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皮影藝術從民間到新民間的當代時尚轉化

葉茜

(溫州大學 美術與設計學院,浙江 溫州 325035)

傳統民間藝術是一代代中華兒女留下來的寶貴財富，但在新媒體快速發展的今天，傳統民間藝術的發展遇到瓶頸。隨著“文化復興”、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等思想和文化觀念的推行，傳統民間藝術只有尋找到符合當下生活方式和創新理念的轉化途徑才會有新的突破。設計師需將傳統民間藝術融入時尚領域，使之不再刻板傳承，通過多種手段實現藝術與時尚的跨領域合作與轉化，使其從民間走入新民間。

1 傳統皮影藝術在民間的困境

皮影極具中國傳統文化特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1]。皮影藝術以傳統民俗繪畫為基礎，結合寫實繪畫，講究“以形寫神”，是“外師造化”的產物[2]。皮影不僅體現了民間藝術文化，還蘊藏著很多寶貴的歷史信息，人們可以從皮影戲的造型中感受到民間藝術的精髓，通過其古樸的民間造型和濃厚的民族氣息體驗民俗民情。然而，隨著全球化、城市化熱潮的到來，民間文化日漸式微，皮影原本附帶的鄉土氣及其繁瑣的制作工藝使之陷入發展困境，逐漸背離了它生存的母體——民間，走向市場經濟下的喧囂城市[3]。在新的生存空間，皮影藝術如果僅停留于傳統的藝術欣賞和收藏，其發展就會受到限制，在傳承與創新、手工與機械、生活與藝術面前，它需要借助新的藝術表現形式和媒介，才能獲取新的發展途徑。

2 民間藝術與新民間時尚

2.1 民間與新民間的關系

民間藝術多兼顧實用性，是當地群眾的智慧結晶，它往往借用民間“集體意識”的代表符號，形成大眾共識。而那些明顯表現出民間痕跡又具有當代情懷和當代風貌的藝術作品都被稱為當代新民間藝術[4]，它們共同的情感特征、符號元素、行為法則、表現形式和創作目的，形成了鮮明的時代感和強烈的地域群體性。被弘揚的傳統民間和被當代化、藝術化、人文化的新民間，是新時期、新文化如影隨行的伴侶，它們思想與觀念的社會黏合力也必將轉化為人類文化進步的長久動力[5]。隨著人們對民間藝術復興的覺醒，崛起的新民間將逐步成為社會關注的重點。

新民間的雅是大俗之中的大雅，新民間的逸是大勞苦中的大逸[6]。它是在對生活大量攝取、感知的前提下形成的，一些民間藝術中為人們熟知的符號經藝術家轉化重構后更顯新穎別致。傳統符號即使在當代也是大眾所共識的，它代表著集體的共性，具有特定的語境。以中國傳統民間藝術為靈感進行再創新，使其轉化成更具當代文化價值的新民間藝術，這需要當代藝術家對中國傳統民間文化進行挖掘，以傳統技藝為外在形式，傳統精神血脈為內核，進行適合當代生活的創作。在當代藝術家鄔建安作品《〈白蛇傳〉新解》的同步展覽中，《白蛇傳》的“古本”與“今相”產生多重關聯，圍繞“當代藝術介入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的主題，通過展、演、研三位一體的形式，讓傳統非遺與當代視覺藝術展開超時空對話；梳理中國當代藝術與傳統文化的關系，在當代藝術實踐的轉化下，呈現非物質文化遺產所煥發出的時代新生[7]。設計師從傳統民間的資源中提取養分，通過文化觀念的更新與藝術轉化，在內容和形式上對民間藝術進行演繹和再創造，在內涵、形式和視覺語言上建立起當代藝術與本土傳統文化的多角度對接。這是對中國民間元素進行的當代藝術探索，也促進了民間藝術在當代的傳播與傳承，進一步擴大了受眾群體的范圍，使傳統民間文化基因得到拓展和轉化，在當代迸發出更旺盛的生命力。

2.2 民間藝術走向新民間時尚

在文化消費市場的驅動下，國際品牌也從傳統文化中吸取各種民間藝術的精華，在民間作品中汲取靈感進行時尚轉化，從而提高品牌的藝術人文價值。西方人更是對東方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設計師紛紛在自己的設計中加入中國傳統民間元素，與當代藝術、現代科技進行碰撞。國際品牌在中國的推廣，也采取了入鄉隨俗的方式，結合地區文化實現營銷本土化。例如，植村秀推出以“民藝復興”為主題的民間藝術公益項目，結合羌繡、紙箏等民間藝術走起文藝風。該品牌邀請國家非遺代表性項目——濰坊風箏的傳承人張效東為其設計了兩款寓意“蛻變”和“彌生”的圖案，限量應用于其明星產品的包裝上。產品外包裝圖案中包含了一些民間寓意吉祥的符號，如蝴蝶、仙鶴、山茶花等(見圖1[8])，極具地方文化特色，實現了品牌的小眾高端定位。設計師將傳統民間文化融到品牌故事中，通過其特有的符號為品牌獲得更大知名度和影響力，突顯人文情懷，讓大眾感受到民間藝術的獨特魅力，促進對傳統民間文化的創新性傳播，在傳承發展中堅持其地域性和多樣性需求[9]。中國元素代表中國文化精神，而中國符號源于中國特有文化，能引發受眾對中國文化精神的聯想，是外在有型符號和內在精神的結合[10]。一個成功的品牌需善于發現消費者心中認可的、與他們密切相關的故事，找到其中有價值的，給消費者帶去精神的滿足，從而讓顧客樂于消費、忠誠消費[11]。潮流只有攜帶了特定的符號才能具有特定的文化價值取向，這也是時代賦予傳統藝術的當代精神。事實表明，真正成功的營銷策略是賦予產品特定的故事，找到與品牌精神相匹配的文化。時尚品牌可以通過融入相關民間故事，在營銷品牌文化的同時倡導對民間文化的整體性保護，發掘傳統文化內涵，加入文化互動體驗消費，以提升民眾的興趣，加深他們對本土文化的理解和熱愛。

圖1 民間寓意吉祥的符號應用于時尚產品——蛻變系列Fig.1 Folk auspicious symbols applied to fashion products—metamorphosis series

當前中國社會經濟的發展，讓部分高端消費人群在體驗過西方的奢侈品之后，逐步回歸到本土文化的消費中，尋找原本就屬于自己的中國式時尚哲學，這將成為未來的一個趨勢，也無形中影響了時尚產業的發展狀態。中國未來時尚文化產業的發展，將會在傳統民間藝術的回望中轉化為新民間時尚，融入當下。不過這僅僅只是開始，要想重建時尚品牌與消費者的情感連接，加強生活與藝術的多樣性融合，讓消費者發現民間藝術之美，回望民間藝術的本真，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需將傳統民間藝術以新的形式進行傳遞，實現從民間到新民間的傳承轉化。

3 傳統民間皮影藝術在當代的新民間轉化

傳統皮影藝術蘊含著民間藝人的淳樸情懷，富有裝飾畫效果，可謂巧奪天工[12]。筆者結合本土設計師品牌，將傳統民間文化融入到時尚領域，探索中國傳統民間皮影藝術向當代時尚藝術轉換的可能性與方式，讓傳統與現代在新民間實現精彩的碰撞。

3.1 民間皮影藝術在當代藝術中的新構

蔡瑞蓉教授對民間皮影藝術進行靈感提煉，通過重新解構和詮釋，創作了皮影系列水彩作品(見圖2[13])。她試圖在藝術觀念上通過水彩與皮影的意向融合，探索水彩畫的民族化和當代性問題。正如她所說：“我以皮影藝術為創作母題，把水彩畫的傳統技巧與中國畫的繪畫技巧進行融合、拓展，進而表現出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內涵。”[13]對于蔡瑞蓉的作品，中央美術學院殷雙喜點評說：“這一創作反映出她的兩個自覺意識，第一是自覺將皮影作為一種藝術圖示進行吸取借鑒，與一般的皮影畫拉開距離；第二是自覺保持兩種藝術形式各自的審美內涵和藝術語言，力圖在皮影的原型與意向之間探求新的視覺感知?！盵14]藝術家將皮影這項在當代社會與藝術生活中瀕臨絕跡的民間傳統藝術轉換成當代繪畫作品，從色彩形態表現上建立起民間文化經典結構與內涵的對應，讓人們解讀到民間藝術的當代形式。

圖2 蔡瑞蓉“絕代風華”皮影系列水彩作品Fig.2 Watercolor works of the shadow play series "unsurpassed beauty of a generation" by CAI Ruirong

3.2 民間皮影藝術在現代科技中的新印跡

民間藝術記錄著特定的歷史，代代相傳并不斷疊加新的印記，具有活態性特征。因此，對傳統皮影藝術的探究既要追溯歷史，又要關注不斷變化的新文化印記。

時裝作為一個新的印記載體，可傳遞各類藝術文化的特征，當代藝術亦可以成為時裝的最終形態，而數碼印花科技的普及正迎合了視覺元素快速轉印在時尚工藝產品上的現時需求。在傳統民間皮影藝術與當代藝術碰撞后，設計師將藝術作品中提煉出的畫面進行圖形化視覺加強，并在面料上進行圖案拼接處理，運用現代數碼印花技術，以鮮艷的色彩真實傳遞皮影藝術的魅力(見圖3)。民間非遺以別樣的形式求生轉化，在時裝、配飾、家居等產品上進行應用衍生設計，讓傳統民間皮影文化成為流動的時尚藝術。民間皮影藝術通過現代科技的轉化展現出新民間印跡。

圖3 筆者“絕代風華”皮影系列時尚轉化作品Fig.3 Fashion transformation works of shadow play series "unsurpassed beauty of a generatin" by author

3.3 皮影藝術在民間工藝中的新風尚

民間工藝作為民間藝術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體現出成熟的工藝技巧和審美情趣，且具有較高的實用價值。刺繡裝飾性強，且雅俗共賞，應用廣泛，是流傳于民間的傳統裝飾工藝。浙江溫州的傳統甌繡工藝在宋、元年間就廣泛應用于民間服飾，具有極強的裝飾性和濃厚的地域特色。

筆者對本土民間甌繡工藝進行新民間時尚的創新，將傳統皮影以當代藝術形式重構后轉印到面料上，提取最有代表性的部分用甌繡工藝表現。甌繡多變的針法、生動的繡面和鮮艷的色澤，加強了圖案的立體質感，豐富了面料的工藝表現，也使其更加富有民間意蘊和匠心(見圖4)。本土非遺甌繡工藝與世界非遺皮影藝術的碰撞，是對時尚皮影藝術的創新，具有高級定制的效果，并以新時代的工匠精神走入時尚領域，從民間到新民間，提高傳統文化的推廣價值。

圖4 筆者“絕代風華”皮影系列印花與甌繡工藝表現作品 Fig.4 Printing with Ou embroidery work of shadow play series "unsurpassed beauty of a generation" by author

3.4 民間皮影藝術在時尚舞臺的新演繹

傳統皮影戲是中國最早出現的戲曲劇種之一，是集合了戲劇、音樂、美術、繪畫、雕刻等多種藝術手段的民間表演藝術[15]，借助燈光透過鏤刻的影人和道具在影布上完成表演[16]，生動形象，在民間廣為流傳。民間皮影藝術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不斷發展，已經被公認為民間戲曲藝術的奇葩。

筆者以皮影戲為原型，提取多種舞臺表現形式進行新的演繹，通過融入現代多媒體技術的視聽、聲光效果表現民間藝術的魅力，激發皮影藝術的現代潛能。“絕代風華”皮影系列與地方甌劇同臺演繹，像畫廊又似戲曲舞臺，看似傳統卻透著時尚，穿越時間與空間，打破傳統時尚的界限，讓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交融碰撞。圖5為蔡瑞蓉“地底圖案”皮影系列作品。圖5中，燈光從輕柔的紗間隱隱透出藝術作品的影像，虛虛實實、若隱若現，新民間時尚在意向與寫實之間展現出來。

圖5 蔡瑞蓉“地底圖案”皮影系列作品 Fig.5 Shadow play series works "underground pattern" by CAI Ruirong

3.5 民間皮影藝術在品牌視覺文化中的創新

民間藝術是精神與生產活動的代表符號，利用其精髓從品牌視覺設計元素入手，對具有中國特色的品牌視覺文化進行突破創新。皮影藝術的視覺形式感非常強，造型中的雕刻鏤空是極具特色的表現元素之一，它在空與不空中體現圖與底的關系，鏤空的表現技法使畫面形成豐富的層次感，帶給人獨特的視覺感受[17]。皮影人物的著色大多采用水性顏料，在表演時，燈光透過道具照在幕布上，使畫面兼具水彩的透明、朦朧和光影的虛實效果，通過虛實相生的藝術表現形式傳遞出中國傳統美學理念。以現代審美意識對皮影藝術的視覺符號和文化寓意進行研究、創新，是傳承傳統文化的路徑之一。

從傳統皮影藝術作品中提煉其精髓，經藝術家轉化后，皮影作品的構圖既有單體的皮影頭部，又有交錯的多個身影；整體畫面既有皮影造型的印記，又有現代構成藝術及夏加爾、畢加索、米羅等作品中的奇幻絢麗色彩。這種特有的文化語境為設計師創作作品提供了捷徑，可應用到品牌視覺文化中。

4 結語

傳統皮影藝術通過當代形式和觀念的多元性時尚轉化走出時代困境，與新時代消費者內心所需的藝術化嘗試相連接，在民間人文感知、時尚互動的體驗中，為消費者提供感悟傳統民間藝術、演繹當代時尚藝術的機會，從民間轉變為新民間，走出傳統，走入當代。同時，在市場化經濟的時代背景下，利用民間藝術特有的文化效應，通過新民間的時尚轉化，使品牌的文化更有內涵，從而為大眾提供更多的情感體驗。只有將傳統民間文化轉化為現實生產力和經濟效益，才會實現更持久的傳承發展，在國際文化交流中體現中華文化的獨特性，以傳遞包含中國精髓的新民間生活美學，在提升品牌民族價值的同時弘揚民族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