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
不論哪種語言,都會隨著時代的變遷而出現許多新的詞語。到了如今多媒體時代,新詞語自然也會應運而生,而且絡繹不絕。筆者對不少新詞語甚感費解,Wi-Fi的意思很晚才弄懂,許多術語更是天書,干脆棄置不顧。可近來因試編一部英漢詞典,發現不少新詞語不完全是科技術語,而是對某種負面社會現象的點睛之筆,而這種現象顯系由高科技這把雙刃劍帶來的副作用。
有個我們現在天天可見的現象:地鐵車廂里,多年前人人手持一份報紙,現在是人人手握一個手機。還有在人行道上,在校園路上,甚至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我們常會看見有人一邊走路,一邊看手機,對周圍世界視而不見,對交通之聲充耳不聞,他們這種神志恍惚狀態,真使人擔心發生危險事故。于是,在德國出現了一個新詞語,譯成英文是:smartphone zombie (智能手機僵尸),后縮略為smombie (手機僵尸)。在漢語里,“僵尸”也好,“行尸走肉”“活死人”也好,都是很可怕的詞,誰也不愿當的。現在,你大嗓門叫某人一聲“手機僵尸”,不就是當頭棒喝,警告他說:看好路,走好道,別當“行尸走肉”,別因智能手機而失去理智,失去寶貴的生命。
在“微信”里看信息、留言,或在“朋友圈”里說說、聽聽,都要用手指在熒屏上點來劃去,于是有了“刷屏”一說,英文則用“scroll”,也即上下左右移動畫面。可生活是復雜的,社會是多難的,哪會天天有喜訊,時時有好消息,事實上,我們刷來刷去,更多收到的是悲訊,是壞消息,看到的不是藍天、陽光,而是烏云、暴雨,我們因此常感失望、沮喪,有人甚至罹患抑郁癥。又一個新詞語因此而出現:doomscrolling(陰暗刷屏)。《時代》雜志將之定義為:“過度的熒屏時間用于接受反烏托邦消息”。有人撰文規勸道:“請停止陰暗刷屏! 這只能使你的心情更糟啊!”
過度依賴數字設備,太多使用手機、電腦,還有另一種副作用,那就是使大腦認知能力和記憶力衰退。先前人們都用自己的腦子記住電話號碼,可如今電話號碼都打入手機,誰還記得清楚?人們過去讀書常作摘錄、寫筆記,一字一句,印象深刻,如今反正有搜索引擎,隨時可查找各種資料,便不會去強記,不會去背誦,稍稍瀏覽一下即罷,也就留不下深刻的記憶,腦子里往往是一片空白。于是新詞語又來了:digi-tal dementia(數字癡呆癥)。美國神經科學家曼弗萊德·斯比澤爾的解釋是:“過度使用數字設備結果造成認知能力的嚴重衰弱。”有神經科醫生說,電話號碼健忘癥是數字癡呆癥的危險信號,發展下去,就會忘記更多東西,包括別人的,甚至自己的名字。
不過,若得了數字癡呆癥,也不必太著急,因為你可加緊實行digital detox (數字排毒),也即排除因過多使用手機、電腦而產生的“毒害”。作為“低頭族”,你可以抬起頭來,放下手機,暫停電腦,離開社交媒體平臺,去享受沒有電子信息干擾的單純簡樸的生活。有人建議到那些沒有電子信號的深山老林里去度假,走時不忘帶上幾本書,去感受久誤的閱讀、遐思和欣賞山水的愉悅。
有人平時在家里或辦公室里,漏掉一點社交媒體信息就會感到懊惱;要是為“排毒”去了遠鄉僻壤,完全失去信息,自然會感到遺憾。這種對漏掉或失去信息的懊惱和遺憾又產生了一個新詞:FO-MO (錯失的憂慮),即fear of missing out的縮略。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期間,人們長期居家避疫,沒有聚會,沒有娛樂,不能旅行,因此也體驗到這種“錯失的憂慮”。
不過,又會有新詞告誡你該怎么做,那就是變FOMO為 JO-MO (錯失的樂趣),joy ofmiss-ing out的縮略,一種不害怕錯過好事的豁達和快樂,不管別人怎樣不錯失、樂無窮,你都能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過好自己的生活。對正在做數字排毒的人來說,“錯失”可以使他們感受那種排除雞零狗碎信息、擺脫雞毛蒜皮瑣事的樂趣。對正在居家避疫的人來說,“錯失”可以使他們享受生活安全、安寧、安康的怡悅。
JOMO眼下是許多人關注的議題,美國報刊和網絡上有關議論甚多,比如:
“錯失的樂趣是對我們生活其中的聯系過密的社會的反彈。如今的科技產生如此多社交媒體平臺,迫使我們將時間花在我們本不必關心、不必要做的事情上面,我們應從社會‘樂隊車上跳下來,去做我們能使自己真正感到快樂的事情。”
“只有在進行電子排毒時才能領略錯失的樂趣:離開社交媒體,擺脫周遭世界的圍困,不受過多信息和混亂思想的轟炸,不管別人在做什么或希望你做什么。”
“錯失派對、酒會、聚餐,錯失臉書上的好多個小時,遺憾之心可以理解,但你有的是取而代之而又感喜樂的事情:讀一本好書,悠閑散步,幫小孩洗澡,躺坐沙發,有一部電影和一缽爆米花。”
首創JOMO這個首字母縮略語的是一個博客,在他兒子誕生后暫停網上工作期間,充分感受到“錯失的樂趣”,在幫兒子洗澡時,他臉上的笑容是最璀璨的、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