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波

我當大學老師有二十多年了,但我永遠記得我的第一場學術講座。
大概十年前,我那時候才剛剛評上講師。學校為了鼓勵學生們的學術熱情,就舉辦了學術講座周活動。我那時候年輕,說是那一次的學術講座周,只有我一個年輕的講師,其他都是著名的教授。所以,那一天晚上我記得很清楚,在教學樓的一個大的階梯教室里,大概是六點半開始講座。我很緊張,緊張到什么地步?出門前我想了半天,是打領帶還是不打領帶呢?后來,為了正式起見,我還是打了一條領帶。
結果我一進教室的門,立刻就傻眼了。只有三個人。可以坐三百多人的階梯教室,只有三個人。時間馬上到了,怎么回事啊?一問我才知道,原來就在我的樓上,一間更大的階梯教室里,當時學校請了一個外面的網紅學者來演講。剛好跟我在同一天晚上演講,所有的同學都奔著網紅學者去了。
我當時有巨大的失落啊,我問這三位同學:“我說就你們三個加我一個,咱也不能湊一桌麻將是吧?那今天的講座你們說我是講?。窟€是講???還是講???”重要的問題我要問三遍是吧。結果那個同學就說:“老師你要愿意講,我們就愿意聽?!本鸵驗樗@句話,我說:“那我就這么講吧?!?/p>
我講的就是漢語語言藝術。為了貼近生活,我還專門設計了漢語語言藝術在廣告訴求中的應用。但是給這三位同學講,我就像給三百位同學講一樣,把每一點都講透、講深。因為他們只有三個人,我還可以走到他們面前,跟他們聊天,用我想到的、他們可能想不到的地方去碰撞,碰撞他們的觀點。所以,兩個小時之后,我講完渾身是汗。我就問這三位同學:“雖然今天很慘,但是老師也想聽聽你們的觀點,你們覺得老師今天講得怎么樣?”一個比較內向的女同學突然站起來說:“老師,你講得很好,我看好你?!蹦莻€男同學,我講的過程中他一直興致勃勃地聽。等我講完了,他又趴在桌子上,開始準備睡覺。
我回去之后,愛人問我:“今天講得怎么樣?”我說:“還不錯,全場三分之二同學表示強烈認同,還有三分之一雖然沒表態,但我估計他是默認了?!?/p>
將近二十年過去了,我特別感謝我的那第一次演講。我悟到了一個人生的真諦,也可以說是演講的本質:我覺得在我眼中,哪怕只有一個聽眾,和給很多人同時講座,沒有什么區別。因為演講的本質是:把我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從我心傳達到你心里去。而且我是一個學者,我的使命是什么?我的使命是對文明的傳承,是對真理的追求。
后來很多次,我去西部的小學、去邊遠山區、去廠礦、去企業、去農村……只要有人愿意聽,只要那里的聽眾有共同的追尋,哪怕現實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也不能停止我的腳步。因為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能影響一支蠟燭的光輝;全世界的荒蕪,都不能影響一段生命的熱情。
(張秋偉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