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 飲（組詩）

田 斌

落 日

湖邊風景太美

我照花，花不動

照樹，樹無聲

只在風中揮揮手

在水里揚清波

搶眼的，還是那輪落日

我咔的一聲

把它留在了畫面上

像救一個輕生的人

我一下子，摟住了

它的身子

泉 飲

我們這些山里娃，夠福氣

在山上玩野了，玩累了，玩渴了

就到處找沁水凼

這些巖石縫里沁出來的水

躲在山旮旯里

還沒有見過大世面

甚至還沒開口說話

寶貝疙瘩似

依在大山的襁褓里

它是一條山溪的源頭

但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

我們見到它，就如饑食渴

有時我們先洗洗手，洗洗臉

然后用手捧著喝

那甘甜直潤心底

有時我們雙手撐地

口飲清泉，生怕弄臟了泉水

五體投地地

滿懷對大地的敬畏與感恩

晨 浴

每天早晨，我都看見

大地有晨浴的好習慣

它肌膚的絨毛上凝滿露珠

白霧的輕紗中裹著豐腴的肌體

旭日，從山頭上冒出來

是它打開了觀照自己的銅鏡

萬物都映照其中

像早行人沐著晨光趕路

風是料理它清新的梳子

蕩去了昨夜漫涌的浮塵

它梳洗一新，盛裝出鏡

擁著濃情與愛意

向世人敞開了光亮無私的胸懷

小 憩

我們在山間亭中小憩

有人用手揩汗，有人喘著粗氣

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像是為了緩和疲憊的氣氛

風在臉上吹，有被吻的感覺

山中的一兩聲鳥鳴

像是誰在呼喚，尋而不見

陽光透過樹林照過來

把白亮的光打在亭子上，打在亭柱上

風穿亭而過，又吹進林中草木

松樹上，結滿累累松果

那掉下來的一顆，像誰不準的手

誰也沒砸中，落入了山中

突然，一只松鼠在枝頭躍動

它把我們的目光牽過去

讓人又是興奮，又是歡喜

雪 山

那山頂終年不化的雪啊

都是借助山的高度

凌風而立，而歌，而舞

陽光的撫摸像親吻

風的吹拂也是。愛有不同的方式

我們站在山下仰望

時間久了，思緒就會長出翅膀飛翔

像盤旋在雪山上空的鷹

俯瞰著人間

那山頂的白，白得耀眼，白得閃爍

寧靜，孤絕，巋然不動

映襯著山下牛羊，馬兒和觀望的人群

滋養洶涌澎湃的海

據說，沒有誰能登上雪山

那上面住著時光與歲月的神

太陽愛了，月亮愛

星星只能遠遠地觀望

我在尋思中輕輕斂翅

像一只鳥，站在山頂

神一樣，打量著

這繁蕪，涌動，斑斕而美的人間

山野的春天

我喜歡行道樹兩邊盛開的花

梅花，櫻花，桃花，李花，玉蘭花，

白的，粉的，紅的，黃的，紫的

都亮出了絢麗的色彩

這些迎春開放的花朵

每一朵都鮮艷欲滴，吐露心曲

看著它們，我心中久藏的冬天

也在泛青的柳枝上找到了簇新的愛戀

湊近花枝，那花朵的香

縷縷漫溢，像剛洗浴的少女

從我身邊走過

那洗發水的香波

浸潤了我的心扉

我知道，山中那個采茶的女子

一定是系著紗巾，站在云端

她嘴里唱著噴吐花香的歌

讓城里心懷掛牽的人

涌滿對山野春天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