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媽

王興海

秀菊習慣性流產，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孩子。因為不容易，所以就對孩子格外好，時不時地就掀起衣服喂孩子，生怕孩子有一絲的饑餓。

丈夫找人貸了一些款買了一輛二手小貨車，每天在四鄰八鄉用電喇叭吆喝：“收玉米——”收一斤玉米再賣出去能賺兩分錢。一斤兩分錢不算多，可收得多就有賺頭了。可是，天有不測風云。那天他在一個村里收了玉米，車剛上了省道，就被一輛大貨車從后面給撞了。黃燦燦的玉米鋪了一路，他從小車上摔下來滾進道旁的溝里，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就被抬家來躺在床上。秀菊的日子一下子艱難起來。

秀菊不能出去打工掙錢。一是有小孩子，二是丈夫癱在床上。

秀菊有個拐彎的親戚叫玉桂，不知做的什么生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脖子、胳膊上都是明晃晃的。玉桂也有了一個孩子，她是大齡產婦，沒有母乳。又是吃豬蹄，又是喝魚湯，看遍了當地的中醫，執拗的母乳就是不肯冒出一點兒。

有人傳話，玉桂要花錢找一個給孩子喂奶的人，秀菊上了心。

秀菊找到玉桂：“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掙錢，孩子爸治病也沒有錢，日子怎么過啊！……”

玉桂的眼睛也紅了。

秀菊就定下來給玉桂的孩子喂奶了，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晚上一次。價錢說到明處，玉桂一個月給她2000塊。

秀菊來到玉桂家，眼睛都直了：上下三層，1000多平方，金碧輝煌。玉桂對秀菊說：“你看到那個燈了嗎？20多萬呢！”

秀菊掀起衣服要給孩子喂奶，玉桂端過一盆溫水：“先洗洗吧。”

當秀菊把奶頭放進玉桂孩子的嘴里時，那孩子像干地上的小魚突然得到雨水一樣，一下叼住，吮得“吱吱”作響。

或許是孩子從來沒有吃到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久久不肯松開小嘴。

臨走，玉桂拿出一套新衣服：“快把你那臟兮兮的衣服換了，以后每天洗澡，我家寶寶從小怕味兒。”

秀菊從玉桂家出來，回到自己的家里，自己的孩子正哭鬧著。秀菊的婆婆一見到秀菊，就哄著孩子說：“媽媽回來了，媽媽回來了，快給孩兒喂奶！”

秀菊趕忙接過孩子，掀起自己的衣襟，孩子饑餓地吮吸起來，拼命地吸但吸不到什么奶水，卻把秀菊吸疼了。

玉桂的孩子一天天長大，白白凈凈，一逗，笑出了兩個酒窩。秀菊的孩子卻日見消瘦，甚至額頭竟生出了皺紋。秀菊每次回來，孩子都張著小嘴拼命地吮，邊吮邊哭。沒有奶水，婆婆就給孩子喂米糊。這孩子竟是個擰脾氣，就算餓極了，一沾米糊就使勁地吐。

一天，玉桂拿給秀菊兩只母雞：“拿回去熬熬吧，你這奶是越來越稀了！”

秀菊熬了雞湯，給丈夫喝、給孩子喝、給婆婆喝。

這天，漫天飄起了大雪。婆婆說：“歇一天吧，再說，咱的孩子也想你。”“媽，怎么能歇？我們是定了合同的，罰錢事小，要是不要我了，這家可咋整啊！”她跌跌撞撞地來到了玉桂家。萬萬沒想到，玉桂對她說：“謝謝你這么多天奶我的兒子。現在他大了，能喝牛奶了，以后你就不用來我們家了。這是3000塊錢，回家好好過日子吧！”

秀菊悵然若失地慢慢蹭出玉桂的家，不當奶媽了，唯一的生活來源就斷了。丈夫的病，年邁的婆婆，瘦小的孩子……她想再求求玉桂把她留下來。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更年輕的、胸脯鼓鼓的小媳婦走了進來。

點評：

這篇小說的題材比較新穎，寫新社會奶媽的生活。這是一個鮮為人知的領域。但小說的結尾不能令人滿意，改了四次，仍不理想。主要原因是，在開頭設置的矛盾很好，主人公陷入了兩難。怎么能有個合情合理的結局，是個極費猜想的事情。修改未能沿著這根主線繼續向前發展。結尾沒有掀起高潮，而是跌落了下來。現在，結尾處理為，她的奶水盡了，被主人無情地拋棄了。新人進家，哪管舊人痛哭，把生活的冷酷暴露了出來，發人深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