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銀春 上海建橋學院
迪士尼公司塑造的女性人物形象雖然有著各自的特點,每一時期的人物形象又有共性。文章采用每個時期有代表性的迪士尼動畫電影,通過對其女主形象進行分析,對不同時期的人物所具有的人格魅力和所具有的文化內涵進行探索,以期找出電影女主形象流變和女權主義社會文化思潮之間的聯系。
女權主義是指為結束性別主義、性剝削、性歧視和性壓迫,促進人類不同性別之間實現平等而創立和發起的社會理論與政治運動[1]。女權主義運動是一個跨越階級與種族界線的社會運動。1848年在紐約州塞尼卡·福爾斯村的韋斯利安衛理公會教堂的第一屆女性權利大會,標志著女權運動的正式開始。冷戰結束以來,女權主義成為國際研究的重要理論之一。1995年,麗貝卡·沃克發表了《成為第三波思潮》一文,從此“第三波思潮”引起廣泛的討論與關注[2]。
女權主義電影理論是女權主義的重要分支。“電影作為一種文化產品,深刻地反映了創作者個體意識與國家、社會的文化心理”[3]。澳大利亞電影研究專家特納認為電影不僅是一個獨立的文化事件,還發揮著重要的社會文化功能[4]。
20世紀20年代崛起的迪士尼公司,見證了女權運動的發展歷程。在題材上,“古典的民間故事、傳說和神話一直是迪斯尼電影作品的基礎”。1937年推出的動畫電影《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開創了世界動畫電影的新篇章。自此以后,迪士尼不但為世界電影史奉獻了許多經典形象,其女主角色設置的變化也反映了美國女性話語權的演變。
第一次女權運動結束之后,經歷了經濟大蕭條、二戰等重大事件,“整個國家和社會開始明顯走向保守。女性們在這股來勢兇猛的保守主義思潮沖擊下,紛紛相互仿效,承擔起‘郊區家庭主婦’的角色”。
迪士尼早期電影中的女性都是順應當時社會需要的。女人的社會定位就是成為好妻子和好母親。因此,女主們都必須有一手好廚藝,家務樣樣精通,且善于照顧弱小。白雪公主在繼母的淫威下,作為女仆需要做所有的家務。作為女性,白雪公主與森林里的小動物相處融洽,把七個小矮人當成七個孩子照顧,為他們打掃屋子。灰姑娘與家里的小老鼠們、貓和小狗相依為命,給老鼠們做衣服。
同時,女性的自我定位也很被動。基本都是“等、靠、要”的自我界定。《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中,在繼母來了之后,白雪公主沒有任何自救行動,只是天天等待一位英勇帥氣的男性愛上自己,以脫離困境。而深陷森林時,唱著《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終有一天我的王子會出現)來安慰自己,也只是安逸等待著王子來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這一時期電影中對應的男主角是作為拯救者的形象出現的。在外形上,他們高大威猛,英俊瀟灑;他們都身份高貴,溫文爾雅。在感情上,都對女主角一見鐘情并且都矢志不渝。因此,對于落難的女性來說,不論是白雪公主還是灰姑娘,男主角們就是救世主,他們是女性幸福生活的唯一源頭。
20世紀60年代第二次女權運動興起,人們對于女性的傳統觀念也開始改變,“以前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中,婦女沒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自由,但現在她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選擇生活方式,并且得到社會認可”。這一時期的女性從被拯救者逐漸轉型成為現代女性,其中以1989年出品的《小美人魚》和1991年的《美女與野獸》為代表。
相對于美麗善良的早期女主,這一時期的女主更為強調獨特個性。與白雪公主等人只是專注作為家庭主婦的角色相比,小美人魚艾麗兒更活潑開朗,聰明勇敢。她不屈從于父親的權威,奮力抗爭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在電影中呈現的“女孩兒不能太有主見和思想”的大環境下,女主貝兒是一個喜歡看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奇怪姑娘”。
在遇到困境和愛情時,這一時期的女主也會更加積極主動地解決問題,追求愛情,而非原地等待。艾麗兒看到英俊的王子,會主動想辦法去追求“與之相依”的人。《美女與野獸》中的貝兒,不僅是非常理智地拒絕不適合自己的大眾情人,而且是基于自己的意愿,去尋找自己理想中的愛人。
這一時期的女主跟男性有相似的勇氣和智慧,充滿對未知世界的探索和冒險精神。盡管身邊所有的人都告訴她海底最安全,艾麗兒還是“渴望去(岸上)探險”。《美女與野獸》中的貝兒,敢于單身一人去森林深處尋找失蹤的父親。
但是,這一時期的女性仍然跳脫不出婚姻的桎梏。小美人魚和貝兒從一開始就面臨著婚姻或愛情的困擾。婚姻或多或少地影響著女性對事情的判斷和選擇。從這一時期看來,女性的獨立意識開始覺醒,逐漸意識到自己的理想,但男性在她們人生中的分量也并沒有減少太多。男主的身份不一定非常尊貴,但他們一定是女主角實現人生理想或得到幸福的關鍵。她們“都是生活在以男性為主的男權社會中……而且必須借助男性——例如同王子們結婚——才能夠實現和完善自我”[5]。
進入21世紀以來,女性擁有了更多的選擇權,社會已不再要求女性必須依附于男性或家庭才能實現價值。女權主義認為,女性應當拋開男性或者社會對女性的刻板印象,由女性自己定義女性的身份。2009年上映的《青蛙與公主》和2016年上映的《海洋奇緣》正體現了這些理念。
很顯然,婚姻與家庭已不再是這一時期女主們唯一的選擇,女性的人生變得多元。當不需要再將自己的價值附著在婚姻與男性身上時,女主們可以轉身尋找自己的職業社會屬性,把婚姻當作錦上添花而非必需品。《青蛙與公主》中,黑人女孩蒂安娜并沒有跟其他女孩一樣,向往嫁給王子,而是熱愛烹飪,她的夢想是開一家屬于自己的餐廳。《海洋奇緣》中的莫阿娜從小的夢想更加偉大,就是“揚帆啟航,跨越整片大海,去拯救所有人”。
這一時期的女性,在摸索中定義自我。她們努力摘除社會對女性貼的任何標簽,想與男性在社會生活中實現完全的平等。安娜不會跳舞,也不熱衷于唱歌或家務,對異性獻殷勤也無動于衷,只是對與自己事業有關的美食感興趣。莫阿娜在發現自我的同時,幫助族人找到曾經的真正身份。在半神毛伊感到迷茫困惑時,她告知“并非天神,而是你自己讓你成為毛伊”,告訴惡魔特卡“人們偷走了你的心,但無法定義你,你自己決定自己是誰”。
因此,這一時期的女性努力成長為理想中的自己,實現自己獨立的人生價值。開朗、堅韌、勇敢等性格在這一時期的電影女主身上凸顯出來。這時期的男性角色甚至站在了女主角的對立面,成為女主角的阻礙或者敵人。青蛙王子納紋的吻并沒有讓蒂安娜變成公主而是變成青蛙。阻止莫阿娜去往遠方的人是她的父親,而作為男主人公的半神毛伊則是對自己的責任各種推脫,對莫阿娜的個人理想和實現理想的熱忱進行言語及行為上的打擊。在女主莫阿娜的堅持和感召下,才開始幫助女主去實現拯救人類的理想。
八十年的時間,迪士尼電影中的女性在思想和性格方面不斷成長,從最初的集體無意識到自主成長為理想中的自己,這種發展不但“準確地傳達出作為女性獨特的生命體驗和情感體驗,也為世界電影增添了新的文化視角與價值取向”。男性角色的演變則進一步驗證了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這一方面是女性意識不斷深化的結果,另一方面也是女性話語權的逐步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