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頤
美國電視劇《老友記》深受觀眾喜愛。生活在曼哈頓的三男三女締結了深厚的友誼,攜手走過十年風雨。“作為女性情誼史上的一個里程碑,在體現男女角色擁有平等地位上具有重要的意義。”《閨蜜》一書中,如此評價該劇。
閨蜜之于現代女性,簡直是必需品。然而,現代女性的這份情誼,不是天然就擁有的。《閨蜜》告訴我們經歷了怎樣的歷史變遷,例如,《老友記》所描述的情景才成為可能。
該書有兩位作者:瑪麗蓮·亞隆,斯坦福大學性別研究中心研究員,1991年獲得法國“學術界棕櫚葉勛章”。特雷莎·多諾萬·布朗,小說與非小說類的獲獎作者,在斯坦福大學研究創意寫作。《閨蜜》大致就是這樣的框架。《圣經》中的友誼,中世紀的修女逸聞,莎士比亞筆下的女性朋友,17世紀巴黎的女雅士,18世紀北美獨立戰爭時期的女性,19世紀后期的勞動女性,20世紀的女大學生、城市女性和新女性,最后,是當下網絡時代的新生活。
在古典時代,女人之間的情感紐帶脆弱稀薄,只有極少的時候才能獲得深情厚誼,懷孕和分娩是最重要的契機。《閨蜜》強調女性之間的精神聯系,避免提及薩福式的關系,但是,在中世紀修道院的相關內容中,“不當行為”成為講述的重點,因為這意味著,越是壓抑的環境,女人們越傾向于結成聯盟。
這種情形令我聯想起中國某些地區流傳的“女書”。女人們創造了特別的文字,寫自傳,訴苦歌,倒苦水,男人不認識,只有婦女會寫會讀,形成一種隱秘的女性話語空間。這與中世紀歐洲修女們的互相包庇,在本質上是相同的。女性所受的壓迫和反抗,古今中外皆然。
女性情誼深嵌時代的背景,伴隨女性在各個歷史階段的地位,浮沉起伏。伊麗莎白·蒙塔古領導的“藍襪社”,以文學對話的名義聚集了一群知識女性,分享生活樂趣的初衷逐漸被先鋒女性的文化抱負所取代。北美獨立戰爭,女性愛國俱樂部的大量成立,表明了近代女性萌發的政治訴求。近現代的女性情誼不再只囿限于家庭,呈現了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運動等領域全面開花的繁盛局面,這是女人們覺醒并且更加團結的成果。作者則認為,現代的女性既不需要證明她們友誼的正當性,也不需要把友誼作為異性戀愛情、婚姻和母親身份的正向附屬品。20世紀的女性在姐妹情誼的旗幟下凝聚在一起鋪平了道路。作者還探討了互聯網對于拓寬女性情誼邊界所起的正向與反向的作用。
這部作品的優點在談論女性情誼的時候,并非限定在女性與女性之間,時不時漂移到兩性關系的討論,作者贊美男性與女性跨性別的友情,《老友記》就是例子。顯然,作者的視線聚焦于女性的命運,而目標在于爭取平等的兩性地位。這部作品也有缺點,作者著力強調女性情誼的可貴,但是,人性本身具有許多弱點,“閨蜜”關系也不是那么牢不可破的,書中完全沒有反面例子,難免讓人產生不夠全面、深刻的印象。時光那么長,人性那么復雜,例如“江歌案”這樣的故事,歷史上有沒有發生過呢?愛與忠誠,背叛與戕害,是任何情感共同體的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