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19世紀80年代,澳大利亞各州相繼制定了針對麻風病的隔離政策,將其列為傳染性疾病,并對麻風病人進行拘留和隔離。20世紀20年代,北領地首席醫療官庫克擴展了麻風條例,麻風控制政策日趨僵化。本文將簡單敘述澳大利亞的麻風隔離措施,并揭露麻風隔離政策的實質,即以種族為基礎的衛生政策,它以衛生健康之名,行種族排斥之實,其目的是將土著排除在白人社會之外。
關鍵詞:澳大利亞;麻風;隔離政策
麻風是一種由麻風分枝桿菌引起的慢性、輕度傳染性的肉芽腫疾病, 常發于熱帶和亞熱帶地區。麻風病主要侵犯人體皮膚和周圍神經。麻風桿菌悄悄的入侵人體,在發病早期只是皮膚某處出現一片黑,或者一些結節,或者是一兩個斑點,以及皮膚潰瘍等損害皮膚的現象。患者在這過程中多伴有感覺神經功能障礙,如手、足麻木。如不及時發現與治療, 可能出現畸殘并呈丑陋外觀。在1873年發現麻風桿菌之后,雖然經過無數次的試驗,麻風桿菌依然不能在人體培養基中成功培育,因此至今人類仍無法制造疫苗來預防麻風。換言之,就算目前世界衛生組織以及普遍推行有效的聯合化療,只要人類在地球上繼續生存,麻風病就不會消失,盡管麻風桿菌的傳染性其實并不如想象中的強。19世紀晚期,麻風病在澳大利亞開始流行,土著居民是受影響最嚴重的群體。當時的流行病學說認為麻風是生活在熱帶地區的有色人種的疾病,是劣等種族的疾病。該學說結合西方傳統中對麻風的處理方式,使澳大利亞迅速的對麻風采取隔離措施。在政策施行的過程中,對白人患者和土著患者的不公平待遇,體現出了明顯的種族化特征。本文擬就澳大利亞麻風問題進行探究,簡述影響澳大利亞隔離政策的歷史傳統、強制僵化的隔離措施以及隔離政策的效果。揭示澳大利亞麻風隔離政策中種族歧視的本質以及土著在隔離政策中被剝削的地位和身份。國內學界尚無澳大利亞隔離政策的專題研究,期望對這一論題的探討能夠對澳大利亞土著研究作一些補充。
一、麻風隔離的歷史傳統
麻風病的流行歷史是決定澳大利亞麻風病防治工作方向的重要因素。在澳大利亞,公眾和衛生部門對麻風病最初的反應更多是基于西歐中世紀的傳統。在中世紀,麻風與不道德、墮落和犯罪聯系在一起。麻風病被認為是上帝對錯誤行為的懲罰。《圣經·利未記》[1]中譴責麻風病人是不潔的,并要求將其從社會中清除出去。麻風病人被視為道德敗壞者、淫亂者、邪惡者、不潔者。在12-13世紀,麻風病在歐洲的流行,整個歐洲修建了很多的麻風病院。澳大利亞面對麻風的反應深受這一傳統的影響。所以,當麻風在澳大利亞出現時,衛生部門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將他們驅逐出去或者隔離在偏僻的海島。到了19世紀末期,澳大利亞社會對麻風的隱喻有了新的內容:從道德層面轉移到了種族層面,從而引起更多的政治性討論。當麻風病在土著人中流行時,這種認為麻風病是有色人種和低等人種的疾病的觀念得到進一步加強。
二、隔離政策立法
麻風在澳大利亞出現時,當時的醫學界對麻風的傳染性尚不明確,根據英國殖民者的歷史傳統,隔離是最簡單快速的辦法。1855年,澳大利亞在昆士蘭發現第一例麻風病。澳大利亞按照英國及其殖民地的衛生健康慣例,根據英國1848年出臺的《公共衛生法》(Public Healthy Acts),決定將確定感染上麻風的人轉移拘禁到偏遠的地區或海島。[2]
1880s開始,澳大利亞除塔斯馬尼亞以外的地區都先后制定了強制隔離麻風病人的法律。《南澳公共衛生修正案1884》(South Australia Public Health Act 1884)正式將麻風定性為“危險的、會擴散的傳染性疾病”,并且安排了專門的麻風病人安置點。[3]一旦發現麻風病患者,將其迅速隔離。維多利亞地區1888年通過了《1888公共衛生修正案》首次賦予拘留麻風病人的權力,“衛生委員會可憑地方衛生官員以及任兩名具有合法職業資格的醫生的證明下,將麻風病人轉移到相應的隔離點”。[4]西澳1889年8月19通過了霍亂、天花和麻風病的相關條例,條例中規定:“戶主如有理由相信其處所內的任何人患有上述疾病之一,應立即向地方當局報告。任何醫療官或醫療主管機關發現此種疾病時,亦應立即提出類似報告。未通知的,可處以不超過50英鎊的罰款”。[5]
北領地的首席醫療官庫克(Ceil Cook)是一位堅定的強制隔離政策的推崇者。他認為,之前的麻風條例賦予他的權力太有限。于是他向聯邦衛生局主席坎普斯頓(Cumpston)提出建議,增加對首席醫療官的權力。新的麻風條例在1928年出臺,庫克的建議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在該條例中,首席醫療官被賦予了巨大的權力。[6]只有他才有權簽發證書,宣布某人為麻風病人,以及隔離麻風病人。警務人員和醫務人員均有權羈押麻風或疑似麻風的患者,并且可以進入任何的場所進行逮捕。這些法例實際上將麻風患者當成了罪犯,對他進行逮捕和無限期拘留。一旦被關進麻風病院,面對的可能就是終身的隔離。
雖然澳大利亞麻風條例是面向所有的麻風患者,不分種族,但是實際實施的過程中,卻是有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土著麻風患者與歐洲病人分別隔離在不同的麻風病院。歐洲病人得到了較好的治療,他們的醫院有較好的工作人員,享受了更多的醫療服務,并為他們提供了更好的設施。并且有較寬松的出院規定,在隔離期間還能與家人聯系,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向相關部門反應并迅速解決。而土著病人生活艱難,條件艱苦,沒有積極的治療措施,僅僅就是將他們隔離起來,不能出院,不能與家人聯系。1937年,昆士蘭衛生總干事西蘭托(Cilento)對隔離法進行了一些修改,但他說“目前不可能對有色人種進行修改”。國家衛生和醫學研究委員會支持庫克和西蘭托,并在1950年和1956年再次強調強制隔離政策,并制定了嚴格的出院條件,使土著病人幾乎不可能離開麻風病院。
澳大利亞當局堅持采取嚴格隔離政策的主要動機是防止麻風病會在白人社區中流行。澳洲當局幾乎沒有為土著麻風病患者提供治療,也沒有為他們的康復做出努力,因為他們認為土著人永遠不會成為澳大利亞社會結構的一部分。但他們認為只要將他們監禁在隔離病院中,即使沒有醫療服務,土著病人傳播麻風病的危險也會降到最低。
三、隔離的效果
對于大多數被發現患有麻風病的土著來說,被送進麻風病院意味著終身監禁。所有與部落聯系都被突然切斷,病人與他們的土地和親人失去了聯系。1942年,北領地服務機構的一名醫務人員福特(Edward Ford)寫道:“在澳大利亞的土著中,麻風病人通常會在醫務人員到來時躲藏起來,因為人們普遍擔心被永久地從部落中帶走。”[7]于是警察和醫務人員采取了突擊戰術,保證盡可能多的逮捕土著麻風病人。1939年,一名警員泰德(Ted Fitzer)被要求調查麻風病例。他報告說:“我巡邏到奧弗涅車站(Auvergne Station)附近,于30日上午天亮時突襲了車站和叢林營地。這次突擊檢查很成功,叢林營地的22名當地人和24名受雇的當地人被拘留。”[2]麻風病人的隔離加劇了土著人對白人醫生的恐懼。土著人把他們部落的病人藏起來,以避免被拘留。有的土著甚至認為:“寧可一起死,也不要死在陌生的人手里。”[6]
在強制隔離政策實行后,麻風病不僅沒有消退的跡象,反而增加。從1930s-1950s的麻風病例來看,這一政策沒有成功地降低土著人的麻風病發病率。從1930到1940年,為了容納更多的患者,又另建了專門為土著麻風患者準備的為土著居民病人準備麻風病院。在北領地,這種增長更加驚人。除了原本就傳播的地區之外,更引人注目的是,麻風還擴散到了以前未受影響的地區。
20世紀50年代,磺胺類藥物問世,麻風被治愈的可能大大增加。盡管澳大利亞衛生部門仍然堅持隔離政策。但是,醫學的發展使得越來越多的病人得到治療,因此土著也越來越積極的尋求治療。麻風病院的條件也大為改善,麻風病人也逐漸減少。1986年,澳大利亞隔離政策隨著最后一家麻風病院的關閉也宣告結束。
西方歷史傳統中與麻風病相關的恥辱在澳大利亞通過隔離政策而進一步加劇。公眾普遍認為土著人是劣等種族,而麻風就是劣等種族特有的疾病。在以白人為主的澳大利亞,土著的種族身份是一個嚴重的社會和經濟劣勢,如果再加上麻風帶來的恥辱,那么不僅是澳大利亞的土著麻風病患者,而是所有土著人的地位和形象都被進一步降低。留下后遺癥的麻風患者由于長期生活在麻風病院里而無法融入社會。1930年至1950年期間實行的僵化的強制隔離政策對土著所造成的危害是不可估量的。現今,公眾長期存在著對麻風陳腐觀念,許多患者、已經治愈的康復者以及他們的家屬,仍然遭到社會的拒絕和排斥。尤其是澳大利亞社會的土著人,仍在為自己的衛生醫療服務中的權利進行積極抗爭。
參考文獻:
[1]中國基督教三自愛國運動委員會.中國基督教協會.《圣經》,2009.
[2] Suzanne Saunders, A Suitable Island Site, Leprosy in the Northern Territory And the Channel Island Leprosarium (1880-1955), Darwin : Historical Society of the Northern Territory, 1989.
[3] Suzanne Saunders, “of vital importance to the community: The Control of Leprosy in the Northern Territory”, Health and History, Vol. 5, No. 1 ,2003.
[4] J. Ashburton Thompson, M.D., D.P.H., Contribution to the history of leprosy in Australia, London: London: Macmillan & CO,1897.
[5] Ford, E, Medical Conditions on Bathurst Island and Melville Island, The Medical Journal of Australia, September 12,1942.
[6] Harney, WE, Taboo, Australian Publishing Co., Sydney,1943.
作者簡介:
吳悅萍(1997—),女,漢族,四川南充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近現代史,澳大利亞土著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