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好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漫山遍野大豆高粱啊……”歌中這樣唱道。東北沃野千里，物產豐饒，這是夏秋之際的景象。可秋風一起，天就迅速冷下來，大雪紛飛中，農民們開始了“貓冬”，這一“貓”就是漫長的幾個月。當春節來臨時，南方早已暖意融融，北方卻是最冷的季節，“臘七臘八，凍掉下巴”，說的就是這個。

臘月二十三，小年。母親說，這一天“灶王爺”會去天上匯報工作，說說這家人一年里都做了哪些好事和壞事。這一天如果做點兒好吃的給他，他就會在玉帝面前多美言、少惡語。我心想：這“灶王爺”可真勢利，不過他的工作也太繁瑣了吧？這千家萬戶得匯報到啥時候？還不如弼馬溫呢。

小年是大年的預熱，過了小年大家就開始陸續置辦年貨。

我家除了雞鴨魚肉、凍梨凍柿子外，父親還要買些平時不舍得用的茶葉、衛生香，我最感興趣的是年畫。每年父親買的不是《年年有余》，就是《連年有余》，再不就是《吉慶有余》，通常是一個大胖娃娃抱著一條大鯉魚，或是一群魚在那歡蹦亂跳，寓意是：年年都有剩余的財富和糧食。那年過年，我央求父親帶我一起去買畫，看夠了那些魚，我選了一張畫著幾只憨態萌趣小貓的豎屏畫。回家后母親見了畫有些訝異：“怎么買的是貓？”我一頭霧水：“咋了？”“貓最愛吃魚，它一來，咱家還能有‘剩余嘛！”我靈機一動：“媽，這貓可是招財貓。”母親被逗笑了。

臘月二十九，上午全家大掃除，連同衣物都清洗干凈;下午貼對聯、年畫。母親雖不識字，卻識得“出門見喜”“抬頭見喜”，提醒我別忘了貼。到處是惹眼的紅，非常喜慶。王安石有詩云：“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除舊迎新，讓人忙碌而喜悅。

大年三十，包完了餃子，一家人去西屋看《春晚》，我在東屋臨摹畫上的小貓。一會兒傳來了本山大叔和宋丹丹的聲音：

“我的偶像是趙忠祥。”宋丹丹對崔永元羞澀地說。

“倪萍就是我夢中情人，愛咋咋地！”本山大叔吃醋受了刺激，霸氣回應。

頓時電視里的笑聲和家人的笑聲融成一團。

年三十要“守歲”，傳說這一夜不睡覺，來年一年都會清清爽爽、精神百倍。可是我堅持不住，總是在鞭炮聲里、歌聲里、歡笑聲里迷糊睡去。

大年初一，要拜年。熟人見了，也會互道“過年好”。要知道平日大家打招呼通常是這樣的——

“吃了嗎？”

“吃了，你呢？”

“干啥去？”

……

警察盤問式的“問候”。

為啥要問“吃了嗎”？沒人究其原因。后來看電視劇《闖關東》，看到無數人餓死在來關東的路上，終于明白吃上一頓飽飯對祖輩們來說有多重要，估計那會兒大家經常問的一句話就是“吃了嗎”，于是沿襲至今。哦，扯遠了。二哥最喜歡領著我去長輩家拜年，我也屁顛屁顛地跟著——到了誰家還不給塊糖吃？

初四、初五開始去親戚家串門。那年，我們哥幾個去老姨家拜年，帶些什么好呢？母親說：“就帶你老舅給咱的那盒糕點吧。”到了老姨家，一頓寒暄后，老姨看著糕點疑惑地說：“怎么這么眼熟呢？”我說：“是我老舅給我家的。”老姨頓時笑得不能自已：“這是我家之前送給你老舅的，想不到又回了我家。哈哈！”尷尬嗎？不，這是常有的事兒。

過年除了看《春晚》、打撲克這些娛樂項目，還有大戲——扭秧歌。只要外面鑼鼓一響，男女老少立馬穿衣跑出去看。只見冰天雪地中，一隊秧歌舞得正歡，他們抹著紅臉蛋，紅衣綠裙，腳踩高蹺，手舞彩扇，隨著鼓樂美滋滋地舞動身軀。等等，那個頭上戴著假蝴蝶扮相俊俏的“姑娘”是誰？原來是男扮女裝的大哥！

記憶最深的那一年春節，城里的兩位堂哥衣錦還鄉，家人決定來一場聯歡會。于是族人齊聚我家。拉手風琴的、拉二胡的、吹嗩吶的、敲鑼的、打鼓的、彈電子琴的……一時間鼓樂喧天，熱鬧非凡。銘修大哥還親手做了一盞“轉燈”，唐僧師徒四人在燈影里互相追逐，妙趣橫生！

在小孩子心里，盼年時，年就像個要出門兒的大姑娘，遲遲不肯露面;過年時，年就像會遁地的土行孫一樣，“嗖”一下就沒影了。大人們又何嘗不是如此感受？母親說，過了初三，年就過完了。可大家說還有正月十五呢！待十五也過了，大家又說，沒出正月，還能熱鬧一番，到了二月二“龍抬頭”，年才算過完呢。

好吧，過年好，咱天天快樂！

編輯/李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