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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與國際秩序筆談:觀念與戰略

2021-03-09 02:01:48周桂銀宋德星劉豐祁玲玲毛維準張曉通何櫻灝
國際展望 2021年1期

周桂銀 宋德星 劉豐 祁玲玲 毛維準 張曉通 何櫻灝

【編者按】? 國際秩序是世界政治中最具全局性、長期性和戰略性的重大問題。國際秩序的走向本質上是“世界向何處去”的問題。習近平主席指出:“當今世界處于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人類又一次站在了十字路口。合作還是對抗?開放還是封閉?互利共贏還是零和博弈?如何回答這些問題,關乎各國利益,關乎人類前途和命運。”對此時代之問,追求民族復興并已深度融入世界的中國,理應做出自己的回答。正值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大國競爭加劇、國際秩序“分”“合”未定之際,南京大學亞太發展研究中心會同《國際問題研究》《外交評論》和《國際展望》三本雜志,以“中國與國際秩序”為主題,邀請近二十位學者分別從歷史與理論、觀念與戰略、議題與實踐等不同路徑和維度嘗試進行跨學科、全方位討論,旨在聚焦中國在國際秩序進程中的地位與作用,思考中國與世界之關系,鑒往知今、展望未來。

【關鍵詞】? 國際秩序?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多邊主義? 霸權護持? 外交戰略

【筆談人】? 周桂銀,廈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廈門? 郵編:361005);宋德星,國防科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南京 ?郵編:210039);劉豐,清華大學國際關系研究院教授(北京? 郵編:100084);祁玲玲,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副教授,南京大學亞太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南京? 郵編:210023);毛維準,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副教授、南京大學亞太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南京? 郵編:210023);張曉通,武漢大學經濟外交研究中心、復旦大學一帶一路及全球治理研究院研究員(上海? 郵編:200433);何櫻灝,武漢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博士研究生(武漢? 郵編:430072)。排名不分先后。

【中圖分類號】 D8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6-1568-(2021)01-0016-32

【DOI編號】 10.13851/j.cnki.gjzw.202101002

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演進與特征

周桂銀

新中國的成立標志著中國人民結束了鴉片戰爭以來的百年屈辱,開啟了國家發展的新征程。為領導新中國不斷走向世界、融入世界,發揮社會主義東方大國應有的重要作用,中國共產黨幾代領導人始終把握歷史發展大勢和時代潮流,從不同歷史時期的國際政治現實出發,從中國的根本利益和長遠利益出發,高屋建瓴,運籌帷幄,提出了富有針對性的國際秩序構想,為不同時期的中國對外政策和總體外交布局指明了正確方向,體現了當代中國在維護世界和平、促進世界發展方面的遠大理想和責任感。

(一)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演進的階段性

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演進,以改革開放為分水嶺,可以分為前后兩個歷史時期。第一個時期從新中國成立到改革開放之前的三十年,以建設國家、努力成為世界大國和世界一極為目標。中國領導人先后提出“中間地帶”概念和“三個世界”理論,以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為中心的冷戰為背景,爭取構建一個中國應該和能夠發揮重要作用的國際新秩序。1946年8月,毛澤東在同美國記者安娜·路易絲·斯特朗談話時第一次提出“中間地帶”構想,指出在美蘇兩大力量之間,還隔著一個遼闊的中間地帶,而中國屬于中間地帶,中國可以利用這個地帶的有利因素,實現中國革命的目標,成為一支獨立的世界力量。20世紀60年代初期,為適應不斷變化的國際形勢并指導中國的外交政策,毛澤東提出“兩個中間地帶”的概念,認為美蘇之間存在兩個中間地帶,一個是亞非拉,一個是以西歐為主的高度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這是“三個世界”理論的雛形。20世紀70年代初期,世界多極化趨勢日益明朗,中國的重要性不斷顯現,中國領導人相應地提出“三個世界”理論。1974年2月,毛澤東正式提出“三個世界”的戰略劃分:美蘇兩國是超級大國,是第一世界;歐洲、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屬于中間派,是第二世界;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是第三世界。同年4月,鄧小平在聯合國大會第六屆特別會議上宣布,“美國、蘇聯是第一世界,亞非拉發展中國家和其他地區的發展中國家是第三世界,處于這兩者之間的發達國家是第二世界。”中國是發展中國家,屬于第三世界。當代中國由此形成了第一個全球戰略,即建立“聯美抗蘇”的國際統一戰線。中間地帶概念和三個世界理論,均從國際力量格局和世界主要矛盾的新變化出發,致力于維護和鞏固中國作為世界力量之一的根本和長遠利益,明確了當時和此后中國對外關系的總體布局,即團結第三世界(第一中間地帶),爭取第二世界(第二中間地帶)。

從改革開放至今的四十多年是中國國際秩序觀演進的第二個歷史時期。中國越來越成為世界的重要一極,不斷擺脫意識形態的束縛,愈益堅定地從國際政治現實以及中國的根本和長遠利益出發,積極推動建立國際新秩序。這一時期又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改革開放前二十年,中國領導人提出和完善了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的主張。20世紀80年代,鄧小平對中國主張的國際新秩序進行了一系列闡述,指出國際新秩序包括兩個部分:一是國際政治新秩序,對應于和平問題或東西方問題,其核心是世界多極化,以及中國作為世界一極的地位和作用;二是國際經濟新秩序,對應于發展問題或南北問題,強調南北對話和南南合作。此外,鄧小平還多次指出,建立國際新秩序必須遵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到20世紀90年代,中國新一代領導集體主張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新秩序,在內容上仍包括國際政治和國際經濟新秩序,在原則上仍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同時主張要堅持《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和原則,并提出促進世界多極化、推動經濟全球化、提倡文明和發展模式多樣化、實現國際關系民主化的重要思想。第二階段是改革開放后二十年,中國領導人相繼提出“和諧世界”倡議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為中國人民與國際社會共同推動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指明了方向。“和諧世界”倡議與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在原則和宗旨、內容和方法上一脈相承。一方面,在推動國際新秩序向更加公正合理方向發展上,中國始終堅持和平與發展的時代主題,堅定不渝走和平發展道路,高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旗幟,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聯合國憲章》的宗旨、原則,主張通過和平手段解決國際爭端。另一方面,在內容和方法上,兩大構想均包括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態五個方面,各領域的建設路徑則日益明確而務實,為中國全面融入世界、攜手世界各國人民共同建設持久和平、共同繁榮的世界規劃了可行的路線圖。

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演進歷程表現出明顯的階段性,從前三十年建立和維護中國作為世界一極的地位,逐步發展到后四十多年主要聚焦中國作為世界重要一極的作用或中國與世界的相處之道,并在此基礎上推動建立一個更加公平、美好的世界。這種階段性變化主要是由于三個重要因素,即國際政治現實的變化、中國國家實力和國際地位的變化、中國共產黨人看待中國與世界關系的信念和立場的變化。這也表明,當代中國共產黨人在看待世界、走向世界、建設世界方面,已經從最初的革命主義和國際主義的世界觀,逐步轉向了國際主義與現實主義相結合的秩序觀。

(二)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演進的繼承性

第一,中國幾代領導人都從全球性的戰略視野分析國際格局和世界的主要矛盾,對國際形勢的特征和趨勢做出正確判斷,提出中國的國際秩序主張。新中國成立初期,毛澤東等老一代領導人從戰爭與革命的時代主題、美蘇對抗的兩極格局、兩大陣營內外不同力量的分化組合出發,先后提出了“中間地帶”概念和“三個世界”理論,為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中國在國際上應有的地位和作用,指明了正確方向并采取了合理的手段。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江澤民、胡錦濤、習近平等幾代領導人準確判斷和平與發展是時代主題,認為世界多極化、經濟全球化、社會信息化和文化多樣性是國際政治經濟大趨勢,新興國家快速崛起及其作用和影響不斷增強是國際體系的重要特點,在此基礎上相繼提出建立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思想,為中國成為世界重要一極、負責任大國、現行國際秩序的維護者和改革者,確立了明確的目標和路徑。

第二,始終從中國自身力量和身份定位出發,圍繞中國的根本和長遠利益這個核心,積極謀劃未來國際秩序的建設路徑,并提升中國的地位和作用。在“中間地帶”和“三個世界”的戰略劃分中,中國是美、蘇兩極之外第三世界的重要一員,中國大力支持亞非拉國家和人民的正義事業與正當訴求。在建立國際新秩序、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等思想中,中國進一步明確了自身作為社會主義大國、歷史悠久的文明古國、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和平發展的大國的身份定位,更加堅定地站在廣大發展中國家一邊,更加有力地推動國際秩序朝著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并愈益自信地積極塑造和引領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方向。

第三,一以貫之地堅持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作為建立國際新秩序的根本遵循。在“中間地帶”和“三個世界”思想中,中國與一些重要鄰國共同提倡并踐行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創立了新的國際關系原則。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始終以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推動建立國際政治經濟新秩序,順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提倡和踐行互信、互利、平等、協作的新安全觀,主張通過和平手段、政治協商和外交談判解決國際爭端或沖突。

(三)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中的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

在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演進中,理想主義與現實主義兩條主線時而平行向前,時而相互交錯。理想主義目標體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革命主義和國際主義的遠大理想,繼承了中國歷史和文化傳統中的和平遺產。一方面,新中國幾代領導人始終從中國與世界相互關系的全局和長遠出發,站在廣大發展中國家一邊,站在人類正義事業一邊,推動建立公正合理的國際新秩序、引領國際秩序的發展方向。這是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的奮斗目標,也是中國共產黨人的遠大理想。因此,在七十多年中,中國始終高舉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的大旗,始終堅持中國是發展中國家、中國屬于第三世界的身份定位,呼應和支持廣大發展中國家的正當訴求,在國際事務上明辨大是大非,堅持伸張公平、正義。另一方面,當代中國的國際秩序觀繼承了古代中國愛好和平的優良傳統,從“天下一家”出發,堅持“和為貴”“協和萬邦”“天下和諧”的原則,在維護國際秩序和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改革上,主張多邊主義和共商、共建、共享,強調通過和平手段解決國際爭端。這兩個方面構成了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理想主義部分,也可稱之為“高目標”。

在推動建立國際新秩序的路徑上,中國領導人不斷轉向現實主義方向,越來越明確地堅持全面、均衡、漸進的路線圖。在“中間地帶”概念和“三個世界”理論中,中國老一代領導人基本從區分敵、我、友的標準出發,為中國規劃了方向明確的國際統一戰線戰略,這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被動應對的策略。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領導人從不斷變化的國際政治現實出發,為中國自身定位和中國與世界的關系規劃了清晰而務實的路線圖。繼國際新秩序主張之后,胡錦濤提出了“和諧世界”思想,習近平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思想,主張從政治、安全、經濟、文化、生態五個方面去推動建立國際秩序。這五大領域的路線圖,不僅堅持分類推進、先易后難、循序漸進的原則,而且照顧和適應了世界上各個不同地區及國家的關切,本質上有利于爭取長期的國際和平環境和周邊安全環境,有利于維護和延長中國的戰略機遇期,有利于維護中國的主權、安全、發展利益。這種現實主義思維,也體現在中國與現行國際體系關系的變化上,即從改革開放以前消極被動、有選擇地加入,發展到改革開放以來積極加入和全面融入,其根本目標在于迅速而緊密地與世界融為一體,成為國際體系的積極而重要的一極。與此同時,中國又從當代國際秩序的歷史進程與總體趨勢出發,以務實態度看待自身與世界的關系,在劇變面前堅持戰略定力和戰略耐心,一切從中國的根本和長遠利益出發,從中國自身實力與地位出發,既積極履行國際義務和責任,又實事求是地量力而行,不扛旗、不當頭。這些現實主義思維構成了中國國際秩序觀的“低目標”。

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兩個維度,“高”“低”兩類目標,貫穿在當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演進過程中。對內而言,這有助于維護和鞏固中國共產黨的執政地位,夯實政治的合法性。當代中國領導人在相應的關鍵歷史時刻提出的國際秩序主張,都推動塑造和凝聚了必要的戰略共識,形成了新的外交思想指南。對外而言,當代中國的國際秩序觀呼應了包括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內的國際社會的普遍關切和正義訴求,體現了中國的遠大抱負和宏偉理想,彰顯了當代中國的國際地位和影響力。

中國國際秩序觀及其基本戰略選擇[①]

宋德星

在新時代,世界政治最重要的問題是國際權勢轉移導致的國際秩序深度調整以及由此而引發的廣泛爭議,因此,主要國際力量進行戰略博弈時無不強調自己對于國際秩序的一系列主張,極端的事例則是特朗普政府明確將中美兩國之間圍繞國際秩序的爭論設想為中美戰略競爭的核心問題,并在相關政策文件中反復予以強化,這在相當程度上強化了中國作為現有國際秩序挑戰者的負面形象,并遭到中國政府的強有力駁斥和斗爭。正因為如此,明辨美西方曲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實質意涵、中國有關國際秩序的基本原則立場以及與之緊密相關的主要戰略選擇,對于消弭國際社會的對華政策誤讀,優化中國國際戰略環境,助力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標的實現,不僅意義重大,而且相當緊迫。

(一)西方國家曲解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戰略意圖

作為有著重大國際影響的發展中大國,中國的國際秩序觀直接關乎其對外戰略決策和政策行為,關乎中國在國際關系中力量運用的方式和強度,關乎中國與世界其他國家的互動模式和關系走勢。西方主要國家對中國力量發展、累積與運用的關切,其有關中國國際秩序觀頗為流行的政策解讀,不僅負面、消極,而且有著特定的政策意圖。其具有以下幾類典型政策解析。

第一,視中國為現有國際秩序的挑戰者。無論是借助長周期理論解析還是基于世界歷史類比,西方國家普遍將崛起的中國定性為不滿現狀的“修正主義國家”,認為其作為陸上強國,最終必將與海洋強國美國爭奪領導權,并設想中國的終極目標是顛覆西方國家所構建、維護并體現西方(主要是美國)主導地位的現有國際秩序,至少是要挑戰美國主導的“印太”地區秩序。

第二,稱中國是東亞霸權的追逐者。與前面從國際體系視角出發來審視中國的國際秩序觀略有不同,西方國家基于地緣政治思維,從東亞地區權力政治出發,強調崛起的中國首先將致力于獲取東亞地區的“霸權”,其表現有:一是挑戰東亞地區現有的國家邊界領土現狀(特別是南海地區)、制度安排、規則規范,從而導致地區關系緊張;二是致力于擠壓美國的地區影響力空間乃至力量存在,導致亞太地區中、美兩強對峙態勢日益明顯;三是與日本、印度等地區大國進行戰略競爭,以爭奪地區影響力。

第三,認為中國是非西方理念模式的示范者。西方國家從歷史文化和政權性質出發定義所謂的中國國際秩序觀,認為中國作為社會主義國家和東方文明古國,一貫強調自己與西方在發展理念、道路選擇、制度設計、行為模式等方面的本質差異,并以當今中國所取得的巨大成就來證明中國理念模式的優越性。由于西方國家無視發展道路選擇的多樣性和自主性,結果使得制度與模式之爭成為中西方國際秩序觀念之爭的重要方面,并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國家關系和國際秩序。

西方國家對中國國際秩序觀的多維政策解讀,一方面是基于對崛起中國的力量擔憂乃至戰略恐懼,另一方面則是“政治妄想癥”作用的結果,即通過塑造一個強大的外部威脅,來達到戰略聚焦的目的,用以牽引自身的戰略規劃、力量建設和對外關系,同時通過夸大威脅,推動構建一個以西方大國為核心的對華聯合陣線,最大程度孤立和遏制中國,從而維護西方的世界領導地位。由此可見,西方國家關于中國國際秩序觀的話語邏輯,實質上是國際權勢斗爭的反映,因而中西方國際秩序觀之爭必將是一個長期的、全方位的博弈過程。與上述西方有關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政策曲解明顯不同,中國對國際秩序問題的看法和政策立場一貫而清晰。

(二)中國國際秩序觀及其政策意涵

第一,中國是現行國際秩序的獲益者、維護者、貢獻者。中國認為,現行國際秩序既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結果,又是當今國際政治得以運行的制度框架,培育并催生了國際政治多極化、經濟全球化、國際關系民主化這些引領國際潮流的大趨勢,從而為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贏得了發展機遇、合作機會、成長條件;盡管這種機遇并非均等,且主要依賴于治國方略的不斷優化,其中特別重要的是機體健康、政治敏銳、戰略適切、政策靈活這類核心問題。在這方面,中國通過自身的思想理論創新、政策方略調整、創造性發揮,成功地抓住了戰略機遇,有力推動了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進程。正因為如此,中國致力于維護以聯合國為核心的現行國際體系,致力于維護廣大發展中國家的利益,強調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共同協商解決國際問題。

第二,中國認為現有國際秩序需與時俱進,并進行必要的優化調整,以充分體現當今國際政治現實。國際秩序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國際力量對比態勢的變化,取決于重大國際議題催生的思想觀念的演進,取決于國際制度機制的創新發展。在新時代,盡管國際戰略形勢有其傳承的一面,但變革趨勢同樣明顯。就后一方面而言,發展中國家群體性崛起,對發展問題前所未有的關注,有關全球治理的新理念新主張,以及管理大國關系的新路徑新安排,諸如此類的重大議題,無一不映射和影響著國際秩序。正是這類新議題新關切,推動了現有國際秩序的適度調整,使其更加公正、合理,更好地關照現實、面向未來,以促進人類的共同進步。

第三,中國始終秉持改變自己影響世界、發展自己影響世界的治國理念,強調中國與世界密不可分。當今世界一方面聯系如此緊密、休戚與共,以至堪稱為“地球村”;另一方面差異如此明顯、如此復雜多元,足以稱得為“破碎化”。對中國來說,要在如此紛繁復雜又高度相互依賴的世界中謀求安全、發展、秩序與正義,根本在于把國家和民族發展放在自己力量的基點上,同時為世界和平與發展事業作出貢獻。因此,中國特別強調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是對人類最大的貢獻,并通過幾代人的艱苦努力使中國從站起來到富起來再到強起來,以自己的發展進步推動國際社會構建新型國際關系,以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可持續發展。

(三)中國的基本戰略思考與戰略選擇

中國的國際秩序觀不僅基于國際政治現實及其發展大勢,而且基于思想理論傳統并始終與時俱進。對中國而言,21世紀前期是一個需要努力適應并認真應對的新時代。原因恰如基辛格所指出的那樣,先前從未有過一個新的國際秩序不得不基于如此眾多的不同觀念,或者如此普遍的全球規模。[②]

第一,只有戰略上的清醒才能保證戰略選擇的合理適度,面對國際秩序的深度調整,中國和世界其他大國一樣,需要戰略上的清醒和審慎,明辨和把握下述重大問題。

首先,最重要的是清醒認識和把握體系層面的發展大勢特有的意義。就國際秩序而言,無論是在國際權勢等級結構、國際體系基本價值取向方面,還是在世界秩序、國家關系方面,均出現了不同以往的巨大變化。在這樣的大變局中,迅速崛起的中國發揮何種性質的作用成為國際社會的普遍關切。關注國際體系層面的這些發展大勢和普遍關切,特別是多種趨勢并行可能帶來的深遠影響,對于當今中國尤為重要和迫切。換言之,新時代的中國迫切需要戰略大眼界,其中尤為重要的是體現宏大戰略構想的一種全新的體系視野以及相應的戰略謀劃和戰略設計。

其次,清醒認識和把握新時代戰略運籌特有的困難。不同于以往,今天我們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變化的不僅是力量對比態勢,還包括思想觀念認知。作為這個大變局中的第二大經濟體和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的崛起自然被視為關鍵變量之一,其所催生的“中國課題”不僅重要性和復雜性不同于過往,而且作為國際秩序之爭的頭等重大問題,已然成為當今世界大國權力政治的核心議題。結果,當今中國的大戰略締造,將不得不在一個具有極大戰略壓力、同時兼有戰略機遇的復雜環境中進行。這也是為什么中國反復強調,中國面臨的機遇前所未有,同時面臨的挑戰也前所未有的重要原因。[③]

再次,清醒認識和把握政策層面處理四對關系特有的挑戰。對中國這樣的當代巨型國家而言,大戰略締造是一個既涉及外部事態和威脅壓力、又涉及國家治理和關系運籌的過程。在這方面,政策上統籌國內和國際兩個大局、發展與安全兩件大事、大國和周邊兩類國家、陸地與海洋兩大方向至關緊要。應當看到,這四對關系之所以特別緊要,很大程度上在于處理和優化上述關系面臨的挑戰巨大,它們與國際權勢轉移導致的中美戰略競爭、經濟全球化/逆全球化催生的價值多元對立、民粹主義思潮下國家中心主義與國際社會理念間的沖突、國家安全追求過程中傳統戰略領域與新興戰略領域的戰略能力建設密不可分。正因為如此,中國政府將上述四對關系的處理上升到了國家戰略的高度并反復予以強調。

第二,作為國際體系負責任的參與者,中國高度重視國際秩序問題,強調自己是國際秩序的受益者、建設者和貢獻者,愿以更加積極的姿態參與國際規則的制定與完善,繼續承擔與國力相符的國際責任與義務。[④]據此,中國在下述四個方面重點施策。

首先,遵循當今世界權力政治的內在邏輯,努力構建總體穩定、均衡發展的新型大國關系。新時代,隨著中國由大向強,我們對外部世界的戰略影響越來越大,相應地受到的戰略反彈也越來越大,其中特別是來自主要大國的影響甚至沖擊越來越大。因此,就大國外交而言,我們需要同時在兩條戰線上進行戰略運籌:一條戰線是發展和處理與美國、日本、歐盟等所謂“西方民主安全共同體”核心成員的關系,另一條戰線是發展和處理與俄羅斯、印度等非西方新興大國的關系。其中的關鍵是要通過戰略規劃、創新思維和分類施策,穩定繼而推進乃至優化大國關系及其關系網絡,防止出現針對中國的聯合陣線。

其次,突出發展中大國的身份定位,弘揚和踐行正確義利觀。在對外關系領域,中國政府一方面堅定不移地維護國家核心利益,另一方面不斷尋求擴大與世界各國的利益交匯點。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尤其重視發展中國家外交,將其視為總體外交布局的基礎,并發展提煉出一套有別于西方國家的關于發展中國家外交的基本原則、方針。據此,在發展與包括周邊國家在內的廣大發展中國家關系時,在處理各種紛繁復雜的國際問題時,盡管面臨的各種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日益突出,但中國強調“始終做世界和平的建設者、全球發展的貢獻者、國際秩序的維護者”[⑤],強調以正確義利觀為指導,積極發揮負責任大國作用,與發展中國家一道努力維護安全、發展、秩序、正義這些基本價值,義利兼顧、弘義融利。

再次,順應國家大戰略締造的內在要求,統籌國內國際兩個大局。新時代,隨著中國被推到世界政治舞臺的中心,中國自然也就成為西方戰略博弈的重點對象。與這樣強大的對手進行戰略博弈,關鍵是憑實力說話,首先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斷提升戰略能力,如此才能行穩致遠。在夯實大戰略國內基礎的同時,同等重要的還包括優化大戰略實施的外在環境。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做好外交工作,胸中要裝著國內國際兩個大局,國內大局是‘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國際大局就是為我國改革、發展、穩定爭取良好外部條件,維護國家主權、安全、發展利益,維護世界和平穩定、促進共同發展。”[⑥]

最后,堅持走和平發展道路,致力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走和平發展道路是中國從理論和實踐中得出并始終奉行的基本國策。恰如習近平總書記所指出:“中國走和平發展道路,不是權宜之計,更不是外交辭令,而是從歷史、現實、未來的客觀判斷中得出的結論,是思想自信和實踐自覺的有機統一。”[⑦]本著這樣的理念,中國提出并致力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換言之,當今中國與世界的關系不僅更加休戚與共,而且需要更高的理念引領,該理念有助于破除零和思維和強權邏輯,有助于凸顯和平發展和義利兼顧,有助于推進戰略協作和互利共贏。

進入21世紀,中國不僅走出了一條符合時代潮流的和平發展道路,而且也一定能夠同世界各國一道推動國際秩序朝著公正合理的方向調整、優化,在國際事務中繼續發揮負責任大國的建設性作用。

中美戰略互動與東亞地區秩序

劉豐

由于地區權力結構變化以及主要大國戰略關系的調整,冷戰結束以來相對穩定的東亞地區秩序正面臨沖擊。對于地區秩序的走向,學術界近年來多有爭論,不同理論立場的學者作出了大相徑庭的判斷。由于大國力量對比是塑造地區秩序形態的首要因素,中美兩個大國之間實力消長和互動模式對東亞地區秩序的發展顯然發揮著最為重要的作用。從冷戰結束到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前,中美兩國與地區中小國家基于穩定安全和經濟收益預期的目標,展開了正向耦合(positive coupling)的良性互動,從而維系了東亞地區秩序的穩定。隨著中美競爭態勢凸顯,雙方關系越來越具有對抗性,導致原有地區秩序的穩定性承受了較大壓力。探討中美戰略互動與地區秩序變遷之間的關系,可以為理解東亞地區復雜的政治、經濟和安全動力提供重要視角。

(一)理解東亞地區秩序

當前,東亞、亞太和“印太”等概念在學術文獻、政策文本和媒體報道中被經常使用。這些概念所指涉的地理范圍以及囊括的國家數量存在差異,反映了不同國家參與地區合作的偏好與選擇。但是,在描述地區體系時,東亞相較于其他兩個概念更為合適。這是因為,一個地區或次地區之所以能夠成為國際體系,需要行為體在相對明確的地理空間內展開緊密的戰略互動。在國際體系中,秩序是主要行為體在互動領域達成的一套明確或默許的安排,目的是對彼此獲益的內容、范圍以及實現方式加以約束。秩序的核心功能是分配利益、調解沖突以及規范行為。秩序與制度通常被混為一談,但從歷史和現實來看,秩序的形成和維持并不依賴于制度。秩序可能是高度制度化的,也可能以較低制度化的形式出現。在當今的東亞地區,盡管存在各種制度安排,但其正式性和約束力都相對有限。與此同時,我們還需要區分秩序與秩序觀。秩序是相對客觀和穩定的,它可以被視為一種體系層次的結果;秩序觀則是不同行為者對秩序的一種期許或愿景,它反映了每個行為者對自身在秩序中的地位和角色的預期。

地區結構和地區秩序是兩個相關但有區別的概念。秩序建立在相對清晰和穩定的權力結構之上,但是在同一結構下可能會產生不一樣的秩序安排。在多極和兩極結構下,根據主要大國之間互動的方式,秩序可能出現均勢秩序、協調秩序和共同體秩序等不同形態。在單極結構下,也會形成霸權秩序和共同體秩序的差異。秩序的具體類型取決于特定權力結構下大國戰略互動的方式。一般而言,在權力結構中處于優勢地位的大國能夠在秩序構建和維持過程中發揮主導作用,從而也獲得較大的利益份額。權力結構的變化會對業已形成的秩序造成沖擊,為新的秩序安排提供動力。為了爭取在新秩序中占據優勢,主要大國傾向于使用暴力或協調手段來推動彼此之間的利益再分配,在此基礎上塑造新的行為規則和制度安排。

學術界對東亞地區秩序的形態存在霸權秩序、均勢秩序、共同體秩序、大國協調秩序、二元秩序等典型觀點。[⑧] 這五種觀點有一些抓住了地區結構中的某些特征,能夠找到一些局部的事實支持;有一些則停留在理念層面,比如共同體秩序。從權力結構上看,東亞并不是完全的單極體系,也不是經典的多極體系,因此純粹的均勢和霸權秩序都不符合地區秩序的現實。相反,東亞秩序具有較強的多層性和復合性,這是由地區行為體的多樣性、實力的動態調整以及發揮地位和功能的復雜性所決定的。2008年之前,東亞地區不存在典型的經濟和軍事多極,美國的主導地位得到了其盟友和安全伙伴的支持,身處美國體系之外的國家也未明確挑戰其主導地位,因此可以認為這個地區存在一個局部霸權秩序。國際金融危機爆發后,局部霸權秩序出現松動,目前仍處在轉型和重塑的過程之中。

(二)中美互動與東亞秩序的穩定性

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以來,東亞地區之所以保持了相對和平與穩定,主要在于地區主要行為體在經濟和安全兩個重要領域中的良性互動。在中國持續崛起這一影響地區權力結構的關鍵因素作用下,中國、美國和地區中小國家都采取了以經濟接觸和安全容納為主要特征的戰略。

在這一時期,中國對外政策以維護有利于和平發展的外部環境特別是周邊環境為主要目標,安全上保持自我克制,經濟上積極融入。中國意識到,只有推動經濟發展、擴大開放和主動融入國際社會,才能實現國家安全、政權穩定和民族富強等重要目標。中國經濟保持持續高增長,客觀上強化了東亞國家經濟上的相互依賴,推動了地區內的經濟合作。中國在經濟領域的主動融入,使東亞地區形成了一個緊密的生產分工網絡,提高了東亞地區國家間的利益融合程度。當然,經濟融入并不能保證中國成為維持地區秩序的穩定器。中國面對的是相對復雜的地區安全環境,特別是與不少周邊國家存在領土、領海和海洋權益爭端。在處理爭端時,中國選擇在維權和維穩兩個目標之間平衡,保持審慎克制的姿態,主動化解與周邊國家的安全沖突,以期創造和平穩定的地區環境。

2010年以前,美國的地區戰略和對華政策都有利于維持東亞地區秩序的穩定。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美國希望通過接觸戰略將中國納入其主導的國際體系中,并且希望促成中國在經濟和政治上發生有利于美國的改變。[⑨] 接觸戰略與中國融入國際和地區經濟分工體系的需求相契合,使中美經貿關系在較長時期成為雙方重要的利益契合點。從更大的背景看,在2001—2010年間,東亞并非美國全球戰略的主要方向,其對反恐戰爭的投入限制了在亞太地區的力量部署和戰略關注。由此,在20多年的良性互動中,兩國雖然在經濟和安全領域中時有摩擦,但基本保持了包容性競爭態勢,合作而非對抗是中美雙邊關系以及在地區層次互動的基本面。

中美兩國的包容性競爭使得地區國家具有較大的政策空間。由于不存在明顯的陣營對立,東亞中小國家自然不必考慮選邊站隊,還可充分利用中美兩國在東亞地區提供的安全和經濟公共產品。在這一時期,東亞中小國家維持著較大的對沖空間和政策靈活性,意味著地區秩序具有較高的穩定性。

(三)中美競爭態勢與東亞地區秩序的松動

在2010年之后,為了應對中國在東亞地區影響力的擴展,美國在經濟和安全兩個維度都改變了相對良性的對華政策。奧巴馬政府實施的“亞太再平衡”戰略開始明確將中國作為重要的防范對象。到了特朗普政府時期,中國更是明確被定位為美國的戰略競爭對手。無論是在奧巴馬還是特朗普任內,美國推行的地區戰略都具有高度排他性。當然兩者所倚重的手段也有差異。奧巴馬政府地區戰略的經濟支柱是多邊的,試圖通過《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這一安排削弱中國在地區貿易格局中的地位,而地區戰略的安全支柱更多是雙邊而非多邊。特朗普政府在經濟上則主要依靠挑起貿易爭端的單邊手段,在安全領域則以加強美日印澳四邊安全合作為支柱。不過受美國整體實力衰退、在不同地區的力量投入受限以及國內政治掣肘,美國的整體戰略處于收縮而非擴張期,兩個戰略都存在目標與手段不匹配的問題。[⑩]

美國地區戰略的轉向導致中美戰略競爭加劇,使得雙方關系在安全和經濟領域都出現了反向耦合(negative coupling)的態勢。中美競爭對地區秩序的穩定產生了三個方面的負面沖擊。首先,競爭導致地區安全局勢惡化,出現更多安全摩擦和風險。其次,地區合作無法正常進行,既有的制度平臺功能失調。在亞太經合組織、東盟地區論壇和東亞峰會等多邊場合,中美之間的立場分歧甚至嚴重對立的情形頻繁出現,大大削弱了這些制度安排的效能。再次,由于中美雙方提出一系列競爭性的地區議程,加之美國在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一帶一路”基礎設施建設以及高新技術等眾多領域向地區國家施壓,試圖阻止它們與中國合作,地區國家面臨選邊站隊的艱難選擇。

(四)東亞地區秩序的前景

過去十年間,中美在安全和經濟兩個重要領域的戰略關系從正向耦合轉變為反向耦合,反映了雙方在力量對比變化態勢下彼此利益兼容性的下降。當雙方實力差距較大時,美國維持地區主導地位與中國追求國家發展之間能夠找到兼容空間。隨著實力差距縮小,美國意欲維持其地區主導地位,特別是以壓制中國持續崛起來實現這一目標,則與中國實現國家富強和提升國際影響力的目標之間產生了較大矛盾。

中美戰略競爭加劇對地區秩序的穩定構成威脅,引發了關于在東亞地區出現新的“兩極對立”和“新冷戰”的擔憂。然而,冷戰時期在亞洲出現兩大陣營對立是在極特殊的歷史條件下形成的。從地區層次看,這一局面形成的主要原因是二戰后許多原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國家尋求獨立和國家發展,而這一目標的實現與尋找強有力的外部支持特別是兩個超級大國的支持聯系在一起。時至今日,地區國家所追求的核心目標,無論是政權穩定、國家安全還是經濟發展,都并不與某個大國完全捆綁在一起。

隨著美國國內政權更替,拜登新政府的地區戰略是將延續前任政府對華競爭的基本面,還是朝著更具建設性和合作性的方向發展,仍有待觀察。過去十年間,美國的地區戰略經歷了由“亞太再平衡”到“印太”戰略的轉變,這兩個戰略都試圖在經濟和安全上將中國排除在外,在政策目標上具有高度一致性和延續性。對于拜登新政府而言,美國地區戰略的核心目標和基本架構也將在整體上得到延續。不過,在特朗普當政的四年里,東亞地區的地緣政治、經濟和安全環境已發生巨大變化。一方面,特朗普政府的貿易和安全政策削弱了美國調動地區盟友和安全伙伴的能力;另一方面,中國在地區經濟格局中的權重持續上升,積極支持以東盟為中心的地區制度安排,也傾向于與東盟國家加快《南海各方行為準則》磋商來維護南海和平穩定。時至今日,一個將中國排除在外甚至是孤立和圍堵中國的地區性安排已難以獲得地區內中小國家的明確支持。

東亞地區權力轉移是一個相對漫長的過程,與之相伴的地區秩序轉型亦如此。在此過程中,中美雙方需根據地區力量對比的動態發展調整各自預期,在共處中尋求各自利益的調整和適應,形成與地區格局相適應的利益安排。未來秩序不是以某個大國單獨主導的形式出現,而是需要容納地區主要大國以及中小國家并兼顧各方利益需求。

西方社會對中國國際秩序觀及政策的認知

祁玲玲

隨著中國國力的上升,崛起的中國是否會挑戰二戰后美國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進而成為國際體系的領導者,一直是西方媒體與知識精英討論的焦點問題,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以下簡稱“疫情”)將該問題帶入新一輪激烈論戰。過去數年,西方各界通過解析中國領導人的重要講話、黨的重要報告、媒體信息、分析中國對外政策中的新概念來解讀中國與世界的關系,其中既有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追溯,又有對當前中國實力的解讀。從目前對西方學術界、主流媒體以及重要智庫報告的分析來看,西方社會對中國的國際秩序觀以及中國對外政策的解讀存在一些穩定觀點和典型特征。

(一)西方認知中國與世界的基本立場

迄今為止,西方社會各界主導性的認知是中國試圖或正在挑戰現有國際秩序。盡管從世紀之交西方各界就開始討論中國究竟是守成國還是挑戰國,但發展至今,西方的主流輿論已傾向于認為中國正在挑戰國際秩序。從他者對中國的意圖認知和實力認知兩個維度來看,對中國與國際秩序的看法可分為四種類型。第一種觀點認為中國兼具雄心和實力,已明確釋放出改變國際秩序的信號,試圖重塑全球治理,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且有著諸如“一帶一路”建設的保障。第二種觀點認為中國試圖改變國際體系,但尚不具備替代美國領導全球的實力。第三種觀點認為中國國家實力不斷增長是事實,但其并不試圖打破自由主義國際秩序。邏輯上的第四種類型,即認為中國既無雄心又無實力的論斷在最近的三四年已鮮見。前三種觀點盡管在認知上存在一定差別,但在迅速崛起的中國會沖擊國際秩序的基本假設上卻存在共識,都高度關注中國并表現出不同程度的擔憂,是當前的主流觀點。但西方社會各界得出中國試圖或正在挑戰國際秩序結論的原因卻多元和碎片化,總體上展示出西方世界對中國理解中的隔膜感、盲人摸象般的片面認知以及意識形態視角下的沖突情緒。

(二)西方認知中國與國際秩序背后的多樣邏輯

第一,有相當一部分分析基于對中國國內政治變化的觀察,認為中國外交正進入改變國際秩序的階段。中國進入新時代之后,西方認為這表明中國外交也進入了新時代,并認為與之前中國外交中的“韜光養晦”有了明顯區別,進入了“奮發有為”的外交新階段。新階段有著新氣象,包括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理論、“一帶一路”、亞投行這樣的新戰略和新舉措。西方社會通過解讀黨的十九大報告、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的講話,認為中國釋放的信號非常明確,中國正積極致力于改變現有國際秩序并要取代美國成為全球領袖。與此同時,西方輿論認為目前中國相信美國的實力和國際地位日漸下降,而這恰恰是中國的機遇。在少數的反對聲中,有分析認為中國的外交目標實際上存有模糊和不確定性,并呼吁西方各國要從歷史的角度全面分析中國的訴求,這些見解往往來自西方國家老一輩的知華派或對東亞文化有深入分析的人士,但是他們的聲音并沒有成為主流輿論。

第二,西方學者理解中國的國際秩序觀的另一條路徑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天下觀”。“天下觀”被理解為歷史上中國在東亞所建立的一種國際體系模式,該模式不同于以無政府狀態下相互競爭為特征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而是以朝貢體系為依托,建立了以“中華帝國”為主導的政治、經濟、文明的龐大體系。一些學者能夠認識到“天下”體系中的中心國與霸權國的區別,也認為目前中國在現有國際體系中嚴格遵循主權平等原則,并無打破現有國際體系重建“天下”的計劃,看到了中國領導人一直強調的文明多樣性和文明交流。但他們同樣也會討論“天下觀”的各種原則與現有國際秩序原則存在的潛在沖突,質疑“天下觀”下實現和諧秩序的可行性,例如,他們認為中國的實力增長與周邊國家間可能形成不平等的權勢并向全球擴張。西方輿論對中國的“天下觀”最新的解讀,是將“天下觀”與“中國夢”、人類命運共同體以及“一帶一路”倡議相聯系,他們似乎在中國的全球治理觀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雄心中找到了“天下觀”中儒家文明向外傳播的影子。不過,這其中更突出的特點是,他們將“天下觀”中國家間的不平等原則以及儒家文明的對外影響,落腳在當前中國國內政治發展所形成的“中國模式”與現行西方民主意識形態可能產生的碰撞上,并將“天下觀”的文明視角與冷戰以來的意識形態沖突混雜在一起,體現出他們在認知中國與世界關系上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沖突色彩。

受冷戰以及第三波民主化浪潮的影響,以選舉為基本特點的西式民主價值在西方世界乃至一些轉型的新興國家中得到了廣泛傳播。隨著中國國力的增強,西方社會各界普遍關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發展模式對西方民主造成的沖擊。他們在幾乎所有關于中國外交、中國與世界關系的討論中,都嚴重關切中國全球影響的擴大、中國的政治價值可能的溢出、對西方產生的威脅。這一強烈的意識形態底色幾乎體現在他們對中國議題討論的各方面,將中國在全球化進程中的技術進步、與各國的深入交流、積極加入各類國際組織等均視為所謂的“威權主義的擴張”。而2020年中國成功抗疫的經歷與西方各國疫情擴散形成強烈對比,進一步加劇了西方國家對中國模式的擔憂與不安。歷史完全沒有像福山在30多年前宣稱的那樣終結,中國作為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在改革開放40多年后仍然面臨著外部巨大的意識形態壓力。

第三,西方輿論關注的另一個焦點是中國具體的外交政策。近年來,“一帶一路”建設成為西方輿論分析中國國際秩序觀的核心議題。目前,西方學術界對“一帶一路”的實踐已經有了較為詳細的經驗性把握,從地緣政治的角度認為其已經建構了歐亞大陸之間前所未有的合作和對話框架,但同時也認為“一帶一路”可能在政治、經濟乃至文化上給沿線各國帶來復雜影響。西方學者對“一帶一路”的批判性評價大體有兩種思路,一種將其視為中國挑戰現有國際秩序最重要的標志之一,另一種則強調其在實施過程遭遇的各種困境進而唱衰“一帶一路”,但這兩種取向反映了同樣的意識形態沖突邏輯。這種思路同樣反映在西方學者對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的討論中,包括南海問題、中印邊境沖突等。我們觀察到,中國各層面的外交實踐,尤其是在存有一定的國家間沖突的情境下,在進入西方輿論時或多或少都遭到了西方基于意識形態差異的質疑與批判,這些無疑將是中國擴大開放的潛在挑戰。

第四,理解西方對中國的認知還必須了解西方各國國內政治的運作邏輯和政治大氣候。當前,中國議題已隨全球化進程逐漸進入西方國家國內大選的競選議題,隨著國內選舉中政治化趨勢的出現,西方社會對中國的認知呈現出與國內政治分裂相糅雜的復雜情況。例如,在美國大選中,中國議題已經在競選廣告、現場演講、選民互動、候選人辯論中被頻繁提及。一般來說,偏向保守主義的西方右派對中國的批判往往更為激烈,出現在保守取向的媒體中的中國形象更具攻擊性,保守主義者對中美之間沖突的前景預判更為悲觀。盡管西方國家國內政治的極化趨勢使左右兩個陣營持有對立的看法,但在中國崛起對國際秩序的沖擊及捍衛本國利益上卻有著普遍共識,這在中美貿易談判以及西方各國在疫情沖擊下民眾普遍的對華輿論中都有所體現。

以上分析西方社會解讀中國的復雜性反映在一些西方學者的辯論中,2020年10月23日,《外交事務》雜志發表了傅高義(Ezra F. Vogel)等八位美國頂級中國問題專家聯合署名的文章《對華鷹派走過了頭:進攻是對中國的錯誤應對》,該文是對亞倫·弗里德伯格(Aaron L. Friedberg)新近發表的文章《應對進攻的一條出路:如何擊退北京》[11] 的全面批判與回應。文章認為弗里德伯格對于中國政策的鷹派立場基于一些關鍵性的錯誤預設,將中國在國際事務中的反對聲音歸咎于政治體制的不同,實際上完全忽視了中國近代歷史進程所帶來的一些民族主義情結,而且錯誤地將意識形態對抗延伸到中國對外政策的各個方面。文章還批判了弗里德伯格試圖將中國隔離在世界貿易與技術體系之外的激進主張,認為美中關系應該建立在現實和互惠而非最差預設的基礎上。弗里德伯格對此批判文章則表示強烈反對,認為八位學者的文章充斥著強烈的意識形態批判以及諸多曲解。這是中國議題在當下的美國乃至整個西方社會引發的一場典型論戰,其圍繞中國與國際秩序的核心議題展開,不僅展示了歐美精英對中國議題的分裂立場,而且也讓我們看到西方社會觀念對立背后所蘊含的對崛起的中國的深層認知共識。

(三)可能的應對以及未來趨勢

當前西方社會各界對中國與國際秩序關系的解讀呈現出整體認知方向較為一致,但認知邏輯多元、復雜的特征。雖然中國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但西方的解讀卻是碎片化、片面的,絕大部分西方人仍然不甚了解中國,意識形態對抗的思維慣性幾乎成為西方認知中國的某種“便利”途徑。在當前西方社會普遍出現社會分裂、政治極化、民主價值遭遇沖擊的背景下,西方社會對崛起的中國會愈發敏感與關切,老一輩知華派的理性聲音存在被重拾意識形態對抗的冷戰遺產的保守輿論邊緣化的風險。西方學者與主流媒體對中國的解讀與西方各國普通民眾對中國的認知相互呼應,一系列民調數據已經表明了西方民眾對中國日漸警惕的情緒以及對中國大國領導地位的質疑。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上指出,我們需要在“深刻認識錯綜復雜的國際環境帶來的新矛盾新挑戰”中,進一步把握“實行高水平對外開放,開拓合作共贏新局面”的方向。崛起的中國勢必會更加深入地融入全球體系,這需要西方社會更加準確地認知和解讀中國。

作為高水平開放戰略的一部分,中國需要以更加開放的姿態向西方展示自我,加強雙方在民間、精英、行政部門等各層面交流。如何在復雜的國際局勢中講好中國故事,讓中國和平發展的信息準確而全面地傳播到西方社會是一項巨大任務。其中,弱化對外交往中的意識形態對抗是非常重要的環節。盡管西方價值的偏見一時很難改變,但在中國外交、中西交往中也需要避免加劇這一問題,要淡化意識形態用語,以更加精確而中性的語言表達中國意圖,避免產生不必要的歧義,并在建立互信的交流中弱化西方的意識形態訴求。當然,解決這一問題的前提是我們對西方社會的普遍疑慮及其背后的邏輯要有深刻而精準的把握。西方社會自身正經歷著的劇烈震蕩以及內部撕裂,這極大地增加了我們理解西方社會對華認知的復雜性。在各國不同選舉周期的影響下,如何充分理解各國國內政治運行的邏輯以及與此相聯的對華認知與戰略,對中國與西方各國的交往進行準確的解讀,是當前中國行政主管部門以及國際關系學界面臨的重大挑戰。復雜的國際環境呼喚中國與世界更加冷靜而客觀地互相解讀與認知,我們也將繼續觀察各方在挑戰與機遇并存的世界大變局中的頻繁博弈。

霸權護持:大變局時代美國國際秩序觀的堅持與調適

毛維準

作為當今國際舞臺上的霸權國,美國正處于系統性的“大變局”時刻。首先,它必須直面新興國家崛起等結構性挑戰,應對國際競爭者對其地位與霸權秩序的沖擊。其次,美國也需要應對國內政治的巨變,無論是政治極化還是民粹崛起、抑或種族主義興起等,都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美國在當前國際社會中的行動力和權威性。再次,美國政治體系運行的周期性動蕩前所未有地將其外交政策置于戰略抉擇的十字路口,關于美國外交政策是通過拜登“撥亂反正”還是維持“沒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義”的政策辯論正在加劇。最后,疫情與經濟、金融震蕩等加劇了美國在國家利益、國家實力根基與外交政策工具運用效率方面的不確定性。當然,美國的國際秩序觀會延續其在二戰后主導的所謂“自由國際秩序”的基本邏輯,還會因“大變局”要素沖擊而調整其霸權護持的主觀判斷。

(一)美國國際秩序觀一以貫之的邏輯

基辛格曾經指出,“沒有哪個國家參與世界秩序的態度令人如此難以參透。”[12]但是,在政策多變的同時,美國“大戰略”實際上保持著穩定[13],這種穩定的國際秩序觀反映出美國始終堅持的五種邏輯。

第一,二戰之后,美國國際秩序觀的總目標是護持全球霸權。二戰后美國國家體系的基本邏輯是因霸權而立、依霸權而治、為霸權而設。當前國際秩序始終服務于美國的霸權地位。在某種意義上,美國是最依賴霸權體系運行的國家,卡根(Robert Kagan)認為,美國“無法忍受其全球領導角色的終結”[14]。因此,當霸權地位受到威脅時,美國便會以維持霸權“體系的健康發展”之名并借助“美國外交政策智慧、力量和遠見”而為所欲為。[15]

第二,在霸權護持的前提之下,美國國際秩序觀的斗爭邏輯一直主導美國的外交政策。二戰后,美國堅持遏制政策,并推動其政治文化從共識建構走向極端對抗。[16]遏制也意味著強化伙伴并打造同盟,其斗爭性衍生出美國以排他性為特點的“例外主義”和“以友制敵”的全球制衡戰略。冷戰結束后的“離岸平衡手”“四方安全對話”與“印太戰略”等都體現出以上邏輯。

第三,帝國擴張是美國國際秩序觀的基本特征。擴張既是權力也是資本的本性。帝國理念是影響美國外交政策調整的重要因素,與美國霸權或領導權相輔相成。在霸權目標和自身利益的雙重驅動下,美國的帝國沖動始終存在。2000年左右,美國正處于“后冷戰”的實力巔峰,其保守主義興起,“新帝國主義”等倡議甚至成為美國對外政策的主流選項。[17]美國國際秩序觀中的擴張性促使其以“先發制人”的態勢來遏制競爭對手,這種“先發制人的誘惑”會沖擊國際秩序的“組織原則”。[18]

第四,美國的延伸性國家利益觀影響著其注意力邊界。美國對影響其霸權的國家利益議題異常敏感,追求所謂“持久永恒”的國家利益。例如,1993年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明確指出,“我們的基本國家利益和目標與美國領導權的要求是一致的”。美國多次強調,它只會支持有利于美國自身利益的國際秩序。從里根到奧巴馬再到特朗普,美國國家利益的內涵經歷了一個持續擴展的的過程,它刺激著相關議題的“政治化”與“安全化”,影響著其國際秩序觀。

第五,美國國際秩序觀也存在著內在沖突。米德(Walter Russell Mead)認為,美國外交從來不是“單一且統一的世界觀”[19]。一方面,美國國際秩序觀是包含不同價值觀與意識形態且存在二元沖突[20]的“拼盤”。美國國際秩序觀的建構依賴“相互區別、相互競爭的聲音和價值觀之間的平衡”[21]。價值觀沖突也反映到美國黨派沖突甚至建制派與反建制派之爭中,它們在20多個外交政策議題上存在較大分歧。[22] 另一方面,不同代際的國際秩序觀也存在差異。不少調查顯示,“嬰兒潮”一代及“沉默”一代受訪者與X一代和“千禧”一代的受訪者在內政與外交方面都存在較大分歧。[23]

(二)美國國際秩序觀的調適邏輯

美國國際秩序觀依賴于國際背景、國內政治和領導人意向等因素而發生顯著變化。在中美戰略競爭升級的背景下,美國國際秩序觀強化了其霸權護持力度、斗爭強度、擴張程度、利益驅動邏輯和內在沖突張力。

第一,美國正在建構競爭性日趨顯著的國際局勢認知。美國自認為是實力強大的超級霸權,同時,它也指責中國和俄羅斯等國挑戰其權力、影響力與國家利益,損害其安全與繁榮。例如,美國對自身的強大軍事力量保持自信,但是,其對中國等大國正在進行的常規武器與核武器現代化更警覺,擔心這會威脅其霸權地位。

第二,美國的國際角色認知表現出偏執色彩。面對國力相對衰落的現狀,美國更強調本國的國際領導權和霸權地位,2017年的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強調“將美國置于第一位置是本屆政府的義務,更是美國世界領導地位的基礎”。在該理念指導之下,美國在規劃自身國際角色時走向極端,極度擔憂“邊緣行為體會填補美國造成的真空”,甚至一改“慈善霸權”面目,不惜以破壞國際秩序為代價與競爭者進行消耗戰。[24]

第三,美國在面對潛在安全風險與競爭對手時警惕性更高。中國和俄羅斯已經被美國視為“改變現狀的國家”和“最關切的競爭對手”,它認為中、俄兩國正在發展威脅美國的軍事能力。例如,美國將中、俄政治軍事發展、先進技術研發、軍備競爭、重大事件沖擊和人口變化視為未來的重大威脅,將中國崛起、俄羅斯擴張、伊朗與朝鮮核問題、失敗國家與恐怖主義等視為長期威脅。高度警惕的美國必然會延續其戰略對抗邏輯,并將這一邏輯與秩序之爭結合,強化自身的既有認知。

第四,美國正在形成一種以選擇性排斥和集群為特征的強勢國家利益觀。一方面,美國指責中國和俄羅斯損害其國家利益,鼓吹捍衛國家利益的合法性,試圖動員資源、運用各種政策工具,反擊損害美國國家利益的行為。另一方面,面對自身實力相對下降的狀況,美國強調與盟友、伙伴的共同利益,注重通過建構國家間網絡的方式來維護自身利益,并適當兼顧盟友利益。

第五,自利的改革主義是美國對國際制度的基本態度。美國認識到當前的國際制度總體上符合美國的利益,但是,面對自身制度影響力下降,美國指責一些國家正在“壓榨”國際制度。實際上,美國大多以功利的態度看待國際制度,并因此極端化為根據美國利益決定國際制度的興亡。美國宣稱其“負擔過于沉重”[25],一些美國政客甚至揚言,如果國際機構與其利益不符,那么“就必須改造或取消”甚至“合法地退出或重新談判過時或有害的條約、貿易協定,以及其他不符合國家利益或盟國利益的國際協議。”[26]

第六,美國護持霸權的路徑具有全面性和系統性的特征。美國試圖通過利益共享與責任劃分的方式來推動盟友和伙伴參與秩序的建構,推出各種地區戰略,奉行“有原則的現實主義”,影響各類問題(能源、貿易、網絡、政治、人權、軍事、人文等)的應對,并采取盟友“再平衡”、“對等”貿易、經濟威懾、先進技術管制、能源控制和軍事恫嚇等政策圍堵中國等國家。

第七,美國國際秩序觀的核心價值。美國立足自身利益塑造國際秩序,包括維護國家利益、保護本國民眾、延續美式生活、促進經濟繁榮和提升影響力等。在延續現有國際秩序的同時,美國也致力于向其他國家推廣法治、自由、開放、規則等價值,并以此塑造其國際秩序觀。當然,這只是美國霸權秩序的寄生物。

(三)大變局背景下的美國對霸權秩序的護持

目前,美國處于政權更替和新冠肺炎疫情持續惡化的沖擊之下,國際秩序觀中的內在矛盾可能增加美國對外政策方向的不確定性。但是,應對中國挑戰已成為美國兩黨的共識,在黨派攻訐和疫情問題上,中國都被納入美國政治爭論中。美國霸權秩序觀中的擴張性、斗爭性和沖突性因素因此得以凸顯。美國國際秩序觀中的基本邏輯以及美國新政府與中國在磨合期內打交道的方式和成效,將決定未來幾年美國對華政策的方向。

首先,美國對華外交政策會維持在現有軌道,雙方矛盾可能繼續加劇。中美之間的結構性矛盾會惡化。同時,伴隨美國“政治極化”趨勢和民粹主義的發展,以及對疫情的政治操弄,中美價值沖突與意識形態的矛盾勢必升級,兩種矛盾相互纏繞,雙方緩和空間很小。盡管拜登新政府的對華政策可能會有所調整,但是,在既定國內政治結構下,鑒于民主黨特性,其國際秩序觀中的偏執和沖突維度顯然會訴諸意識形態強壓策略,美國仍會在“中國威脅”、人權等問題上對中國施壓,這將使兩國的對抗性上升。進而可能帶來美國強化盟友關系、擠壓中間地帶和孤立中國等競爭者的政策后果。

其次,美國對華實施遏制戰略的議題戰線會持續擴展。美國必然會在經貿、軍事和國際制度等議題上向中國全面施壓,并在高科技、網絡空間和人工智能等新疆域加強圍堵。在國際層面,美國會回歸多邊國際制度軌道,宣揚規則意識;當然,與特朗普政府相比,作為建制派回歸的拜登新政府可能稍顯“優雅”,在多邊舞臺上更為“成熟”。在地區層面,拜登新政府無論是重啟“亞太再平衡”戰略還是鞏固“印太戰略”,其涉及的議題都會從安全領域蔓延到經貿、基建與人文等領域。美國將各類議題“政治化”“安全化”的邏輯仍會持續嵌入到與中國“軟實力”“銳實力”“影響力”和“軍民融合”等相關的話語體系中,并具體化到更寬廣的議題領域。

當前歐盟的國際秩序觀與戰略轉型

張曉通、何櫻灝

面對當前國際秩序重組、歐盟內部多重危機和新冠肺炎疫情的來襲,歐盟在“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指導下實施戰略轉型,通過更靈活、務實的國際秩序觀和戰略,打造“地緣政治歐洲”,在大國博弈加劇的背景下加強內部團結,爭取戰略自主,強化區域合作,推進全球治理改革,鞏固歐盟在國際舞臺上的重要地位。同時,歐盟當前的國際秩序觀與中國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正確義利觀存在對接的空間,未來雙方可以深化合作。

(一)歐洲的國際秩序觀走向“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

國際秩序觀一方面指對現行國際秩序的認知,另一方面指對理想國際秩序的偏好。歐盟理想的國際秩序觀是2003年《歐洲安全戰略》中提出的“有效的多邊主義”,但當前其國際秩序觀則開始減少理想主義成分,邁向“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首先,“有效的多邊主義”是歐盟對未來世界的理想化構想,直接影響了歐盟及其成員國的對外戰略和政策實踐。2003年《歐洲安全戰略》[27]出臺的背景是歐洲經歷了冷戰后的繁榮、自由和安全。因此,歐盟強調非傳統安全問題,并希望借多邊主義框架,實現有效的多邊主義國際秩序。具體是把歐盟打造成為一支“規范性力量”,借助歐洲價值觀和規范輸出,實現有效的全球治理。其次,內外環境的變化推動了歐盟國際秩序觀的調整,邁向“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一方面,國際秩序變革和重組,國際金融危機、恐怖主義、文明和宗教沖突的多重危機在全球蔓延;另一方面,歐盟內部危機頻現,歐債危機、烏克蘭危機和難民危機以及英國脫歐等一系列問題,使歐洲一體化面臨倒退的風險。因此,歐盟的國際秩序觀朝著“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發展,并在實踐中表現出多邊主義的靈活性。

第一,2003—2016年,歐盟從“有效的多邊主義”過渡到“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2016年6月,歐盟對外行動署發布外交與安全政策全球戰略,對歐盟的力量模式和輸出觀念進行修正,強調歐盟全球戰略[28]的核心是構造一個更強大、團結的歐洲。在面對外部危機方面,“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成為歐盟對外行動新的指導方針,但這并不意味著歐盟放棄了“有效的多邊主義”,而是采取更務實的方法來實現這一目標。在具體實踐中,歐盟不再只向世界推行以規則為基礎、從上而下的國際機制,而是探索以自下而上的方式打開貿易等領域的大門。[29]此舉體現了歐洲多邊主義的靈活性,為此后發展多邊關系和多邊框架提供了更大空間。

第二,2016—2019年,歐盟在“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指導下的實踐過程。2019年,歐盟對外行動署基于當今世界聯通性、競爭性和復雜性增強的大背景,對過去進行總結,對對未來進行戰略部署,發布了《歐盟全球戰略:三年回顧與未來期待》。[30]面對全球軍事、經濟和政治領域的競爭,歐盟對外行動列出了五點優先事項,可分為三類:強化歐盟自身安全、增強合作性區域秩序、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從歐盟、區域和全球三個層次進行策略部署,多邊主義的務實性和可操作性更強。

第三,2019年至今,疫情大流行導致歐盟再次面臨危機。在歐洲一體化層面,疫情初期,歐盟成員國爭搶醫療物資、關閉邊境導致人們對歐盟內部團結的質疑加重。在區域治理層面,歐盟的周邊國家對其不伸出援手表示不滿。在全球衛生治理層面,歐盟并未在疫情防控方面占據領導地位。面對2020年冬季疫情的持續蔓延,歐盟如何在疫情大流行中更靈活、務實地發揮其多邊主義優勢,還有待觀察。

綜上所述,歐盟的國際秩序觀從最初的“有效的多邊主義”的理想范式,到如今的“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本質上反映出歐盟對于自身和國際秩序的現實認知與妥協,并逐步朝著務實方向轉變。

(二)“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指導下的歐盟戰略轉型

在全球治理層面,歐盟積極打造“地緣政治歐洲”,強化軍事和經濟力量,提高歐洲的硬實力。面對世界格局變化,歐盟期待建立一個戰略自主的歐洲。在內部治理層面,歐盟則加強安全建設、維護歐洲的團結,并以此為基礎繼續向世界展示歐盟的“規范性力量”。

第一,構建“地緣政治歐洲”。在不同歷史條件下,歐盟尋求與之適應的自我定位,以對其在國際舞臺上扮演的角色進行調整。過去,歐盟的國際身份是民事力量、規范性力量或擁有較強的軟實力,[31]但是隨著多邊主義受挫,大國地緣政治博弈加劇,荷蘭總理曾針對歐盟發表演講稱:“當今歐洲對外政策必須更加務實,少些天真。”[32]2019年,新一屆歐盟委員會將自身定位為“地緣政治委員會”,強調歐洲的地理因素、加強軍事和經濟力量。但是,2020年突如其來的疫情讓歐盟真正成為“地緣政治歐洲”的宏大目標遭受重創。受疫情影響,2020年歐洲的內外計劃擱淺。首先,疫情前歐盟推出的諸多戰略和政策舉措,如“建設歐洲的數字未來”“歐洲數據戰略”“歐洲新產業戰略”等將延誤。其次,“地緣政治歐洲”的建立是基于優越的地理位置,但在疫情初期歐盟各成員國自顧不暇,未能團結抗疫,一定程度上動搖了“地緣政治歐洲”的內部團結。再次,歐盟作為世界上最大的區域多邊組織,未能利用“地緣政治歐洲”的優勢,積極援助周邊鄰國和世界其他國家,在一定程度上損害了歐盟的形象。[33]

基于多邊主義受挫和國際格局變化的現實考量,2019年歐盟委員會提出了構建“地緣政治歐洲”的戰略。但是,面對疫情考驗,歐盟的危機應對能力還有待提高。疫情之后,“地緣政治歐洲”會如何發展還有待觀察,但未來歐盟持續打造軍事、安全硬實力的大方向不會改變。

第二,追求“戰略自主”的呼聲高漲。“自主”一詞是“主權歐洲”的組成部分,新一屆歐盟委員會對此非常重視。事實上,這是自特朗普政府執政以來以及跨大西洋關系變化后,歐盟反復重申的觀念。歐盟強調的“自主”主要指“戰略自主”,這意味著歐盟不再只注重于安全和防務政策層面的自主,也注重包含外交政策層面的自主,確立了獨立于美國之外的外交與安全政策目標。具體表現為:首先,在防務層面,歐盟表示不能一味依靠美國領導的北約,法國總統馬克龍和德國總理默克爾都曾公開表示歐洲需要擁有自己的軍隊。其次,在外交層面,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于2020年7月訪問丹麥等歐洲國家,希望與歐洲各國共同打壓中國,但歐洲并未對此形成統一聲音。再次,在網絡安全層面,美國希望歐洲選邊站隊,共同打壓中國企業,但歐洲希望尋求“第三條道路”。最后,在對外安全問題上,歐盟在伊朗核問題上與美國分歧嚴重。由此,歐盟在實踐中積極推進“戰略自主”并已取得一定進展。此外,歐盟也始終強調自主并非孤立,更不代表走向多邊主義的對立面,而是通過更靈活的方式創建聯盟和多邊議程,利用好歐盟的雙邊和多邊外交框架,更好維護多邊主義。

第三,深化“規范性歐洲”的發展。盡管歐盟委員會轉向追求硬實力,但并未忽視歐盟以規則為基礎的軟實力,也堅持以價值觀為指引的“規范性歐洲”。首先,在全球治理層面,歐盟持續在氣候變化領域展現領導力。2019年12月,歐盟委員會推出“歐洲綠色新政”。在歐盟內部提出在2050年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制定了一系列綠色投融資政策,推廣綠色技術。在全球氣候變化領域,期待通過綠色外交改進應對氣候變化的政策工具,鞏固歐盟的全球氣候治理領導者地位。這表明,歐盟在追求“地緣政治歐洲”的同時,并未放棄“規范性力量”的底色。其次,在加強歐洲一體化層面,歐盟深知“規范性歐洲”的核心在于歐洲的“多樣性統一”。一方面,歐盟強調成為全球治理參與者的前提是歐洲內部團結。另一方面,歐盟需要以團結的多邊組織身份出現在國際舞臺上,才能“以身作則”向世界輸出多邊主義和歐洲規范。然而,歐洲一體化頻現危機,疫情再次暴露了歐盟固有的制度性缺陷和成員國之間的分歧,[34]歐盟的內部團結飽受質疑。面對多重危機疊加,歐盟需要采取更有雄心并能落實到位的行動。于是,2020年5月,歐盟委員會出臺歐盟復蘇計劃,希望借助復蘇基金和產業戰略調整等方式進一步團結歐洲,推進一體化,向世界展現區域多邊組織的“規范性力量”。

(三)歐盟踐行“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的走勢以及與中國的互動

第一,歐盟的國際身份需要重新定位。歐盟過去一直以“規范性力量”的形象活躍于國際舞臺,強調基于規則的多邊體系,這讓其在維護多邊主義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對外行動實施“價值觀外交”。但在轉向基于現實主義的“地緣政治歐洲”時,對外行動將采取審慎的實用主義策略。“地緣政治歐洲”強調大國博弈、力量對比和競爭,偏向國際關系中的現實主義和“霍布斯世界”。而“規范性歐洲”背后的理念是自由制度主義和建構主義,強調國際制度與合作,指向的是“洛克世界”和理想主義的“康德世界”。歐盟這兩個身份之間出現了一定的張力,如何采取一種平衡與折衷的策略,準確定位自己的身份,是歐盟亟須面對的。但是,無論采取何種策略、以何種方式確立國際身份,歐盟都將對未來國際格局和國際秩序帶來新的影響。

第二,中國需要鼓勵堅持多邊主義的歐洲。歐盟“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國際秩序觀與中國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正確義利觀存在合作和對接的空間。一是中國理解的“共商”主要是指各國政府之間的“共商”,歐盟所理解的“共商”是國家政府、企業、社會團體等之間的“共商”。但是,國家治理和多元協調治理并不是完全對立的兩種治理模式。中歐可以在不同領域運用兩種不同治理方式。二是歐盟認為中歐雙方在氣候變化、難民與移民、可持續發展和多邊機構改革等基于多邊主義理念的全球治理領域存在著廣闊合作空間,這與中國全球治理觀的“共建”“共享”不謀而合。三是在“有原則的務實多邊主義”指導下,歐盟把合作性地區秩序作為奠定全球多邊主義的重要基石,這與中國的正確義利觀中強調開放的區域主義、照顧發展中國家利益的理念一致。總之,在價值觀上求同存異,未來中歐之間就有望在更多領域開展更深入的合作。

[責任編輯:孫震海]

[①]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海上絲綢之路地緣安全及其風險管控研究”(18ZD130)的階段性成果。

[②] Henry Kissinger, Diplomacy, New York: Simon and Schuster, 1994, p. 27.

[③] 21世紀初,中國政府認為,當今世界正處在大變革大調整之中,而中國是機遇與挑戰并存。參見胡錦濤:《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奪取全面建設小康社會新勝利而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中國共產黨第十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文件匯編》,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44頁。在新時代,中國政府特別強調了影響國際秩序的不確定性不穩定性突出的問題,“我國發展仍然處于重要戰略機遇期,但機遇和挑戰都有新的發展變化”。《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公報》,新華網,2020年10月30日,https://politics.gmw.cn/2020-10/30/content_34322553.htm。

[④] 戴秉國:《中國的核心利益有三個范疇》,外交部網站,2010年12月08日,http://politics.rmlt.com.cn/2010/1208/12276.shtml。

[⑤] 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日報》2017年10月28日第1版。

[⑥] 《習近平在周邊外交工作座談會上發表重要講話》,《人民日報》2013年10月26日,第1版。

[⑦] 《習近平在德國科爾伯基金會的演講》,《人民日報》2014年3月30日,第2版。

[⑧] 關于地區秩序類型的討論,可參見孫學峰、黃宇興:《中國崛起與東亞地區秩序演變》,《當代亞太》2011年第1期,第6—34頁;Amitav Acharya, “Power Shift or Paradigm Shift? Chinas Rise and Asias Emerging Security Order,”International Studies Quarterly, Vol. 58, No. 1, 2014, pp. 158-173。

[⑨] 無論是接觸戰略的支持者還是批判者,對于這一戰略能夠達到的目的顯然都有錯誤預期。關于美國圍繞對華接觸政策的辯論,參見陶文釗:《美國對華政策真的形成共識了嗎?——基于當前對華政策辯論的分析》,《國際關系研究》2019年第3期,第3—21頁;刁大明、蔡泓宇:《競爭性對華戰略調整的美方爭論》,《國際政治科學》2020年第4期,第115—149頁。

[⑩] 左希迎:《美國戰略收縮與亞太秩序的未來》,《當代亞太》2014年第4期,第4—28頁;Peter Trubowitz and Peter Harris, “The End of the American Century? Slow Erosion of the Domestic Sources of Usable Power,”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95, No. 3, 2019, pp. 619-639。

[11] Michael D. Swaine et al., “The Overreach of the China Hawks: Aggression Is the Wrong Response to Beijing,”Foreign Affairs, October 23, 2020,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 /china/2020-10-23/overreach-china-hawks; and Aaron L. Friedberg, “An Answer to Aggression: How to Push Back Against Beijing,”Foreign Affairs, Vol. 99, No. 5, 2020, pp. 150-164.

[12] [美]亨利·基辛格著:《世界秩序》,胡利平等譯,中信出版社2015年版,第305頁。

[13] Patrick Porter, “Why Americas Grand Strategy Has Not Changed: Power, Habit, and the U.S. Foreign Policy Establishment,” International Security, Vol. 42, No. 4, 2018, p. 9.

[14] Ivo Daalder and Robert Kagan, “The U.S. Cant Afford to End Its Global Leadership Role,”The Washington Post, April 22, 2016, https://www.realclearpolitics.com/2016/04/23 /us_can039t_afford_to_end_its_global_leadership_role_381013.html.

[15] [美]沃爾特·拉塞爾·米德著:《美國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響了世界》,曹化銀譯,中信出版社2003年版,第350頁。

[16] 潘亞玲:《美國政治文化的當代轉型》,《美國研究》2017年第3期,第45頁。

[17] 焦世新:《冷戰后的時代變遷與美國戰略》,時事出版社2015版,第64頁。

[18] G. John Ikenberry, “Americas Imperial Ambition,”Foreign Affairs, Vol. 81, No. 5, 2002, pp. 44-45.

[19] [美]沃爾特·拉塞爾·米德著:《美國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響了世界》,第58頁。

[20] 李慶余、任李明、戴紅霞:《美國外交傳統及其締造者》,商務印書館2010年版,第431頁。

[21] [美]沃爾特·拉塞爾·米德著:《美國外交政策及其如何影響了世界》,第xxi、58頁。

[22] Dina Smeltz, Ivo Daalder, Karl Friedhoff, and Craig Kafura,America Divided: Political Partisanship and US Foreign Policy (Results of the 2015 Chicago Council Survey of American Public Opinion and US Foreign Policy), The Chicago Council, 2015, pp. 17-37.

[23] Patrick Fisher, “Generational Cycles in American Politics, 1952–2016,”Society, Vol. 57, No. 1, 2020, pp. 22-29.

[24] 相關討論參見丑則靜:《從轉型到危機:“美國優先”對國際秩序的影響》,《國際展望》2020年第1期,第46—65頁。

[25] Doug Stokes, “Trump, American Hegemony and the Future of 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 94, No. 1, 2018, pp. 133-150.

[26] Michael R. Pompeo, “Restoring the Role of the Nation-State in 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German Marshall Fund, Brussels, December 4, 2018, https://www.state.gov/secretary /remarks/2018/12/287770.htm.

[27] European Commission, “European Security Strategy: A Secure Europe in a Better World,” December 2003.

[28] European Commission, “Shared Vision, Common Action: A Stronger Europe,” June, 2016.

[29] Balazs Ujvari, “The EU Global Strategy: From Effective Multilateralism to Global Governance That Works,”Egmont Security Policy Brief, No. 76, July 2016.

[30] European Commission, “The European Unions Global Strategy Three Years On, Looking Forward,” June 2019.

[31] 周弘主編:《歐盟是怎樣的力量》,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13頁。

[32]Anthony Dworkin and Richard Gowan, “Rescuing Multilateralism,”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Affairs, June 25, 2019, https://www.ecfr.eu/publications/summary/rescuing _multilateralism.

[33] 黃靜:《歐盟“戰略自主”放緩腳步》,《中國國防報》,2020年5月18日,第4版。

[34] 金玲:《世界秩序演變中的歐盟一體化前景》,《人民論壇》2020年第22期,第32—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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