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上春秋·大漢風范
——淺談峽江地區漢晉畫像磚

彭 可

（重慶三峽移民紀念館，重慶 404000）

在1994年開始實施的長江三峽工程淹沒及遷建區文物保護工程使得峽江地區各個區縣的珍貴古文化遺存得以重見天日，不少大型古墓葬群如豐都匯南墓群、奉節永安鎮墓群、萬州大丘坪墓群里都出土了大批漢晉時期的珍貴遺物，其中最具有藝術價值和觀賞性的當屬構筑整個墓室的畫像磚了。這些珍貴的畫像磚為我們打開了一扇展現漢晉時期雕塑、繪畫水平的藝術之門，也讓我們能夠通過它們了解峽江地區漢晉時期的社會百態和民生萬象。

釣魚 長32cm 寬7cm 重慶市城口縣出土

漢晉畫像磚受當時的社會、文化、政治等多方面的影響，形成質樸和夸張并存的獨特藝術特征。其中文字類和圖案類是磚上紋飾的主要表現形式。

圖案類畫像磚所呈現的內容涉獵甚廣：有表現百姓農事活動的，如播種、收割、舂米、釀造等；有表現勞作生產場景的，如鹽井、桑園、作坊、牧場等；有描繪民間娛樂的，如宴樂、雜技、舞蹈等；有表現神話故事的，如西王母、羽人、月宮、神獸等；還有表現統治階級的禮儀排場的，如歌舞伎樂場面與車馬狩獵出行等。這些畫像磚生動形象地展示了當時的生產生活面貌。在創作風格上，漢畫像磚中的紋樣是制作匠人對客觀物象進行一種帶有特殊感情的轉化，主觀色彩濃烈，這導致了紋樣本身與客觀事物有較大的差別，并且各不相同，除了同一模具制成的畫像磚之外我們很難在同類題材的畫像磚紋樣中找到相同的人物或者動物形態。

文字類畫像磚的內容相對單一一些，內容主要涉及制磚的地名、建筑上的標記、紀事、祈禱之語等。

按照畫像磚的紋飾類別我們可以大致分為以下幾類：

1 幾何紋飾類

表面紋飾以富含濃郁浪漫色彩的幾何圖案為主，有著紋式豐富多樣、變化多端，渾厚純樸的特點。幾何紋畫像磚的樣式非常豐富，其中較常見的有乳釘紋、十字紋、太陽紋等，大多數畫像磚上聯合使用多種幾何紋組成復合紋飾。

2 動物紋飾類

虎噬馬 長33.5cm 寬5.5cm 重慶巫山縣出土

表面紋飾以構圖簡單洗練，夸張生動，惟妙惟肖的動物圖案為主。因漢代盛行莊園經濟，故畫像磚里的動物紋飾有大量的豬、牛、馬、羊、狗這類家禽家畜形象；同時為了守護墓主人的平安，鎮庇妖邪，也有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三足烏這類驅邪神獸形象；以及護佑墓主人及其后代榮華富貴、永享極樂的金蟾、玉兔這類瑞獸形象。此外，峽江地區的生活的人多以漁獵為生，在漢晉的圖像磚里出現了許多魚的圖案，‘魚’在峽江地區生產生活中有著重要的地位。

3 人物紋飾類

表面紋飾以形形色色的人物圖案為主，包羅萬象。人物形象中既有變幻莫測的神話世界中的神仙圣佛（伏羲、女媧、東王公、西王母、羽人乘龍、仙人六博、供養飛天、伎樂天人等），又有歷史傳奇中的英雄人物或墨客名士（竹林七賢），更有熱鬧非凡的現實生活中的文武百官和市井百姓。表達的內容涵蓋了天界的神仙圣靈護佑蒼生、百姓祭祀先祖的孝悌貞烈、市井田間辛勤工作百姓的勞苦、帝王將相紙醉金迷、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等豐富內容。

人物紋飾類畫像磚里最具代表性且藝術性最強的當為車馬類和神話故事類：車馬類紋飾中的馬匹通常靈動飛舞，極具動感；騎者鮮衣怒馬，威風凜然；車輛形式既有達官顯貴的寶馬香車，也有平民百姓的勞動載貨車。而在神話故事類紋飾中，掌管不死藥、罰惡、預警災厲又能護佑墓主人長生不死的長生女神西王母形象最為典型。漢晉時期畫像磚上的西王母威風凜凜坐在龍虎座上，雙手合抱，兩側的龍虎耀武揚威。此外羽人升仙這種神話表現也較為常見，通常是展現出兩腿生羽、大耳出顛的形象。這一形象就是文獻中所說出沒于陰陽兩界，既關照生者，又慰藉死者的羽人，亦名飛仙。其不僅是長生久視的象征，更是引導魂靈飛升仙界的使者。

4 植物、錢幣紋飾類

植物類紋飾在漢晉畫像磚中也較為豐富，但一般不單獨成畫，而是與其他類紋飾如幾何紋、人物動物紋等組成復合紋飾，起到畫龍點睛的裝飾效果。常見的題材有四葉草、菊花、葫蘆等植物形象，其中的蓮花紋在六朝時期因為佛教的興盛而最為豐富多彩；部分畫像磚中還有刻畫錢幣圖案,其紋樣涵蓋了漢晉時期的常見貨幣，錢幣紋一般與幾何紋聯用，通常是為了祈求墓主人死后物阜民豐。

5 文字類

文字類畫像磚相對圖案類漢磚要少很多，而且因為其所記載的內容更具有考古研究價值，字體大多為漢代流行的隸書或者篆書，也被稱之為書法演變歷史的見證者。文字類畫像磚磚文大多為模印，少部分為陰刻或陽刻。磚文內容主要涉及制磚的年代、地名、建筑上的標記、紀事、祈禱祝福之語（吉語）等。紀年磚中，現存的漢晉畫像磚鐫刻紀年年號的傳世極少，巫山縣出土的“永元十年”紀年磚是考古斷代的重要依據，尤顯珍貴。此外，文字類畫像磚大宗的吉語磚上的吉語還通常與簡單的幾何紋或者動物、植物紋飾相配合，顯示出其質樸、獨特的裝飾美。

富貴昌樂未央 長33cm 寬5.5cm 重慶巫山縣出土

峽江地區出土的這些紋飾豐富多樣、內容包羅萬象的精美畫像磚，描繪的是峽江地區古人生活與生產的圖景，模刻的是先人豐厚的物質與精神財富，承載的是對逝去生命的祈禱和祝福。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歷經2000年的風雨考驗，它們仍然發色明晰，磚質堅硬，結構完整。這些各式各樣的畫像磚既是輝煌燦爛、大氣磅礴的大漢氣象的映射，也是中華民族無窮智慧的結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