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法則（組詩）

宋煜

另一個愛麗斯

這個愛麗斯并非追隨

一只兔子誤入歧途的愛麗斯

而是另一個愛麗斯

一個始終待在床上不肯下來的

愛麗斯，是從蘇珊·桑塔格的

筆尖走出的愛麗斯

整個下午我都在讀

這個簡短的故事。愛麗斯

三十歲后一直待在床上

床是什么？它具象又抽象

可以是溫床，也可以是墓穴

愛麗斯有很多侍者

在鼓勵她下床，均無果。

她裹著厚厚的被子，僅有她的意識前往

一直想去的羅馬進行過短暫的旅行

事實上，她僅靠開著的窗子聽到

外面的聲音，在她的體內回響

她還假想和瑪格麗特、狄金森

米爾達和昆德麗一起談論“孤獨”和“不幸”

愛麗斯始終堅持，死亡對她來講

是密友和安慰，死不過是種現實

而生命也不過是樁實踐。于是

她再也不想從床上下來，她醒著，也睡著

這讓人厭倦又絕對安穩，最后出場的

入室夜賊帶來外面新鮮的空氣

卻依然拯救不了她頹喪又堅定的意志：

那就把一切帶走吧，只留下她和床

活著的本質。讀完整篇故事，我的腦海里

始終回旋著愛麗斯三十歲時和父親的最后

一次談話：我已爬上樹頂已無處可去

衣柜里的人

衣柜是白色的

衣柜門也是白色的

白色衣柜閉口不言

里面是各個時期的自己

他們呆在柜子里

有的已經不想再出現

隨著年齡的增長

開始順從內心

平靜和單調

有時候在夢里

衣柜門會自己敞開

走出一些年輕

陌生的面孔

他們單槍匹馬

殺氣騰騰

野薄荷

我在山里遇見

野薄荷

她站在慈姑和半夏

中間

她沒有撐一把小傘

也沒有戴朵小白花

甚至衣服也不

那么耀眼

可是野薄荷

野薄荷，我還是

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眼里盛滿

清涼的星星

兩面性

陽光穿透

玻璃杯，卻穿不透

午后的我

把我身體里的黑

推到白墻上

有時我確實

有著兩面性

一邊接納

被強加的部分

一邊拒絕意義

迷戀虛幻之美

正如此刻

一只壁虎

爬進我的身體

稍作停留后

慢慢爬了出去

蘋果法則

眼前的蘋果

是時間的某個障眼法

它翻動甜蜜的白浪

證明一座宮殿

難以續存的塌毀

時間之眼， 請緊閉

全金屬外殼

證實一顆蘋果

多可愛，它用掉三個世紀

來證明五秒半的

新鮮談資

時間的姿勢有許多

蘋果是一個，青春

是另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