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_呈子
今天是和先生婚禮倒計時一百天。我們經歷了一個從很想辦婚禮、一小時確定婚慶,到不想辦婚禮、萬事皆頭疼,再到超級期待婚禮、琢磨如何當好男女主的過程。
關于結婚,關于婚禮,聽到最多就是“結婚那天超級累”“超級麻煩”“看到婚慶買家秀一般的布置都忘記哭了”,仿佛那是自己花錢,卻沒得吃沒得睡、還要隨時提心吊膽的一天。婚禮的儀式流程,從古時為了莊重和身份,到現在更多是為了讓那天井然有序、體驗舒適,但并不意味這一天要被安排成一場按時間走流程的表演,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唯獨沒有屬于兩個人的歡喜。
在聽完大家的“結婚恐怖故事”以后,我們是害怕婚禮很久的,看到備婚APP 上密密麻麻的事項,真像是要靠兩人之力辦一個大型會議,感嘆怎么就不能像西方人一樣,穿個白裙子、戴個短頭紗,在市政廳公證一下就禮成了。我最羨慕的是民國著名學者趙元任和楊步偉簡單至極的婚禮,他倆只花了5 天時間準備婚禮,自擬結婚通知書和結婚證書各一份,貼四毛錢印花,到中央公園自拍結婚照一張,租北京東城小雅寶胡同四十九號的房子一套。5 天后,僅邀請胡適和女醫生朱徵在自家客廳共進晚餐,飯后拿出結婚證書請兩位朋友作為結婚證人簽名,便算禮成。夫妻二人也照樣恩恩愛愛,一路走到鉆石婚。越是簡單的婚禮,大概也越是考驗愛情,放在現在也越需要和商業社會的整個產業鏈做拉鋸。我們努力謀劃如何讓婚禮更簡單,至少睡夠吃飽,玩得嗨。


大喜的日子,如果不能過成歡喜的日子,那多可惜。我倆開始了舒舒服服辦婚禮、歡歡喜喜結婚的計劃。
第一步,是不做只為向人展示、卻無益于增加我們體驗和回憶的事情。“如果要棚拍,那就不拍了。”作為默契感還欠佳的“預備”新婚夫妻,這是我倆唯一一次異口同聲,也是對婚照拍攝的唯一要求,恨不得把平時的照片P 個頭紗當婚照。沒有了繁重的婚照拍攝任務,倒是想要讓攝影師記錄我們相愛時的樣子。想等到春暖花開,帶一條白裙子、一雙鑲嵌珍珠的鞋子和先生私奔去大理,六親都不認的我們唱著“誰的頭頂上沒有灰塵,誰的肩上沒有過齒痕,也許愛情就在洱海邊等著”。玩嗨了是蜜月旅行,正經一點也是可以出一張訂婚照的。
我倆于是開始了越來越上癮的斷舍離,不是扔掉已有的,是不把過多東西放進來。什么讀誓詞卡保證書、跪地求婚、對賓客說的話、分享戀愛故事、表演節目、抽獎,讓家人和賓客淪為看客的環節,通通被我們刪除。對于婚禮,跟策劃師只提了一個要求,簡單,給我們留更多時間好好享受這一天。婚禮并不是我們的成人禮,而是兩個成人可以做孩子的一天。
但做減法其實并不容易。就像活得簡單和過得無趣,常被混淆,就是因為只有一線之隔。我們也不想婚禮失了莊重、丟了熱鬧,那會又淪為另一種“形式”,我們希望那一天是至親摯友參與和享受的一場派對。
于是我們開始第二步,增加我們兩人、我們和家人的相處時間。一般婚禮早上的重點是接親環節,新娘必須象征性拒絕新郎上門,費盡腦汁想轍如何把新郎好不容易拗好的造型給破壞掉,然后讓新郎跪地保證、俯首稱臣,似乎這樣才能證明待嫁者的尊嚴和求娶者的誠意。我們決定把這個時間留給家人,一家六口好好吃個早飯,一起相處一個上午,享受一個早晨,享用媽媽煮的甜湯,在婆婆準備的婚床上曬曬太陽,享受只有我們兩人參加的first look 環節,兩個人一起開開心心迎接人生的新階段。
在這個過程中,很奇怪的是,慢慢我們再次對婚禮產生期待,覺得新娘、新郎是很美好的身份,擁抱他們,但不必被他們定義。如果說法律意義上丈夫和妻子的身份,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去學習和經營,那新郎新娘的稱呼,享用有效期僅在這一天,只有這一天可以被冠以這個稱呼,我們希望這是歡喜的一天。歡喜二字,本是佛教術語,意為接于順情之境而感身心喜悅,合乎情意,便是給我們自己最好的結婚禮物。
這一天我們正式以新婚夫婦身份示人,這一天不該淹沒在繁文縟節里,也無須過分苛求,遺憾某個鏡頭沒拍到、某朵花太小。楊絳先生曾經回憶和錢鐘書的婚禮:“結婚穿黑色禮服,白硬領圈給汗水浸得又黃又軟的那位新郎,不是別人,正是鐘書自己。因為我們結婚的黃道吉日是一年里最熱的日子。我們的結婚照上,新人、伴娘、提花籃的女孩子、提紗的男孩子,一個個都像剛被警察拿獲的扒手。”兩人如此倉促結婚,是因為錢鐘書要出國留學,結婚才能攜眷出國。看似遺憾,實則甜蜜。放過遺憾、放過must do,大概才能幸福自在。
也許當我們成為老夫老妻,才發現婚禮是婚姻中最簡單的事情,也是我們作為伴侶一起完成的第一件大事,也許繁雜,但是是我們第一件共同協作的成果,是我們歡喜而充盈人生的基石。且行,且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