奶為例,她現在所居住的村子還是一個有待開發的小村莊,文化普及度不高。奶奶作為20 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沒學識沒涵養,甚至有時還會無理取鬧。哪怕是經過了歲月沉淀,她依然魯莽。她每天種菜種地喂雞,還很驕傲地跟孫子孫女夸耀自家的雞養得有多好。每日如斯,周而復始,和村子里其他老人一起,過著和樂的生活。
為什么不識字的奶奶在鄉下可以自得其樂,而知識體系略高于奶奶的媽媽卻要受到他人的蔑視?這便是一種“知識俯視”。
鄉下,無文字,也就無知識可言,所以不會存在高他人一等的知識儲備。鄉下,似乎可以與鄉土社會畫上等號,村里的個體都靠著祖祖輩輩流傳的經驗過日子,所以鄉里人沒有輕蔑他人的權利和理由,因為他們的知識體系可以說是完全相同的。
反觀快速發展的現代化城市,有的人學得不好,有的人學得優異,工作也就不盡相同。由工作性質的不同,社會上將人們劃分成兩撥——腦力工作者和體力工作者。前者不論是在學識素養、工作機會、所處高度,還是人際交往、經濟實力,又或是其他任何一個方面,似乎都可以超出后者甚多。而后者從事的,往往是長輩們口中那些最不希望子女去干的工作。小學時我們總是寫作文贊美環衛工人,卻很少有人執筆贊頌經濟學者,很可能并非因為我們真的覺得環衛工人好,而是因為根本理解不了經濟學家。
傅首爾說:“當我們終于混到不用仰頭看人的時候,是不是就想把頭低下來了?”向下看那些知識體系比不上我們的群體,那種“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敬意,好像在潛移默化之中,隨著我們把頭低下逐漸消失了……
而真正的學者所達到的真正高度,是以抬頭看高人般的崇敬,去低頭尊敬底下的人。“抬頭看底”是對全社會的人,包括自己在內的最大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