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第一枝

●鮑安順

青島梅園里的十梅庵，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還沒有梅花，是位商人建了這片梅園。我在梅園里，遇見一位來自杭州的女孩，她說觀賞園中一百多個品種的梅花開放，就想起了故鄉的梅花傳說。

在杭州斷橋，有一個凄美的梅花傳說：一個待在深閨的少女情竇初開，她來到西湖的斷橋邊，發現了一株梅樹，開滿了雪白雪白的梅花，在月光如鉛華的流瀉之中，梅樹輕煙裊裊，浮影若夢。少女想去收集梅花上的花露，然后把它滴進茶里給一位對她不屑一顧的白馬王子喝。她聽說，只有這樣，王子才能對她死心塌地與她白頭偕老，共度一生。可是，少女采花露時滑落水里，再也沒有爬出水面。

我想，梅花的別名，可以叫“情花”了。唐明皇喜歡梅花，他所居之地，必須種植幾株梅花。梅開時，他賞賦品詩，聽“梅妃”的戲，至夜戀花不歸。一生不娶妻生子的北宋居士林逋，植梅放鶴，他以梅為妻，以鶴為子，而且寫出了傳誦千古的《山園小梅》——其中經典的名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隱喻了他戀愛梅花的迷離心態，還有崇尚梅花的精神人格。著名的《梅花三弄》，無論聽音樂，還是欣賞詩詞，我都能感受到梅花的芳香，那是梅花戀情，是唱徹我骨髓的一首愛情之歌。

梅花品性高潔，它是一種“寒香花”。有人說梅花先天下而春，這正是梅花沖破冬眠的可貴之處，因而它被譽為了“東風第一枝”。《詩經》里早就有梅花的記載：“摽有梅，其實七兮。”梅花之態略見一斑。還有傳說，古人摘下一枝梅花，托郵驛傳送友人，并附詩：“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由此，梅花在人文境界中的綽約風情，令人魂牽夢繞。南宋愛國詩人陸放翁詠梅詞《卜算子·詠梅》，寓意寂寞孤寒。北宋王安石的《梅花》詩簡約而令人興奮：“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梅花的不屈精神和頑強意志，被推崇為一種高潔的人文品格和優秀的精神氣節——正所謂元代詩人楊維楨吟詠梅花的浪漫之意：“萬花敢向雪中出，一樹獨先天下春。”

我想起了兩件事：一是河南安陽殷墟銅鼎中，發現了一顆梅核，距今已有三千二百年了。專家說，如果種下這顆種子，會發新枝，也會開出美麗的梅花。另一事是近代金石書畫家吳昌碩，“家傳一本宋朝梅”，據說他高超的書畫技藝，正是源于這本家傳珍品對他最初的啟迪，它啟發了他的心智，讓他的靈魂，獲取了精湛的藝術創造力。

可見，梅花滲透在國人的血脈和文化淵源之中，已經天長地久了。“梅花歡喜漫天雪”，戰嚴冬、傲風霜的梅花，它是我們文化底蘊里深藏的一脈情思，一縷春風，也是細水長流的生活情韻，生成了豐富多彩的文化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