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宜霖
“小朋友小心,別這么趴在欄桿上!”身后傳來一陣沙啞的叫喊聲。
回首,一位身著紅馬甲的老者手持拐杖,三步并作兩步往我這邊趕。走近一看,那紅馬甲上赫然寫著“親水使者”四個字,滿是溝壑的手緊緊握著同樣溝壑滿身的拐杖,他赫然矗立在我們面前,深邃的雙眼中藏滿了故事。
“我是這里的志愿者,是土生土長的大皎人,最早就是住在那兒?!崩先擞霉照戎赶驑蛳履莻€像極了大型電路板的地基殘痕,“唉,沒想到她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p>
從這位老爺爺那里我們得知,這地基要追溯到南宋寶慶年間,有人遷居到此,后來才逐漸成村成鄉。村民們順著大皎溪廣植銀杏樹,每到秋季,金黃漫山,頗為壯觀。
這是一個嵌在山水中的美麗山村,匿于青山,融于綠水,十里銀杏,大皎村民在風景中繁衍生息……
老爺爺的一句“十里銀杏”讓我浮想聯翩。暮秋,葉片似黃蝶飛舞,金色的天,金色的地,定然比張藝謀的《滿城盡帶黃金甲》還要晃眼、夢幻。
“后來在抗日戰爭時期,大皎村被日軍焚村,死傷慘重。劫后,村民們發憤圖強,重建家園,救回了遍體鱗傷的大皎?!闭f到這兒,爺爺突然住了口,拿出揣在懷里的水杯抿了一口,用拐杖指了指村口說,“喏,那里有一座碑亭,是我們大皎的‘毋忘亭,你們可以去看看。”
恰巧,從橋邊又走過來一大家子,一對年輕夫妻攙著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奶奶,旁邊還跟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很快,他們也加入了聽眾的隊伍。
老爺爺清了清嗓子,提了提聲音:“1970年前后,恰逢政府興建皎口水庫。我們村有三百多戶人家都搬出去了,有些念舊的,就往兩邊山上搬,自行建房,就成了北山村和南山村,到現在也沒幾戶人家了,我們就是其中的一戶。你們看,這里擁有罕見的好地勢,四面環山,中央有低洼,整體呈碗狀,只需加一道閘門,就能儲存好多水。政府正是看中這些地理優勢,才選中這里。”
老爺爺欣欣然地繼續說道:“那時候,興建水庫,我們村所有年輕力壯的人都去幫忙,這水庫的建設也有我們的一份功勞呢。”
“我家老頭子若是還在,我一定帶他來看看,他曾經就是在這壩上一邊當赤腳醫生,一邊挑土、壘石?!迸赃叺睦夏棠倘滩蛔〖悠饋?,“我們以前就住在那個拐彎的地方?!蹦棠踢呎f邊抻長脖子往橋下探了探。
曾經,那里是他們的家,十里銀杏,青山綠水。他們用勤勞、智慧創建家園,不畏日寇,不懼困難。又在政府需要他們的時候,用最質樸的方式,親手把家園深藏在水底。
他們雖然心疼它的逝去,但更愿意接受它的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