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

范雎本是魏國中大夫須賈門客。因須賈懷疑其通齊賣魏,而被魏國相國魏齊鞭笞,險些喪命。在好友鄭安平的幫助下,范雎逃出魏國相府,易名張祿,潛隨秦國使者王稽入秦。抵達秦國后,王稽向秦昭王極力引薦范雎,但當時的秦昭王戰功赫赫、意氣風發,故而不相信作為一名說客的范雎真會有什么大智慧、大謀略,便一直冷落范雎,未曾召見。
范雎在秦國度過了碌碌的一年,恰逢秦相穰侯魏冉舉兵跨韓、魏而攻齊,但實際上這是借國家的兵力來擴張自己的封邑和實力。這種損公肥私的做法被范雎敏銳地捕捉到了。范雎考慮了一番當時的情境:魏冉和華陽君是秦昭王母親宣太后的弟弟,而涇陽君、高陵君是秦昭王的同胞弟弟。穰侯擔任國相,華陽君、涇陽君和高陵君更擔任將軍,他們都有領地。由于宣太后庇護的緣故,這些私家的富有程度甚至超過了國家。
于是,范雎上書秦昭王,從大義出發,陳述當前情狀,闡明個中利弊。秦昭王讀了范雎的信后大喜過望,急忙向王稽道歉,并立馬傳車召見范雎。范雎謁見秦昭王后,欲揚先抑,先抨擊穰侯魏冉越過韓國和魏國而進攻齊國的做法,再為秦王提出了著名的“遠交近攻”戰略。范雎主張,魏冉起兵攻齊是秦國戰略之大失誤,秦昭王應將韓、魏兩國作為秦國兼并的主要目標,同時應與齊國等距離遠而實力強的國家保持良好關系。這樣,既可擴張秦國的領地,又可扶持秦昭王自己的勢力。在宣太后主政,穰侯、華陽君、涇陽君、高陵君四貴權傾秦國的當時,范雎對秦昭王說出這些,需要很大的勇氣。正如范雎對秦昭王所言:“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誅于后”。但人生成敗在此一搏,范雎的籌碼絕非虛無縹緲的運氣,而是秦昭王的野心和膽略,是自己的才能和見地。果然,聽了范雎一席略顯尖刻卻不無道理的話,秦昭王非常認同,恭敬地對范雎說:“寡人敬聞命矣。”遂拜范雎為客卿。
成為客卿之后的兩年,范雎運籌帷幄,幫助秦國展開了對魏、韓兩國的戰略攻勢,計無不勝、戰無不克。范雎因此更深得秦昭王的信任。觀察到了合適的時機,范雎開始勸諫秦昭王。講述宣太后和四權貴霸權的現狀,道明秦國“枝繁干弱、尾大不掉”的危害,直指宣太后及秦國四貴的坐大對秦昭王和秦國的弊端。“臣竊為王恐,萬世之后,有秦國者非王子孫也。”范雎所言,字字誅心,卻一針見血。權力從來都是世界上最誘惑人的東西,權力的更替也從來都是世界上最平常的事情。如果沒有完全的準備和掃清阻礙的決心,江山將十分難固、權力將十分難握,孤立無援的秦昭王,將不得不時時面對虎狼潛伏的危險。
范雎的進言驚醒了秦昭王,讓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秦昭王一日不掌大權,就一日難扶持自己的勢力,更一日有覆滅的可能。于是,秦昭王于公元前266年廢除了宣太后;罷免了穰侯魏冉的相位,命其回到封邑;又將其他“三貴”驅逐出了函谷關外。而范雎躋身相位,受封于應城,號為應侯。秦國日漸昌盛,范雎也終于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與理想。
范雎在早年時曾被魏中大夫須賈誣陷,繼而遭到相國魏齊的迫害,險些喪命。范雎成為丞相之后,便開始著手設計報當年魏國受辱之仇。當時秦強魏弱,恰逢魏國派中大夫須賈前來與秦國議和。范雎先換上破衣爛衫去找須賈,想戲弄他一番,結果須賈見到他落魄的樣子,以為他日子過得很是凄苦,不禁一陣唏噓慚愧,連忙用上好的酒肉來招待他,還送給他一件厚衣服御寒。范雎見他尚念舊情,便打消了取他性命的念頭,而代之以在表明自己秦國丞相的身份后,強迫他在宴請各國諸侯使臣的宴會上吃牲口的飼料作為羞辱。范雎還讓須賈回去轉告魏王說,只要魏王能將魏齊的人頭送來,秦國就同意與魏國議和。就這樣,范雎先廷辱了須賈、后計殺了魏齊,利用職權報了私仇。
范雎謀害的另一個人是秦國的常勝將軍白起。在秦趙長平之戰中,范、白二人合力抗敵。范雎使用反間計,誘使趙主棄用名將廉頗,而任用只會紙上談兵的趙括;白起率軍得勝,坑殺趙軍降卒四十余萬。趙軍潰敗后白起欲奮起直追,但這時范雎擔心,待到滅趙之后,白起的功勞恐怕會超過自己,便進諫秦昭王請求退兵。而后,在范雎的進言下,秦昭王將白起貶為士卒,又命其自殺。范雎對待須賈、魏齊睚眥必報的態度,以及妒忌白起并一再排擠的做法,都頗為后世所非議。成大事者當坦蕩而不拘小節,但范雎的一系列所作所為,卻讓人看到了他的公私之不分、是非之不辨、胸懷之了了、格局之戚戚。也正是他的這種性格,為他日后不得善終的宦途埋下了悲劇的引子。
雖然殘酷地報復了須賈和魏齊,但范雎始終對好友鄭安平與秦國使臣十分感恩,因為當初多虧了鄭安平和王稽的幫助,他才得以逃離魏國,來到秦國為相。在他得志后,他進諫秦王,力薦王稽為河東太守、鄭安平為將軍,他還親自安排鄭安平率兵攻趙。結果鄭安平不僅無將才,更少氣節,他率領的秦軍被趙國打得慘敗,鄭安平本人更親率兩萬士兵投降歸趙。若按照當時的秦律,范雎用人失察,理應獲罪并株連三族。但秦昭王念在范雎為輔秦霸業立下汗馬功勞,未曾追究他的過錯。卻沒想到,王稽也不是個可靠之人,竟然在任上犯下了“里通外國”的大罪。
盡管秦昭王仍未追究范雎的責任,但深深自責的范雎已經有了極強的危機感。思慮再三,他終于決定托病辭去丞相之位,放棄手中的榮華權力,退出政治舞臺,隱居民間,默默而終。一代名臣的傳奇故事,也就至此落幕。
(摘自《國企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