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皓,施麗婕
(天津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天津 300193)
功能性便秘(functional constipation,FC)是指患者存在便秘的癥狀,但不是由腸道器質性病變、全身系統性疾病或長期服藥等繼發性因素導致的便秘[1]。此病患者的臨床表現主要是排便困難、排便次數減少(每周排便少于三次)、糞便干結等。目前,臨床上尚未徹底闡明FC 的發病原因。有報道稱,FC 的發生可能與患者存在腸道功能障礙、盆底肌功能障礙、飲食習慣或生活習慣不良、內分泌因素、精神心理因素等有關[2]。西醫對此病患者主要是進行藥物治療,常用的藥物有容量性瀉藥(硫酸鎂、硫酸鈉等)、刺激性瀉藥(雙酯酚汀等)、糞便軟化劑(液體石蠟、乳果糖等)。用西藥治療FC 雖然能快速緩解患者的臨床癥狀,增加其排便的頻率,但停藥后其病情易復發。中醫將FC 歸于“便秘”、“脾約”等范疇,其病因可歸納為情志不暢、飲食傷胃、年老體虛、感受外邪等,其基本病機為大腸傳導失司,其發病與肺、脾、胃、肝、腎等臟腑功能失調有關。歷代醫家多從虛實論治此病。《景岳全書·秘結》中說:“秘結一證…當辨者惟二…陰結者,宜補宜滋陰,陽結者,宜攻宜瀉”[3]。便秘雖有虛實之分,但臨床上較少見單一虛證或實證者,多為虛實夾雜、因果相連之證。施麗婕在臨證時多見脾虛氣滯型FC 患者(此類患者的中醫證候主要是排便不規律,數日一次,伴有腹脹、腹痛、腹中竄氣間作諸證,或見乏力、氣短、納呆、寐欠安、舌淡白或見齒痕、苔膩、脈滑諸證),其對此類患者多從脾論治,以健脾益氣、散結消痞為治療原則。本文主要是總結施麗婕從脾論治1 例功能性便秘患者的經驗。
患者張某,女,22 歲,體型微胖,于2019 年7 月9 日來我院初診。其主訴:長期便秘伴腹脹、腹痛間作,排便不規律,數日一次,糞便不成形且量少,排便費力,矢氣頻,時感氣短、乏力、畏寒、納呆、反酸,寐欠安,月經周期規律,月經量偏少,經血顏色偏暗。對其進行中醫查體的結果是:舌淡胖,邊有齒痕,苔白膩,脈滑。其長期服用西藥以促進排便,最近一段時間其在服藥后便秘癥狀未見明顯緩解。對其進行腸鏡檢查的結果是:直腸和乙狀結腸未見明顯異常。對其病情進行西醫診斷的結果是:FC。對其病情進行中醫診斷的結果是:便秘,脾虛氣滯證。施麗婕以健脾益氣、行滯通便為主要原則對該患者進行治療,所用方藥為六君子湯合四逆散加減。該方藥的藥物組成是:陳皮10 g、清半夏10 g、茯苓30 g、炙甘草10 g、炒白術10 g、炒麥芽30 g、炒雞內金10 g、大腹皮10 g、麩炒枳殼10 g、姜厚樸6 g、木香10 g、草豆蔻6 g(后下)、砂仁6 g(后下)、柴胡10 g、白芍30 g、干姜6 g、酸棗仁10 g、浙貝母10 g、海螵蛸30 g、炒白扁豆10 g。水煎服,每天服1 劑,分早晚2 次服用,共服用七劑。二診時該患者自訴排便次數增加,每天可排便1 ~3 次,排便量增多但糞便不成形;其腹脹、腹痛、畏寒、納呆癥狀減輕,但感氣短、乏力;其寐欠安,易醒;其舌淡,苔薄黃膩,脈滑。施麗婕在上方的基礎上減去生麥芽、干姜和草豆蔻,加入黃芩,讓該患者再服七劑。三診時該患者自訴每天可排便2 次,糞便不成形;其腹脹、腹痛、氣短、乏力、納呆癥狀減輕;其寐欠安,易醒;其舌淡紅,苔薄膩,脈滑。施麗婕在原方(指首方)的基礎上減去黃芩,讓該患者再服7 劑。四診時該患者自訴每天可排便1 次,糞便不成形,無腹脹、腹痛、氣短、乏力、納呆等癥狀,月經量可,夜寐好轉;其舌淡,苔薄白,脈滑。施麗婕在原方的基礎上減去厚樸、枳殼、柴胡、茯苓、浙貝母、清半夏,加入豬苓,讓該患者再服七劑,以鞏固其療效,預防其病情復發。一個月后對該患者進行回訪得知,其病情未再復發。
按語:該患者的病因主要是脾虛日久,失于運化,無力推動津氣運行,致水濕停滯,氣機不暢,為本虛標實之證。其存在便秘、腹脹、腹痛、矢氣頻等癥狀,看似為實邪之證,實則不然。《顧氏醫鏡》中說:“至虛有盛候”。該患者脾虛,無力運化水濕和水谷精微,致水濕不布,水谷不運,清氣不升,濁陰不降,故可導致便秘、排便不暢。脾胃為中焦樞紐,升降相因,“脾為氣之源”,故脾虛可導致氣短、乏力。脾胃為氣血生化之源,營衛之氣均來源于水谷精微,“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合”(見《黃帝內經· 靈樞· 本臟》),故脾虛可導致畏寒間作[4]。脾胃虛弱,無力受納水谷,故可引起納呆。胃為六腑之一,以通為健,脾氣虛弱則胃失和降,胃氣上逆可致酸水上泛。該患者中焦脾虛,氣血乏源,陰不斂陽,陽不入陰,陰陽失交,故可出現寐欠安、易醒癥狀。“中焦受氣取汁,變化而赤是謂血”(見《黃帝內經· 靈樞· 決氣》)。經血來源于五谷精微的運化,中焦虛弱可導致月經量少、經血顏色偏暗。該患者舌淡胖、邊有齒痕,此為脾虛之舌象;其苔白膩、脈滑,此為脾虛生濕之象。該患者的病機為脾虛氣滯,故在治療上應以健脾益氣、行滯通便為主要原則,所用方藥為六君子湯合四逆散加減。在用藥時去除六君子湯中的人參。究其原因主要是,該患者為青年女性,體型微胖,且其脾虛之象不著,加人參恐助熱。在六君子湯合四逆散加減中,柴胡可疏肝解郁,透邪外出;白芍可斂陰、養血、柔肝,與柴胡合用可養肝血,調達肝氣;麩炒、枳殼可理氣解郁,與白芍相配可理氣和血,與柴胡相配可增強舒暢氣機之功,并奏升清降濁之效。又女子以肝為先天,“肝體陰而用陽”,柴胡、白芍二者合用可柔肝體、助肝用,養血調經,緩解患者月經量少、經血顏色偏暗之證。在方中加入大腹皮、姜厚樸、木香可理氣除脹、行滯通便,能緩解患者排便不暢、腹脹、腹痛之證。草豆蔻、砂仁可理氣化濕,白扁豆可健脾化濕,三者合用可除脾虛氣滯所生之濕邪。該患者存在畏寒的癥狀,故在方中加入干姜以溫中散寒;其存在納呆的癥狀,故在方中加入炒麥芽、炒雞內金以行氣消食、健脾開胃;其存在反酸的癥狀,故在方中加入海螵蛸、浙貝母以抑酸止痛;其存在寐欠安、易醒的癥狀,故在方中加入酸棗仁以補養心肝、寧心安神。另外,酸棗仁與白芍合用可養肝血,引陽入陰。二診時該患者自訴排便次數增加,腹脹、腹痛癥狀減輕,表明用藥后其脾氣得運、氣機得暢;其仍存在氣短、乏力、寐欠安的癥狀,表明其脾虛仍未恢復,故仍以原方為主對其進行治療。該患者納呆的癥狀減輕,故減去原方中的生麥芽;其畏寒癥狀減輕,舌苔由白膩變為薄黃膩,表明其體內的濕邪減輕,仍存在熱象,故減去原方中的干姜、豆蔻,加入黃芩,讓其再服七劑。三診時該患者自訴每天可排便2 次,糞便不成形,其他諸證均明顯好轉,表明藥證對應。但其脾虛未完全恢復,故仍以原方為主對其進行治療。該患者的舌苔薄膩和熱象減輕,故減去原方中的黃芩,讓其再服七劑。四診時該患者自訴每天可排便1 次,糞便不成形,其余癥狀悉除,表明用藥后其脾氣恢復健運。由于其糞便不成形,故減去原方中的厚樸、枳殼、柴胡、茯苓、浙貝母、清半夏、酸棗仁,加入豬苓,以利水滲濕,利小便以實大便,讓其再服七劑。后其病情未再復發。
脾胃為中焦樞紐,脾主升清,胃主降濁,脾升胃降,則氣機調腸。脾胃氣虛,氣失流動,清氣不升,濁陰難降,氣機不暢,則可致便秘。本文中該患者之所以能夠在短時間內藥到病除,在于臨證時把握其病機準確,全程以健運脾胃為根本,兼以理氣、化濕,做到標本兼顧、病證結合。施麗婕認為,FC 患者的臨床表現各不相同,在對其進行診治時要注意辨證施治,學會審證求因、審因論治,并關注其舌象、脈象的變化,照顧其兼證,如此方能藥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