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的北京春節

陳春喜

那一年是1963年。我13歲，上小學五年級。那年國民經濟開始復蘇，以前根本見不著的東西，街面上能看見了。

那年的春節給我的印象最深刻，臘月十幾我記不清了，但是牛街副食店傳來了一個消息，每家每戶按人口計算，憑副食本，每人供應半斤花生、2兩瓜子，這可是一個大好消息呀！

那天，我正和胡同里的幾個小伙伴玩彈球兒，就聽到老媽喊：“小四，快回來，去買花生瓜子！”我回到家，胡亂地擦了擦手，接過老媽的副食本和錢問：“上哪兒買？”老媽說：“剛才還在咱們門口兒吆喝呢，一輛三輪車，挨胡同賣?！蔽以诤锏教幷?，在棗林斜街終于找到了那輛三輪車，終于買了3斤花生、1斤2兩瓜子。

沒過幾天，萬豐糧店（該店在牛街中段路西的高臺階上，出了丁家胡同東口往北一拐就到，離我們家沒多遠兒）又貼出通知：居民憑糧本每戶供應5斤富強粉（面），5斤小站稻（米），這又是一個大好消息。

春節前夕，老媽帶著我冒著大雪步行從牛街走到菜市口的正興德茶莊買了半斤8毛一兩的好茶葉，我知道平時老媽只喝4毛一兩的，頂多喝6毛一兩的，于是就問：“今天干嗎買這么好的茶葉？”老媽說：“過年了，買點好茶葉，好招待客人啊！”

年前，我又和三哥一起到聚寶源排隊買了牛羊肉，到副食店買了5斤一等的大帶魚，3毛8一斤，花了近兩塊錢呢！

這年的春節，整個大雜院里處處透著祥和的喜氣，家家都備足了年貨。院里迷漫著燉肉的香氣。大人們個個臉上喜氣洋洋，孩子們穿上新衣、戴新帽，跑進跑出，身后留下一串歡快的笑聲……

熱鬧的氣氛還沒散盡，緊跟著正月十五元宵節又到了。

過去有一句老話：“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這句話還真準，那天白天陰沉沉的，下午就開始飄下來雪花。家家都忙著做晚飯，大雜院里飄出了燉肉的香氣。

那天的晚飯，老媽炒了幾個好菜，我記得有燉牛肉、燒帶魚，還有幾個別的蔬菜。最后，老媽又上了最后一道，就是煮元宵，這元宵還是三哥專門從菜市口南來順的小吃店買回來的。還別說，南來順的元宵真是好吃，又香又甜，我一氣吃了四五個呢。

吃完飯后，天漸漸地黑了，胡同里的路燈也亮了，飄落的雪花在燈暈里像無數銀白的小蟲在飛舞。我拿出事先買好的花燈，這花燈是紙做的，上面有好看的圖案，圖案的造型是十二生肖，什么大公雞、小白兔、龍呀、虎呀，還有喜慶娃娃抱大魚，等等。

我棉襖的兜里裝著白天拆好的小鞭炮，這是我最后一掛小炮了，一直沒舍得放，就等著今天放呢。于是和三哥手里挑著燈一起來到胡同里。我一看，啊，胡同里熱鬧非凡，同胡同的小伙伴都出來了，而且手里都挑著燈笑。

雪還在下著，房頂、路面都變成了銀白色。遠遠看去，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無數個星星點點的燈籠光點綴在瑞雪之中，在此起彼落的鞭炮聲中，他們盡情地唱呀、跳呀，歡歌笑語灑滿了整個胡同。我仿佛沉浸在童話里，感覺是那么高興、那么美好……

編輯? 宋冰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