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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班島往事

2021-03-24 11:01:51梁寶星
花城 2021年1期

梁寶星

1

我決定重提一件往事。

2014年春天,因為天津的事業遭受打擊,我不得不選擇暫停營業,前往塞班島,幫忙經營父親的日本朋友田中先生的老酒館。

抵達塞班島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斜,機場大廳里掛著好幾個大鐘,有北京時間、東京時間、洛杉磯時間、紐約時間、巴黎時間、倫敦時間。我想,可能有24個我同時生活在不同的時區里,身處塞班島的我只是這24個空間里的其中一個,我從東八區流落到了東十區。

一個女子舉著寫有我的名字的中、英文的牌子站在鐵圍欄后面,她名叫秋山晴子,出發到塞班島之前父親跟我提起過她,她和渡邊雄野負責打理田中先生的酒館。晴子看起來有三十歲,身穿一件白色緊身背心,搭一條牛仔短褲,戴著個咖啡色太陽鏡,兩條黝黑的手臂高高舉起,踮起腳尖往人群里張望。

走出機場大廳,一股熱風撲面而來,晴子在馬路邊尋找她的車。她焦慮地走來走去:“真不好意思,我又忘記把車停在哪里了,每次來機場我都分不清天南地北。”看見我皺著眉頭滿頭大汗,她吃驚地喊道,“你怎么還穿著長袖,熱壞了吧?”

島上沒有春天。

“也沒有冬天和秋天,不過慢慢就習慣了,去年冬天我回了一趟東京,一時間不能適應沒有陽光的氣候,為此還生了一場病。”

“你來這里多久了?”

“忘記有多久了,時間悄無聲息就過去了。”

晴子終于找到了她的本田飛度,她匆匆忙忙把我的行李塞進車尾廂,又把我推進副駕駛座。她動作敏捷,坐到方向盤后面,系上安全帶,汽車離開機場往島嶼中部開去。

熱烘烘的風從窗外擠進來,晴子顯然不是經常開車的人,她小心翼翼,途中一句話也不說,注意力都在路上。我倚靠著車窗,望著外面的熱帶風景,心情輕松了許多。成群黑色和白色的海鳥在灌木叢上空飛翔。椰子樹沿著海岸線延伸,像舞娘的裙擺。從機場路進入市區,好幾條街上都能看見日本人和身穿軍裝的美國人,較為空曠的廣場上停著好幾架螺旋槳飛機。那些人在拍電影,攝影機在廣場上來回搖擺。晴子的本田飛度一下向左拐一下向右拐,天不知不覺就暗下來了。

島上的夜晚燈光華麗,年輕人抬著汽艇、沖浪板、泳圈朝大海奔去。我搖下車窗,能夠聽見海浪的聲音,但看不見海。海在樹叢后面,在夜色里。樹冠之上,有一層浮動的白光,白光輕飄飄的,閃閃星星,那不是來自人世間的光。

汽車在一條繁鬧街道靠邊停下,前方就是田中先生的老酒館,名叫伊邪那美酒館。酒館燈火幽暗,紅色的光透過紙做的燈籠和涂了紅漆的燈罩照過來。酒館門口有幾個白人在抽煙,他們身穿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軍裝,臉上涂著泥土和顏料,顯然剛從“戰場”下來。我和晴子從車里出來,他們對著晴子裸露的大腿吹口哨。

晴子沒有理會他們,帶著我朝伊邪那美酒館走去。她說:“最近島上在拍電影,酒館的生意才忙了起來。美國人晚上不好好睡覺,不是去喝酒就是去找妓女,酒館里沒有人會調洋酒,所以很需要你的幫忙。”

進入伊邪那美酒館,柜臺后方走出一個光著腦袋的中年男子,他就是渡邊雄野。我跟在晴子身后走上三樓,酒館最高也就三層,房間有兩個窗口,一個窗口能看見酒館院子里的境況,另一個窗口能看見大海。

“今天客滿了,田中先生安排你住這間房,這里原本是他的書房,不過他上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大概是上了年紀腿腳不方便的緣故。”

“田中先生不在酒館?”

“他去參加一個老朋友的葬禮了,最近他去參加葬禮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到了這個歲數,總有一些人不能堅持下去。今天去世的是山本先生,當年跟田中先生出生入死的兄弟只剩江口老人了。”

晴子替我整理好床鋪,渡邊端著兩份晚飯來到房間。“田中先生已經得知你安全抵達,但他可能要晚些才回來,司徒先生吃過晚飯可稍作休息,明天再去見田中先生未晚。”

“今天可買到鯊魚?”晴子問渡邊。

“今天忙著照料客人,沒時間去碼頭,不過我跟船長打過招呼,捕到鯊魚他會通知我們的。”

“吃鯊魚?”我問。

晴子跟渡邊都笑了起來:“今天的晚飯當然不是鯊魚,是新鮮的三文魚,鯊魚不是用來吃的,我們另有用途。”

渡邊話不多,把田中先生交代的話傳達給我便下樓去了,晴子待我吃完晚飯也收拾碗筷走出了房間。這家酒館年代久遠,除了屋頂的琉璃瓦,幾乎都是用一塊塊的木板搭建而成的。經過幾十年海風的摧殘,外部的木板早已腐朽,墻上的油漆也已脫落。書房不大,窗邊有一張茶幾,上面擺著一副茶具,兩個書柜貼著墻,還有一張辦公桌,上面擺著紙和筆,紙上寫著一首俳句:寒鴉棲枯枝,深秋日暮時。

我在書柜前瀏覽了一遍,發現上面全是歷史書。書柜旁的墻壁貼滿了老照片,照片里出現過很多人,背景大多是在戰場,田中先生參加過太平洋戰爭,那些人想必是他的戰友,而在照片中出現最多的那個年輕人大概就是田中先生。

田中先生回來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我先是看見一根黑色的拐杖,然后才看見拄著拐杖的瘦小老人。田中先生穿著黑色和服、白色襪子,滿頭銀發,臉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看見我坐在窗邊,他問候道:“司徒君一路可算平安?”

我趕緊起身迎接他:“一路暢通,沒有遇到麻煩,多謝招待。”

“最近飛機失事事件讓人焦慮不安啊,雖然我沒有乘過飛機。”后來我才知道,自1944年來到塞班島,田中先生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我本想乘晴子的車去機場接你的,可是今天要去告別一位朋友。我想,如果我明天還健康,我們有的是見面的時間,可是即便我明天還能醒來,我也見不著我那位朋友了,所以我感到抱歉。”

我連忙說沒關系:“我照父親的吩咐來幫忙打理酒館的生意,你們對我像客人一般,太客氣了。”

“你父親身體可好?”

“退休以后經常上山練功,身體還算健朗。”

田中先生連連點頭,他站在書柜前沉默了一會兒,看一眼煙灰缸里的煙屁股說:“老頭們都想盡辦法讓自己活得更久一些,年輕人都在糟蹋自己的身體呢。”

我說:“最近煩心事多,抽煙就抽得兇了。”

“我住在地下,一年不會上來多少回,這里空著也是空著,你就放心住吧。”

田中先生離開后,我回到窗邊抽煙,直至夜深才上床睡覺。我在床上躺了很久才睡著,剛睡著就被吵醒了,西南方向傳來一陣陣轟炸聲,轟炸聲過后是槍聲,是沖鋒號的嘶鳴,是浩瀚的嘶喊聲……

2

整個夜晚都沒有睡好,我躺在床上,看著陽光一寸寸從窗外照進來。外面十分清靜,房間里能夠聽見海浪的聲音,能夠聽見海鳥的咕咕叫聲,仿佛我正躺在一條迷失在茫茫荒海里的幽靈船上,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變成了幽靈,他們的模樣被定格在過去,被釘在墻上。

過了不久,樓下傳來一陣琴聲,是日本箏的調子,我在輕柔的琴聲中獲得了平靜,一度想閉上眼睛再睡一會兒。木屐聲從樓梯方向傳來,一個身穿和服的女子拉開房門端著早飯走進來,我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是晴子。

“你醒了?”晴子把早飯放在茶幾上,“抽了這么多煙,很晚才睡的吧?”

“是啊,習慣了晚睡。”

“晚睡可不是好習慣。”她走到床邊,盯著我看了一眼,“滿眼都是血絲,昨晚沒睡好?”

“你有聽見炮火聲嗎?”

“炮火聲?”

“是啊,還有嘶喊聲。”

“我昨天太累了,洗完澡往床上一躺就睡到了天亮,什么都沒有聽見。不過,應該是在島上拍戲的美國人制造的噪聲,美國人在拍戰爭片呢,那些演員每天扛著步槍走來走去。”

“原來是這樣。”

“就是這樣,如果你不打算再睡一會兒,就去洗漱一下把早飯吃了吧。離你工作的時間還早,今天沒什么活,我帶你四處去逛逛。”

待我吃完早飯來到樓下,渡邊剛從外面回來,拉著一箱活海鮮,他遠遠就朝我和晴子喊道:“船長說還是沒有捕到鯊魚呢。”

“酒館的活就拜托渡邊君了,我帶司徒先生出去走走。”

就這樣,我和晴子開著車沿海岸線往北走,經過繁華的北海岸,先后去了塞班博物館、美國紀念公園、日軍最后司令部遺址、馬皮角、鱷魚頭沙灘舊機場,然后返回伊邪那美酒館。

“每年4月,我們都要去碼頭市場雇用漁民捕殺一條小鯊魚帶到馬皮角去祭奠那一千多個跳崖自殺的烈士,春天是萬物復活的季節。”

“原來如此。”

“田中先生是塞班島戰役的幸存者,他對那次自殺事件至今還耿耿于懷呢。”

“耿耿于懷?”

“是啊。”

“可是都過去那么多年了。”

“最近幾年他身體不好,就很少提這事兒了。”

回到伊邪那美酒館,吃過晚飯,晴子回房間休息去了,我站上了我的崗位。客人不多,都是拍戲回來的美國人,他們大多在外面喝過酒,帶著女人來吧臺坐一會兒就回房間去了。沒有人跟我說話,我把調好的酒往吧臺上一放就會有人來取走,他們不要求我多放幾塊冰,也不要求我改變酒的濃度。

我晚上工作到凌晨三點,然后在吧臺上坐到天亮才去睡覺,來到塞班島的第一個星期,我和田中先生只見了兩次面,沒說過多少話。我成了這所老酒館的幽靈,在昏暗的燈光里游走。

4月中旬的一個午后,我迷迷糊糊醒來,晴子抬著飯菜走進房間,說田中先生邀請我參加晚宴,渡邊從碼頭帶了一條鯊魚回來,第二天他們要去馬皮角行祭奠禮。

晚宴在地下室田中先生房間外的大堂進行,我來到樓下的時候酒菜已經準備妥當,在座的除了田中先生、渡邊雄野、晴子,還有一位跟田中先生差不多年紀的老人,那就是田中先生僅存的戰友江口老人。田中先生向江口老人介紹我的時候江口老人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對我鞠了一躬:“司徒先生,過去,實在抱歉。”

我有些莫名其妙:“過去?我們曾在什么地方遇見過?”

“江口說的不是這個過去,是更遙遠的過去。”田中先生解釋道。

我依舊一頭霧水。

晴子為我們倒上酒便到樓上去看守酒館的生意,桌上剩下四個男人。渡邊跟江口老人大談海里的鯊魚越來越難捕到手,他們等這條鯊魚等了近一個月,因此船長要價也比往年高一些。我問為何要用鯊魚來做祭。田中先生喝了一杯酒,讓渡邊重新倒上,他捋了一把胡子說:“在這個地方,我不知還有什么比鯊魚更應該死去,唯有殺死惡魔來祭奠往事才不會心里有愧。”

提起往事,田中先生和江口老人感慨不已,田中先生說:“我們這些老頭記性越來越差,再過幾年我跟江口歸西以后也許就沒人記得過去發生過什么事情了,往事才是一個人的靈魂所在呢。”田中先生說話的時候身體微微顫抖著,“七十年前,美國人像趕老鼠那樣把躲在山洞里的日本人轟出來。我本應該跟在他們身后跳下懸崖的,但是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用生命來祭奠戰爭,這會顯得這場戰爭多么高尚,事實上,世上根本沒有高尚的戰爭。”

“四萬多人全死了,尸體就埋在我們腳下這片泥土里,整個島嶼都是鮮血鋪成的。”江口老人掏出香煙點著,他不像田中先生那樣善待自己的身體,他知道自己最后將會躺在病床上痛苦地死去,他毫不在意,“直到現在,那些鬼魂還留在島上,只要太陽沉入海底,他們就從地下、從門后、從床底鉆出來,在街上游走。他們大多是十幾歲的男孩,當年,我們也是這個年紀。”

田中先生坐在桌前流眼淚,渡邊扶他到房間休息去了。

回到吧臺上,我跟江口老人又喝起酒來。江口老人說田中先生喝了酒就會流眼淚,他的眼睛在戰爭年代被強光傷害過,前幾年做了白內障手術,現在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江口老人舉著杯子指著另一邊的美國人說:“他們在拍關于那場戰爭的電影,其實他們什么都不知道,他們按照導演的布置引爆血袋,倒下,爬起來換一套衣服引爆血袋再倒下,死真是這么簡單的事情嗎?那場戰役死了好幾萬人,那些人倒下以后就站不起來了,他們沒有第二次倒下的機會。”江口老人喝得醉醺醺的,被晴子攙扶著從酒館走了出去。他低聲吟唱著:我知道這世界,如露水般短暫,然而,然而……

走到街上,他回過頭,渾身冒著酒氣,突然對我鞠躬,說:“司徒君,過去,真的十分抱歉。”

3

1.5米長的鯊魚被渡邊用錫紙包裹著放在車尾廂,我們一行五人乘坐商務車前往馬皮角。死去的鯊魚發出一股濃濃的腥臭味,車上的人都能聞到,江口老人唱起了歌:水若不流花不落,兩心永隔暗冥中。

鯊魚瞪著白色的眼睛,微啟的嘴巴露出黃色的利齒,它直直的、硬邦邦的,背部漆黑,腹部雪白,像一把大刀。我和渡邊一人抬一邊把它放在一塊平坦的石板上,晴子點著燭火倒上清酒,田中先生抽出明晃晃的軍刀捅進鯊魚脹得厲害的肚皮。一股黑色的液體從刀口處流出,田中先生把軍刀從右邊劃向左邊,鯊魚的臟腑嘩啦啦涌了出來。

田中先生帶著大伙兒繞山路往海邊走,太陽火辣,大伙兒熱得汗流浹背。站在山上能夠看見大海,銀光閃閃的海面上有一群海鷗在嬉戲。田中先生說,每到這個季節他就會頻繁地夢見海鷗,海鷗啄食浮出水面的尸體。

江口老人走到我身邊,說起田中先生年輕時為漁民所做的事情。那些年大批漁民到塞班島附近海域捕魚,海嘯突然來臨,來不及靠岸的漁民連同他們的漁船一同被大海吞沒。田中先生接納了所有逃到岸上的漁民,為他們提供食宿,還掏錢給他們買船票。

“你的父親就在這群獲救的漁民當中。”江口老人嘆了一口氣,“盡管我們做了不少有意義的事情,不過那些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抵不過殺死一個人的罪過,過去,真的十分抱歉。”

所謂殺死一個人的罪過,我一度以為江口老人年輕時候去過中國戰場,事實上他并沒有,他的故鄉在札幌,他唯一參加過的戰爭就是塞班島戰役。

我跟江口老人交上了朋友,天將晚未晚的時候他常打電話來酒館邀請我去釣魚。江口老人的房子距離伊邪那美酒館不遠,我第一次去找他的時候,在那片密集的住宅區找了好久,不知該往何處走。晴子告訴我,江口老人的房子面向紅色沙灘,我去到那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根本不清楚腳下的沙子是白色、黃色還是紅色的。我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那所破舊的樓房,江口老人在陽臺上抽煙,看見我的身影,他揮動手臂呼喚我的名字。

那是一所紅磚房,海風侵蝕多年,磚頭早已松動,房子里面空蕩蕩的,沒多少家具,墻上掛滿了貝殼,風一來,貝殼就嘩嘩響。江口老人邀請我到樓上喝茶,陽臺上點著幽暗的燈,坐在陽臺上可以看見黑色的磅礴的海水以及沿海繁華的商業街。

“戰爭剛過去那段時間這里還是一片廢墟,我看著那些高樓拔地而起,只有大海沒有改變。”江口老人指著燈光明亮處說,“有時候回想起過去,覺得時間非常短暫,有時又覺得時間十分漫長。”

“這么說,您跟田中先生一樣,在這座島上住了幾十年?”

“我們都不敢離開,不只我和田中,還有好幾個人同樣如此,此刻他們已經在地府了,他們去地府跟七十年前死去的人交代我們當年為什么沒有從馬皮角跳下去。”

“他們會怎樣交代?”

“他們會說‘子彈沒有打穿我的心臟,我不能讓自己去喂鯊魚。”江口老人舉著香煙大笑起來,“我有一段時間不在島上,回札幌養病去了,重新回來后,我在這里讀詩、種花、釣魚、同死人說話,通過這些來獲得平靜。”

“同死人說話?”

“是啊,廣島原子彈爆炸的那天我看見一道強光從北方撲來,那道光冷冰冰的,像刀一樣。自那以后我就能夠看見鬼魂在島上游走了,他們不傷害任何人,他們有自己的世界,他們從地上爬起來,走向馬皮角,往海里跳下去……日復一日。”

晴子說江口老人的話不能當真,他患過精神疾病。

江口老人早年曾因為精神疾病被送到札幌精神病院治療,紅色沙灘四周的居民都清楚。病發當天他拿著一桿槍見人就說:“美國人要上岸了,趕緊做好抗戰準備,美國人要上岸了,趕緊做好抗戰準備。”

在札幌度過了四年,病情好轉以后他回到塞班島,回來沒多久又病發,那一次他在札幌待了十四年,直至四十多歲才重新回到島上,才接受了塞班島是美國領土這個事實。

我不清楚一個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透過江口老人的眼睛,我感覺他對自己所看見的鬼魂一事深信不疑。房子里貝殼響動的時候他便知道有鬼魂正從門前經過,他們正要前往馬皮角,那場戰爭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眼前重演。

“第一次看見鬼魂,是在一個悶熱的午夜,我喝醉了往海邊走,那些鬼魂從四面八方鉆出來朝東北走去。有些鬼魂我還認識,他們保持著生前的模樣。我想要攔住他們,我說有什么事情非得死才能解決呢?他們根本不聽我的,他們義無反顧地往前走。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徹底亮,我站在陽臺上,看見整個海面都是尸體。”

我告訴江口老人我是一個無神論者,他所說的那些就像神話故事那樣奇妙。

江口老人晃晃夾著香煙的手:“這已經不是信與不信的問題了,這就是事實,死亡就是不斷重復生前的行為。過不了多久我也會加入島上的鬼魂當中,坐在海邊無休止地說話。”他輕輕笑了兩聲,“人終究是會死的。最近我總聽到槍聲,聽見美國人的炮聲,那些聲音總在夜深以后才響起。”

4

坐在吧臺上,我一邊抽煙一邊思索江口老人說的那些話。客人回房休息以后酒館里靜悄悄的,我看看門外,看看幽暗的地方。曾經有位鉆研心理學的朋友告訴我,所謂的靈異現象其實出自人本身的恐懼,恐懼導致神經敏感,從而讓一些尋常事變得不尋常。江口老人跟我說過的話,只有一句震驚到我,那就是他跟我一樣聽見了遠處的槍聲。

有天深夜,沒有客人,漫漫長夜實在乏味,我收拾好杯子,打開音響,放一首華爾茲,叼著香煙,一個人在桌椅間跳起舞來。島上的夜色非常美,白色月光照在門前的街道上。腳步聲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我以為是有客人因為睡不著覺從樓上下來喝酒,我把音樂調低,等了好幾分鐘,始終沒有人從樓上下來,而那個腳步聲依舊在樓梯上踏踏響。

鬼魂還不至于有如此沉重的腳步。我循著聲響走去,發現腳步聲來自地下室。地下室是田中老人休息的地方,晚上通常是鎖上的,鑰匙在晴子身上。我沒有敲響木門驚擾樓下的人,只是默默地聽著,直至天快亮的時候,腳步聲才停下來。

我把晚上聽見地下室腳步聲的事情告訴了晴子。晴子叫我不必擔心,她說:“是田中先生在夢游,田中先生總在夢游的時候練習走正步。”

晴子看見過田中先生夢游時的情形,他身姿端正、不知疲倦,在夢中走了很遠的路,清醒過來以后卻毫不知情。我想起和泉式部的一句詩:心里懷念著人,見了澤上的螢火,也疑是從自己身里出來的夢游的魂。

田中先生心里懷念著的人是誰?他邀請我吃晚飯的時候欲言又止,他說他腦海中有兩個身影,那兩個身影都十分模糊。“他們到底是誰?”田中先生喝過兩杯酒又開始流眼淚,“我真想不起來了。”

田中先生的故鄉在東京,是一家名門大戶,但是早些年的事已經想不起來,用他的話來說,自從他看見那道刺眼的光,關于故鄉的記憶便消失了。

故鄉呀,挨著碰著,都是帶刺的花。

江口老人對著北方的海吟唱,跟田中先生一樣,故鄉在他記憶中也十分模糊。唯一清晰的記憶,是那所關了他將近二十年的精神病院。

背后的火在熊熊燃燒,火光映照著江口老人佝僂的后背。他告訴我,戰爭過后,一切都物是人非,房屋被轟炸,繁華街道變成了廢墟,好多地方都這樣。

我們把釣上來的海魚用鋼叉穿起來放在火中燒烤,江口老人不像田中先生那樣謹慎,他什么都吃,在他眼中,活著的時候就要盡可能多嘗試新鮮的事物。

“一個人長時間躺著,死去以后他的鬼魂也會長時間躺著;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多活動,那么他死去以后也會很活躍,如果是這樣,生和死是同一回事啊,有什么意義呢?”江口老人把烤熟的魚肉放進嘴里咀嚼著,“人到底能不能復活?”他對著火堆問,“一條魚復活了還是會被人吃掉的吧?死人復活后還會再死一次。”

海里走上來幾個美國人,其中一位是正在拍攝塞班島戰役那部電影的導演,江口老人認識他。江口老人朝他揮手:“史密斯先生,你們的戰爭打到什么地方了?”

那位滿臉金色胡子的美國人跟江口老人說:“馬上就要進攻塔波喬山。”

“這么說,南云忠一和齋藤義次馬上就要切腹自殺了?”

“正是如此。”

“這么說,那一千多個人也馬上就要跳下懸崖了?”

“非常不幸。”

江口老人回過頭來跟我說,他前天晚上又聽見了槍聲以及日本人的嘶喊聲,他說:“被圍困在東北角的四千日軍昨天晚上做了最后的掙扎。”

5

螺旋槳飛機在島嶼中部山地上空盤旋,嗡嗡作響,那是史密斯導演的戰隊。不少旅客舉著相機拍攝,對著天空揮手、歡呼。我、渡邊以及江口老人站在酒館門前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蜻蜓似的飛機,過了好久江口老人才回身往酒館里面走。

“看來美軍已經拿下塔波喬山了。”江口老人在桌前坐下,迫不及待點著了香煙,“當年我就在塔波喬山上。”

渡邊在江口老人對面坐下,也點著了香煙:“看著那些嗡嗡叫的飛機,心里頭還真有些恐慌。”

“戰爭中的人都在想盡辦法逃命,只有傻瓜才會站在空地上張望。”江口老人愁容滿面,“我的一個戰友,我現在已經想不起他的名字,但我還清楚記得他的模樣。他扛著步槍向我跑來,還沒來到我面前就消失了,一顆炸彈落在他身旁,他被炸了個粉碎,像冰塊被砸到墻上那樣粉碎了。”

天黑之前,那些螺旋槳飛機已經降落在空曠的廣場上。我獨自離開酒館近距離觀察那些飛機,在那些扛著槍穿著皮靴走來走去的演員中間徘徊。沒有血腥,沒有硝煙,演員們低著頭默默抽煙,等待負責人分發這一天的薪酬。

我決定到島嶼中部叢林去一趟。

渡邊為我帶路,他拿著一條竹子,撩開樹叢間的蜘蛛網哼著慢悠悠的日本曲子。天氣很熱,午后的太陽發出帶刺的光,我們走著走著身上冒出汗水把衣服濡濕了。叢林深處長滿了熱帶草木,有些樹比晴子那本田飛度的輪胎還要大許多,它們跟田中先生以及江口老人一樣在戰爭年代活了下來,并用年輪記錄著那些或艱難或甘甜的歲月。

叢林中有人工修建的階梯,也有供人歇息的涼亭,游客留下的足跡在樹林里隨處可見。我和渡邊走了好久,不時能聽見螺旋槳飛機的轟鳴聲,但往往看不見它們的影子,繁密的樹冠擋住了我們的視線。有時我會擔心飛機上突然拋下幾顆炸彈,把我和渡邊瞬間炸成碎片,像江口老人那位戰友一樣。

我們一直在爬山,樹叢中有許多巖石,巖石之間偶爾出現幽暗的山洞。渡邊說美軍毀滅日軍主力以后那些被打散的日軍就躲在山洞里跟美軍打游擊戰。“以前進山能找到許多戰爭年代留下來的東西,罐頭盒子、破碗碟、長滿鐵銹的槍,后來開發了旅游業,這些東西都被游客帶走了。”

傍晚時分,我們爬上了塔波喬山,那里也長滿了郁郁蔥蔥的熱帶植物。山上風大,鳥群在樹冠上啼叫,地上的溝壑已經被草叢覆蓋,四處長滿了花。我和渡邊站在山坡上感慨這個地方如此安靜,仿佛過去的幾十年、幾百年都是這樣,不曾發生過改變。下山的時候,我在一塊石頭的邊緣看見一顆長滿銅綠的子彈,我把它帶走了。

馬皮角懸崖下波濤滾滾,巨大的礁石分布在海邊,這些巖石長年被海風侵蝕,堅硬的表面沒有一丁點的泥土。我赤腳在這些石頭上沒走多遠就走不動了,不得不穿上鞋子。潮水退去后,黑黝黝的巖石散發出一股咸腥味。風很大,我和渡邊躲在巖石背后抽煙。我們在巖石下顯得無比渺小,假如風或者海浪把巖石推倒,我們頃刻間就會化為血泥。

我抬頭看著前方的懸崖峭壁:“從幾百米高的地方跳下來,摔在這些巖石上面,想必會很痛。”

“疼痛感持續的時間可能不到一秒,身體觸碰石頭的那一瞬間人就死了,所以那些跳崖的人是感覺不到粉身碎骨的疼痛的。”渡邊把煙頭掐進潮濕的沙子里,“可怕的是絕望。”

我們沿著海岸線環繞馬皮角走了一圈,巨大的礁石像迷宮一樣分布在四周,假如不是渡邊帶路,我很可能會在礁石林迷失,無法在亂石中找到歸路。

6

田中先生一直生活在地下室,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沒有看見過他的身影,后來才得知他生病了。我去地下室看望田中先生。他躺在床上,蜷縮著身子背對著門口,直至我呼喚他才轉過身來。

他很不好意思地坐了起來,整理一下衣服,捋了捋頭發,悶聲咳嗽著,在我問他身體狀況如何之前他先問我是否已經適應了島上的生活。我說我在中國南部長大,那里的夏天跟塞班島一樣炎熱,因此并沒有什么不適之處。田中先生聽后直點頭,眼睛盯著地板陷入了沉默。

“田中先生身體可好?”我問。

“我感覺時間已經不多了,”他眼睛還是看著地板,“我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

我和晴子都吃了一驚。

“我去找醫生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晴子,這雙眼睛看見過太多東西,它是時候歇息歇息了。”田中先生重新躺下,“司徒君,我看見過這個世界上最駭人的光。那道光把整個北方的天照得慘白,那道光過后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草木開始枯萎,海里的魚浮出水面,天上的鳥一只只掉下來。我這輩子都忘不掉那道光,就算我現在只能看見黑暗,只要我一想起那道光,整個世界就會變成白色。”

第二天,酒館里來了一位不尋常的客人,我問那個人是誰。

“長澤夫人,”晴子說,“田中先生的女兒。”

長澤夫人和她的兒子站在地下室房間里默默地看著田中先生。田中先生盯著天花板,他不知道房間里頭都有誰,但他能感覺到他的房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人。

“是誰站在我面前?”田中先生問。

“是長澤夫人和她的兒子,”晴子說,“他們得知你生病了便來看望你了。”

田中先生吐出一口氣:“非常感謝你們來看望我,但我真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長澤夫人,那個七十來歲穿著得體的女人連忙說沒關系:“我們來看您不是想要得到些什么,只不過是擔心您的身體。不管怎樣,我們相識都是一種緣分。”

田中先生點點頭,隨即轉過身去背對著所有人。

長澤夫人和她的兒子隨晴子走到樓上,她問晴子是否已經找到鯊魚行祭奠禮,晴子點點頭,她問酒館的生意是否令人滿意,晴子又點點頭。走到酒館門前,長澤夫人對晴子和渡邊說:“如果父親不幸去世了,煩請兩位打理好這所酒館,畢竟這里才是他所有的記憶。”她盯著牌坊看了很久,“如果可以,我真想換掉這牌坊,伊邪那美不是一個吉祥的名字。”

長澤夫人二十年前就來到了塞班島,并想盡辦法找到了田中先生。他們第一次相見的時候長澤夫人非常激動,她緊緊抱住田中先生,每一句話里頭都帶著父親兩個字。她沒想到的是,她花了那么大心思找到闊別已久的父親,父親卻不認她。

“我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田中先生冷冰冰地說,“我根本想不起來我有過一個女兒。”

自那以后,長澤夫人每年春天都會來塞班島陪同田中先生行祭奠禮。她完全理解田中先生的做法,她感到寬慰的是她的父親仍舊活在這個人世間,盡管他活得比一般人要艱難一些。

“不只是田中先生,”晴子說,“他那幾位已經去世的戰友活著的時候也是這樣,他們集體忘記了早年經歷過的事情,忘記了自己的家人。有時候他們圍在一起喝酒,企圖去回想參戰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好多次都失敗了,他們腦海中只有轟炸聲,只有黑暗和強光。”

那幾位老人尚在世的時候渡邊和晴子每天都要往他們住的地方走一圈,問他們有什么需求。有幾位老人早早就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病,行為方式像個小孩。他們不愿意住在一起,而且生活上有許多惡習,因此渡邊和晴子每天都要花好大心思去照料他們。

“其中一個半癡呆半清醒的老人說,只要他們走到一起,那感覺就好像馬上要爆發戰爭了。”渡邊站在路邊抽煙,光禿禿的腦袋反射著太陽光,“來這里之前我在奈良一所養老院工作過,那里的老人跟其他養老院的不一樣,他們全都經歷過二戰,也有相當大一部分老人患有阿爾茨海默病。對他們而言,患了這種病也許會輕松一些。田中先生和江口老人跟那些人不一樣,那幾年經歷過的事情他們都記得清清楚楚。”

晴子說,雖然這兩年生活負擔輕了許多,但是看著那些老人一個個死去她心里非常難受。面對紅色沙灘,夕陽把海水照成了金黃色,海上有一群白鷺在展翅飛翔。晴子低著頭,顯得十分失落,自從田中先生雙眼失明,他就一蹶不振,整天躺在床上。晴子說:“雖然經歷過戰爭,流過血,但其實他們跟我們一樣脆弱,跟我們一樣心里充滿了恐懼。”美軍占領塞班島后,田中先生和他的戰友躲在海邊的巖洞里,過了好幾年才得知戰爭已經結束。“時間總在流逝,不是嗎,司徒君?”

“是啊,時間總在流逝。”

5月末,在島上拍攝了兩個多月的電影終于殺青了。導演史密斯先生在酒館請演員們喝酒,那天晚上,許多演員剛從片場回來,身上還穿著拍戲時的服裝,他們在酒館猜拳、跳舞、歡呼,酒館里熱鬧非凡。

“瘋狂的美國佬。”晴子埋怨道。

真正瘋狂的還在后頭,夜晚十一點多的時候,眼看夜宴就要結束,那群極度興奮的美國人突然唱起了軍歌,然后高舉酒杯大喊:“美利堅合眾國萬歲,美利堅合眾國萬歲……”

我和晴子、渡邊看著這個情景不知所措。田中先生和江口老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酒館,他們在燈光下瞪著眼睛,臉色十分難看。

史密斯導演給兩位老人道歉,說演員們過于入戲,需要把情緒發泄出來。

史密斯導演說:“無論是誰獲得了勝利,畢竟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田中先生沒有說話,摸索著往樓下走去,江口老人緊跟在他身后。

7

隨著電影拍攝完成,島上已經沒多少游客,酒館的生意也變得冷清。我接到了生意伙伴的電話,他決意跟我聯手卷土重來。我跟田中先生說,酒館已經不需要我,我能提供的幫助十分有限,我非常抱歉在他身體抱恙的時候離開。

離開前的那幾個晚上,雖然酒館沒幾個客人,我依舊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然后,在塞班島的最后一個夜晚,我經歷了一件永生難忘的事情,那就是我今天要重提的往事:

那天晚上,我跟渡邊陪田中先生一起吃晚飯,晚飯過后渡邊離開酒館去海邊釣蝦,我回到吧臺準備好杯子和冰塊,等待客人的到來,其間晴子來陪我聊了一會兒天,具體說了些什么如今我已記不清楚。十二點,晴子回房間休息,酒館大堂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在幽暗的燈光下抽煙,深夜一點的時候,我以為這個夜晚跟前幾個夜晚一樣不會再有客人光顧。我把杯子洗干凈,將酒瓶安放到柜臺上,準備抽煙到黎明。這時,門外走進一個身穿破爛軍裝的美國人,他站在柜臺前觀察了一遍這所老酒館,把軍帽摘下來放在桌上,點了一瓶威士忌。

“電影不是已經拍完了嗎?”我問。

他沒有理我,拿起威士忌在角落處坐下。

我給他拿杯子和冰塊,問他從哪里來,是否要住店。

“我有自己的房間,”他十分疲憊的樣子,“我剛從塔波喬山回來。”

“塔波喬山?戰爭還沒結束?”

他夾著香煙的手微微發抖:“清理戰場,到處都是地雷,漫山遍野都是尸體。”

我看見他臉色蒼白、精神恍惚,便不再跟他說話。他很快就把那瓶酒喝完了,然后走到樓上去。

過了半小時,門外又走進來一個人,是個面目清秀的日本男子,他穿著舊式服裝,想必也是剛從片場下來。他熟悉地來到吧臺前,點了一瓶清酒一盤花生,問剛才那個美國人有沒有跟我透露什么信息。

我感到冒昧,我說:“那個人很累,他喝完一瓶酒就上樓休息去了。”

男子拿著酒和花生坐到美國人坐過的地方,一聲不吭地喝起悶酒來。我一邊擦杯子一邊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覺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我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見過?”我問他。

他十分警惕地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后搖搖頭。

喝完酒,男子站起來要走,他來到我面前,跟我說剛才上樓那個人是飛行員:“他負責開飛機把兩個超級炸彈扔到廣島去。”

深夜三點多,門外的月光變得跟往常不一樣,月光在浮動,像煙霧一樣浮動。我看見街上有人在走動,不止一個,是一大群人,他們走起路來輕飄飄的,十分詭異。這些人從東北方向走來,有的穿著軍裝,有的穿著和服,大部分是婦女小孩,他們從月光朦朧的街道四下散開,鉆進兩邊幽暗的樓房里。

天邊浮起白光的那一刻,那群人當中的最后一個也消失在屋檐下了。

8

晴子送我去機場的時候跟我說了許多話。她說田中老人最近總喜歡自言自語,他對自己每年殺死一條鯊魚的做法感到十分慚愧。他從廣播新聞里得知因為漁民的獵殺,鯊魚的數量在急劇減少,鯊魚不是什么惡魔,它們不過是食物鏈上的一個環節。他要求渡邊不要再殺鯊魚來行祭奠禮了,他之所以這樣叮囑渡邊,是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活不到第二年4月了。

我一直沒有把我在島上看到的靈異事件告訴任何人,包括晴子和渡邊,也包括田中先生和江口老人。

沒有跟田中先生說,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看見的面目清秀的日本男子正是年輕時的他,天亮以后走進房間看見墻上的照片我才恍然大悟。沒有跟江口老人說,是因為我看見的跟他所說的不一樣,他說死者都在重復生前的行為,他看見那些鬼魂無限次前往馬皮角跳下懸崖,而我看到那些鬼魂正從馬皮角回來。

2014年9月,在地下室躺了兩個多月后田中先生去世了,晴子給我打來電話,說田中先生去世前一直在流眼淚,他說他想念妻子和女兒,可惜的是,他去世的時候長澤夫人不在身邊。

2019年10月,江口老人去世了,還是晴子給我打來的電話。晴子跟渡邊結婚后生了兩個男孩,江口老人去世前幾個月他們把老人接到酒館里,安排他住在地下室田中先生的房間。晴子說,江口老人去世的時候十分平靜,他吃完粥坐在沙發上看電影,看著看著就走了。

責任編輯.李嘉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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