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芷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經濟得到了快速發展。特別是數字化時代的到來,不僅給現代社會帶來了巨大的發展動能,同時也產生了許多新的社會需求,如誠信、信用危機和數字信用交易等對法治的需求,且這些需求都已成為現代社會關注的焦點和政府急需解決的重要問題。
在我國失信行為成本低是造成失信行為屢禁不止的根本性原因。況且隨著社會的變遷,傳統信用在被賦予了現代內容后,其自身原有的約束力不但大幅度減弱,還受到了來自高度社會化、市場化和競爭化的道德風險沖擊,致使信用缺失成為極具普遍性的社會現象。目前,失信行為表現比較嚴重的有網紅售賣假貨、海外假代購、惡意拖欠債務、以次充好、騙取銀行信貸資金、各種非法中介等行為,這不僅扭曲了人們的價值觀和道德觀,更為嚴重的是破壞了社會秩序和經濟秩序,甚至影響到中國在國際社會的誠信形象,對國家形象產生了一定程度的負面效應。盡管各級政府針對這些失信行為采取了一些辦法進行治理,但效果并不理想[1]。只有通過制定法律才能有效治理失信行為,建立社會信用體系,營造一個良好的信用生態環境,才能培育出相互信任的社會氛圍與良好風氣,確保社會健康有序發展。
由于數字經濟、平臺經濟、分享經濟、人工智能等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的發展,社會信用需求不斷上升,越來越多的社會活動需要依靠信用才能得以完成。在此背景下,面對著上述利益博弈復雜且市場性極強的新產業、新業態、新模式等,信用顯現著強大的社會價值和經濟價值。然而要實現這些價值,就迫切地需要一種具有規范性的自內而外的社會信用體系予以保障,這一保障的前提是合法化。從我國現有法律制度環境來看,還需要根據社會經濟發展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不斷進行法律制度創新,以促進社會經濟的健康發展。
中國歷史上最早提出“法治”理論的是戰國時期的思想家商鞅,他在討論“法”、宣傳“法”、研究“法”的理論和“法”的實際運用過程中,提出只有“法”才能提高國力、治理國家和判斷是非[2]62。極力主張“以法治國”“以法為本”“有法可依”,將“法”作為治國的根本。商鞅的“法治”思想特別強調治國的關鍵是“法”而不是“人”,指出治理國家不能沒有法,法具有嚴肅性和“定分”“止爭”的威懾功能。由于商鞅等法家的“法治”思想從構建之初就是建立在對人性的“好利惡害”認識上,所以提出的治國方略都是與其相應的調節社會關系和維護社會穩定的法治觀念[2]62。法家們還出于對“法”作用的重視,提出“法”是人人都應當遵守的行為規范,具有公正性、平等性和公開性。要用法令統一人們的思想,指導人們的言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家思想的著名代表人物韓非子認為,“法”是治國的唯一手段,是統一人們行動的最好標準,如果一切都依法辦事“以法治國”,就能把國家治理好[2]161。古老中國法學家們的這些“法治”思想被各個歷史時期的統治者不同程度的接受和運用,從而使得中國傳統的“以法治國”理論得以不斷發展和延續。
以德化民理論,是儒家所提倡的治國方式,其源于西周初期“明德慎罰”思想,出發點和歸宿點意在喚起人們內在的正直天性,使人們能夠趨向于孔子所說的智、仁、圣、義、中、和等六德,強調以德服人[3]。據此儒家提出了許多道德主張,力倡的有“為政以德”“德主刑輔”“先德后刑”等理論,非常青睞于德治,道德在其中居支配地位,相對輕視法治,并影響法律的制定,成為一種治國理念[2]87-90。統治者認為“德”是治理國家、取悅民心民力的主要方法,通過道德教化能夠保持和提高人們的道德自覺性,使人們明恥敬己,屬于治本之計,由此人們就會自覺服從統治者的統治,不會去違法犯罪,能夠樹立良好的社會道德風尚。這種思想被歷代思想家和政治家所推崇,其不僅奠定了中國傳統文化中樸素唯物主義無神論的基調,最終還成為中國傳統社會正統的法律思想和治國方略,更對后世的政治法律活動產生了深刻的影響,是中華法系長存的基本理念之一。
法治與德治兼用是中國社會傳統法治文化長期存在的觀念,強調的是法治與德治的相輔相成、相得益彰作用的共同發揮。如孔子所主張的“寬猛相濟”思想里的“寬”就含有德治的內涵,而“猛”主要針對法治,意為在社會治理中單獨講德治或法治都會有失偏頗,只有兩者配合起來才能達到較好的治理效果[2]87。自此及后形成的“為政以德”“德主刑輔”思想,都是對“寬猛相濟”思想的進一步完善與發展。作為社會治理的重要工具法治與德治兼用,主要是通過內在的道德教化作用和外在的法治保障來共同實現社會治理功能的。總之,法治的有效實施有賴于德治的支持,德治的踐行也離不開法治的約束,這些法治歷史經驗給現代社會治理提供了寶貴的借鑒。
中國傳統法治文化源遠流長,但無論怎樣,終究都是服務于當時社會形態和經濟發展的需要,并且起著一定促進作用的。時至今日,雖然世易時移,但其所蘊含的法治思想歷久彌新,依然對現代社會治理中的社會信用系統建設有著一定的啟迪作用。
現代社會信用不僅是所有社會行為獲取有效性以及合法性認可的基礎,還是現代社會聯結、交易合作與相互服務的基礎。無論是傳統的欺詐、違約、失信等各種爭端,還是新興業態的創新發展,都需要可以信賴的信用安全以及相應的法治保障,以實現信用的社會價值、經濟價值和倫理價值。社會信用不僅需要道德約束,更需要制度保障,而能夠實現德治與法治有效結合的就是道德工程建設和法治體系建設。在我國全面依法治國的建設征程中,社會信用體系的建設如果缺少道德規范和法治保障就不可能行穩致遠。目前我國各級政府及社會各方面已經正視我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所面臨的困難與問題,積極采取措施不斷增強人們的信用意識,制定法律法規,把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貫穿整個社會信用體系建設當中,引導社會誠信自律。這是我國傳統法治文化在現代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的傳承與揚棄,其“以法為本”“明德慎罰”“寬猛相濟”的法治思想對現代社會信用建設具有啟迪作用。
“以法為本”,就是要把法治作為社會治理的根本準則,用規范性語言對法律條令進行明確后貫徹實施,其主導思想在于社會需要法律的保護,法治的引領和推動。延伸到現代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就是社會信用需要行之有效的社會信用制度的支撐和維護,所以“以法為本”的法治思想就需要傳承和創新。由于信用是由傳統人際信任衍生出來的涉及社會合作和經濟交往的普遍事項,良好的信用使人們在處理問題時對不確定的、隱含著風險的事物充滿成功的信心。社會信用需要制度系統保障,需要通過制度與規則進行支撐與維系。社會信用制度是一個社會成為信用社會的立本之源,信用法治是交易行為和市場機制提出的規范性要求和制度性安排。如果信用關系混亂、失信行為和信用危機就會產生,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也難以付諸實現。對此一方面要在政府引導下,多領域、多層次制定信用規范;另一方面要堅持法治,制定法律法規,保障社會信用體系在有序的法治軌道上建設。
儒家所提倡的“明德慎罰”思想的功用在于以德的真諦去影響教育人民,激發人們所固有的大義凜然及剛正不阿的本性,讓人們能夠自覺自愿地趨利避害,遠離違法犯罪,循規蹈矩,潔身自愛,進入一種崇高的思想境界。我國古代的“明德慎罰”思想充分體現了“德”的作用和地位,如“仁、義、禮、智、信”,主張“一諾千金”“立木為信”,“誠”“信”這些傳統道德觀已成為一個烙印,深深地印刻在中華民族的社會生活領域中,作為一種道德規范被遵守和傳承,成為人們生活及交往的基本道德要求,在國家和社會制度的發展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在當前的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引入社會主義價值觀,能夠培養民眾誠實守信的優良品格和道德品質,讓民眾以誠實守信為榮,公正地判斷是非曲直及社會評價,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和道德規范。這不僅能夠使社會輿論、風俗習慣、個人內心信念、良心、恥感等自覺行善驅惡,也能夠使假冒、失信、老賴等行為失去生存的空間,營造誠信、自律,互信的信用環境,為社會信用體系建設打下堅實基礎。
由傳統法治文化的“寬猛相濟”理論形成的德法共治思想,是發揮德治與法治的各自治理優勢,實現優勢互補協同參與國家治理,實現國家治理績效最大化的基本遵循。在社會治理中,德治與法治是一個緊密結合的整體,二者均不可或缺。一方面可以用法治保障道德;另一方面可以用道德滋潤法治。在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既要建立全社會共同遵守的信用法律規則,營造穩定、公平和透明的法治化信用環境,又要廣泛深入地宣傳誠實守信的道德觀念,弘揚美德義行,引導公民恪守信用,提高全社會的誠實守信意識。總之,就是用德治引領、規范信用思想,推進信用體系建設,并逐步把對道德規范的遵守升華為對法治的敬仰。
在推進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化建設的背景下,建設社會信用體系旨在通過“法”“德”相結合,建立良好的信用秩序、營造誠信經營的市場環境、降低交易風險及交易成本、促進社會資源的合理有效配置,從而提高社會治理的法治化、智能化和專業化水平。讓法治和德治相結合,在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中協同發力,為規范市場信用秩序、引導社會誠信自律提供法治保障和道德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