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凡 袁亞冰
房偉刊發于《十月·長篇小說》2020年第1期上的《血色莫扎特》,又由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正式推出單行本。房偉以無比真切的生命經驗為創作基礎,以經濟轉型社會背景為經緯,塑造了與那個時代密切相關的葛春風、夏冰、韓苗苗、呂鵬等栩栩如生的各色人物及其各自的命運遭際,深刻再現了70后一代永恒的青春印記和揮之不去的精神創傷。
文學創作與作家經驗之間的關系可謂微妙而神秘。文學創作可以說是作家經驗的某種再現,是基于作家人生及過往生活的文學表達。在國營肉聯廠上班的經歷和生活,很大程度上形成了房偉有別于其他70后作家獨特的生命體驗以及觀察社會、感悟生活的另類視角,為其小說創作積累了豐富而直接的創作素材和情感因子。從這個意義上說,《血色莫扎特》是一部極富推理思維和反復邏輯的現實主義力作。通過講述事關青春、愛情、權力、欲望相互交織、糾葛的一起謀殺案件,不僅浮現出形形色色的人物及多面人性,更以多線交織的敘事方式來表現疑點重重的懸念和細節。通過閱讀小說文本,人們不難發現,房偉將創作視野橫跨20世紀90年代末至當下——兩個不同的時空,再現了不同時代背景下社會面臨的諸多問題?;氐轿谋炯毺?,在《血色莫扎特》中事關復仇情節的推動者——夏雨,8歲時便承受了同齡人難以想象的痛苦,父輩們愛情的悲劇禁錮著夏雨的成長,他以清醒的姿態痛斥父輩人悲劇的根由,道出愛情、友情、親情在金錢和利益面前的弱不禁風和不堪一擊。
小說故事雖是作家虛構的,但更是作家將生活及日常經驗積累進行藝術提升的精神結晶?!堆亍分械亩鄠€“敘述者”作為“被敘述者”穿行于不同的敘事時空當中。這樣的安排,既保證了小說敘事時間的慣性延續,又制造了謀殺情節與破案情節之間的時間“空隙”,從而激起讀者深入閱讀以及“一探究竟”的沖動與渴望。某種程度上,邏輯推理與社會現實的結合更加能呈現出作家的現實主義關懷,歷經層層推理之后的“恍然大悟”,不僅滿足了人們的閱讀興趣和探究欲,同時跟真相之間多種關聯則激起人們洞察現實隱秘的探秘心理。《血色莫扎特》以假定的兇手引出葛春風、韓苗苗、夏冰的三角戀情,把讀者引向一個充滿探秘性的兇殺案現場,再將破案的過程縮小到葛春風的朋友范圍之內,同時在破案之際又合理地指向紛繁復雜的社會及時代大背景。如此一來,于情于理既可各表一面,接著又懸念不斷,讓人著迷。
相比傳統的單一線性敘事,多線敘事更有其自身的優勢——多條線索交錯推進而形成的復合敘事模式,可以將更多情節、人物、場景、元素等串聯起來,挖掘更深更廣的敘事空間及可能。房偉在《血色莫扎特》的敘事上打破了人們慣常的線性序列,采用跳躍式推理敘事,多線條展開小說敘事。雖然在結構上看起來有些“雜亂無章”,但實際上卻使小說故事顯得更加飽滿而有效且合情合理。整體來說,由七條故事線索構成的《血色莫扎特》豐富而龐雜:葛春風、呂鵬、薛暢的成長、友情線,葛春風、夏冰、韓苗苗的狂歡式三角戀情線,以化工廠為著眼點的從20世紀末至21世紀初的經濟背景線,夏冰、韓苗苗、馮校長、馮露的感情糾葛線,以呂鵬為首的探案偵查線,鄒玉紅、薛暢、陳中華市長、馮校長、郝大志構成的真兇殺人線,馮露、夏雨精心謀劃的復仇之線。小說中的這七條線索,打破了一般意義上的時間界限,相互之間縱橫交織,制造出文本細處的一個個懸念和細節,從而形成了整部小說引人入勝的故事框架。
值得一提的是,由謀殺案件、連環套復仇案以及小說結尾處多個懸念所激起的敘事跳躍性,很大程度上凸顯并強化了讀者的閱讀快感和精神爽點。小說中的情感、理想、金錢、欲望、權力與生存、生活糾纏在一起,隨著小說情節的逐步深入和日益“曲折”,由“12·22”謀殺案事件引出與韓苗苗相關的“他者”敘述,繼而構成了一個龐雜且有秩序、完整的推理敘事過程,跳躍式地講述了一個個與情感、權力、欲望密切相關的時代處境和生命悲劇。除此以外,謀殺案件與青春、愛情、經濟、地位等復雜地交織在一起,蘊含了極為豐富的社會內容和現實生活基礎??梢哉f,《血色莫扎特》通過邏輯嚴密的推理敘事一步步地向世人展現一個時代的殘酷現實和人的種種境況,那些被現實打壓的年輕的靈魂,歷經人生的風風雨雨,若干年后最終等到真相和難得的“蒼白”。就在小說的結尾處,鄒玉紅、薛暢、陳中華市長受到了法律的制裁,馮校長、郝大志逃不出天道的懲罰,葛春風也難逃道義的譴責,在某種意義上升華了小說“懲惡揚善”的表達主旨。
整體而言,《血色莫扎特》這部凝聚了房偉近年來心血的長篇力作,打破了20多年的時間跨度,透過歷史的迷霧以多方位來關注和觀照70后一代人,尤其青年大學生不得不面對的多角情感、職業選擇、社會地位、權力腐敗等諸種問題,以多線敘事來呈現極為廣闊的社會內容,小說的字里行間不僅有對王小波式追求自由的青春愛戀的繼承與發揮,同時還加深了現實批判的力度和思想深度。
責任編輯 孫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