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為您從此不關機

董靜

親愛的媽媽：

您好嗎！

為了您，我的手機已經整整5年沒有關機了，可是，5年來它卻從來沒有因您而響起過。

當年，我成為一名光榮的鐵路職工，您滿含熱淚自豪地送我離開故鄉，從此，電話便成了我們母女跨越距離的“相見”。不管工作再忙再苦再累，遠在他鄉的我每周都要跟您煲上2次以上的“電話粥”。那些年，家里的固定電話費每月都高得出奇，常常會把去交電話費的爸爸嚇一跳。

然而，15年前，一場嚴重的心臟病無情地降臨到您的身上，原本就瘦弱的您昏迷了半月，等醒來之后，運動、語音等功能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影響，甚至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從此您就再也不能主動給我打電話了。盡管如此，我們母女還是常年保持通話不斷線，與以往不同的是，每次都是我跟爸爸接通電話之后再讓您接聽。

媽媽您知道嗎，也正是從那時起，我開始感受到了對您滿滿的虧欠，感受到了自己內心深深的愧疚，也真正讀懂了事業與盡孝不能兩全的苦澀與無奈。作為您唯一的女兒，我常年工作在外，后來結婚，單位工作忙、家庭負擔重，這就決定了不能在您膝下承歡、于您床前盡孝。在您重病纏身的10多年間，我都很難踏踏實實地給您喂上幾天藥，很少正兒八經地陪您去一趟醫院，已記不清有多少次您突然病重入院救治，但我卻不在您的身邊，有時甚至因工作忙都不能回去。

然而，對于這一切，您總是表現出了作為母親才有的寬容與理解，總是反過來教育我以事業為主、以工作為重。平時看不出您對我的想念和依賴，可每次我告訴您我要回家時，頭天夜里您都會因激動興奮而失眠;每次回到家，巷口總會有您踮著腳張望等待的孱弱身影;每次離開，您又總是拖著病體一送再送，“注意身體、安心工作”的話囑咐了一遍又一遍……

媽媽，就在5年前的那個冬天，您再一次病重入院，當時，我所在的單位財務部門工作繁重，我只能忙里偷閑給您打個電話問問情況、說些安慰鼓勵的話。因為不能與您相守，就只能以電話代替與您相見;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也就只能借電話慰藉自己一顆歉疚的心。

我清楚地記得，這一次的母女通話，您雖然還是老生常談輕描淡寫地說著自己的病情，還是寬心安慰地鼓勵我安心工作，但是您沒能掩飾住的那一絲哽咽，還是讓我感覺到了您故作鎮定中的不安，體會到了您堅強外表之下的脆弱。

就在那個冬夜，我加班到了很晚，回家就關掉手機睡覺了。凌晨四點，房門突然被敲得急促而山響，開門一看，當同在南京工作的堂弟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明白了一切，一下子癱倒在地。

后來我才知道，那一夜您突然病危，在ICU搶救期間，哥哥給我和愛人打了很多電話都因為我們手機關機而沒有打通，最后只好讓遠在郊區的堂弟連夜上門通知我。因為我們家住部隊大院，來訪客人未經與戶主聯系登記是進不了院子的，最后，是堂弟跟值勤哨兵反復說明情況才得以破例進院通知我們。

媽媽，不管彌留之際的您是否想過要跟女兒通上最后一次電話，也不管遠在千里之外的我得知您病危之后能否趕得上與您見最后一面，但是，我的余生已深深地后悔在那一次的關機中了，正是因為那一次的關機，種下了我一生的遺憾。您知道嗎？這5年來，我常常會夢見您撫摸著我的頭慈祥和藹地對我說：“小靜啊，家有老人，晚上別關機啊！”我甚至因此患上了強迫癥，不但從此不再關手機，而且常常會陡然一驚慌忙去檢查手機，總是害怕自己的手機意外或不小心關了機。

我最最親愛的媽媽，五年生死兩茫茫，想起電話淚兩行。我知道，我們母女已經永遠不會再通電話了，因此，在母親節快要到來之際，我想給遠在天堂的您寫封信。

給您寫這封信，我想要告訴您的很多。我想告訴您我的工作取得了新進步，去年我又被評為了先進，如今已經成為公司工會和財務部門負責人，女兒沒有辜負您的期望。我想告訴您如今家里一切都很好，您一直盼望的外孫女已經出生，正在健康茁壯地成長;我更想告訴您的是，我從此再也不會關機了，手機永遠為您開著，同時也為了兒女不在身邊、日漸年老的爸爸！

此致

敬禮！

永遠想您、愛您的女兒小靜 泣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