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芥

安宴

植物卡片：

芥菜，別名蓋菜、芥、掛菜。

一年生草本，高30-150厘米，常無毛，有時幼莖及葉具刺毛，帶粉霜，有辣味;莖直立，有分枝。

中國各地栽培。葉鹽腌供食用;種子及全草供藥用，能化痰平喘，消腫止痛;種子磨粉稱芥末，為調味料;榨出的油稱芥子油;本種為優良的蜜源植物。

歐美各國極少栽培，起源于亞洲。李時珍著《本草綱目》記載了醫用芥菜的醫用價值。

春天似乎永遠是新鮮的，冬雪消融，田野初綠。一茬一茬的野菜尖兒就在公路邊和山坡上冒了頭，俏也爭春，彰顯春來處。

香椿、蕨苗、馬蘭草自是不必多說，一撥一撮地趕在枝頭或者空地，等著人來摘回家。香椿最好的莫過于攪雞蛋炒出黃燦燦的一碗，香氣四溢引人垂涎;蕨苗更矜貴，只是微微汆燙淋點油醋汁，就立馬在口腔里伸展出那種調皮的韌勁兒;馬蘭草在熱水里過身，和芝麻辣椒拌過之后滴上香油，微苦的爽脆足以提醒人這是多么好的春天。

而我偏愛芥菜——一團隱藏在田野深處、善于躲藏的小蓬蓬草，只有春天才露頭的美味。準確地說是芥菜臘肉餡兒的餃子，那是來自于媽媽的神奇創新搭配，她對于廚藝的精準掌控在我看來是種神來之手的天賦。剛長出來的芥菜干巴巴的，葉子小小的一團，顏色也不好看，像沒發育好的蘿卜纓子裹著棉大衣耷拉在菜籃子里，平平無奇的外表簡直對不起媽媽和阿姨一大早專門去郊區摘它。光看著它，我的嘴里就苦巴巴的，誰要吃這個啊。人還在廚房心已經盤算上了房間的零食，要不放棄午飯吧，野菜有什么好吃的！

可媽媽向來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也許不是腐朽，也許媽媽才真正了解春天。她把灰綠色的菜在熱水里微微一觸，滴上一點點油，灰突突蔫兒巴巴的菜好像重新活了過來，綠得亮眼起來。一堆沉默的菜葉子就這樣變得鮮活，就像漫長寂靜的冬天過后春天來臨的生活。瀝干水分，剁碎，攪拌，加油潤滑，媽媽有條不紊地做著每一個步驟，充滿了自信和朝氣，好像逝去的年月總會在春天回來。

要做餃子皮兒的面團爸爸早就揉好了，軟軟黏黏的，在案板上搟開，撒上一層粉等待切割。臘肉是往年冬天的年貨，裹上鹽腌制有些日子，歷經風霜、雨水、陽光，格外有滋味兒！臘肉切下一塊兒偏瘦的剁餡兒，另外割一塊兒肥肉炒出油來，這樣和芥菜吃著才香，媽媽對我念叨著：“什么時候你才會自己懂這些喲！”

我捂著被敲栗子的腦袋想：我才不要懂這些呢，會吃就好了，哼！

芥菜的新鮮期遠比春天短，過幾天就長老了，葉梗會硬得像過期麥芽糖，僵僵的。不過我沒吃到過老了的芥菜，是媽媽告訴我的。媽媽手里的春天永遠新鮮。

餡兒要下鍋炒過才好，芥菜吃油，在豬油混菜籽油的熱氣里迸發出特殊的香，清新又奢靡，臘肉則提供了另一種咸香的嗅覺，混在一起攪得我肚子咕咕叫，我不敢瞧不起不起眼兒的芥菜了，我好餓。

媽媽白了我這個饞貓一眼，吩咐我：“別在這里添亂，想早點兒吃飯就乖乖去旁邊兒待著，別耽誤我做事情！”

我“哦”了一聲，人還是不想挪動，乖乖盯著她包餃子。再鋒利的刀切出的餃子皮兒棱角也是柔軟的，妥帖地待在媽媽手心，收納好一勺又一勺餡兒料，變成一只只帶著漂亮花邊的大元寶……一瞬間心底的饑餓遠遠大于口腹，好想時光停留在這一刻，永遠做媽媽的小女兒，在春日陽光午后等待一鍋煮沸的水里翻白肚的芥菜臘肉餡兒餃子，在白霧蒸騰里咀嚼一個新的春天，永不老去……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