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紅治療兒童肺系病癥藥對經驗*

上海市嘉定區中醫醫院(上海，201899) 王春榮 張立娜 王海平 陶 紅

陶紅為上海嘉定陳氏兒科傳人，業醫四十余載，精研中醫名家之學說，勤于臨床，醫術精湛，學驗俱豐；在遣方用藥時重視藥對的使用，遵古不泥古；對中藥的性味、歸經、功效、配伍、煎法等均有獨到的見解。陶老師臨床用藥審慎、組方嚴謹，在防治兒童肺系疾病方面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茲將陶紅老師治療兒童肺系疾病常用藥對選列數則，以饗同道。

桔梗-生甘草

桔梗與生甘草，宣肺利咽、疏散風邪。桔梗味苦辛，性平，歸肺經，功效開宣肺氣、祛痰排膿、利咽。《珍珠囊藥性賦》載“桔梗其用有四：止咽痛，兼除鼻塞；利膈氣，仍治肺癰；一為諸藥之舟楫；一為肺部之引經”。《本草蒙筌》謂之“開胸膈，除上氣壅,清頭目,散表寒邪，驅脅下刺痛,通鼻中窒塞,咽喉腫痛急覓,逐肺熱，住咳,下痰，治肺癰排膿，養血，仍消恚怒,尤卻怔忡”。生甘草味甘，性平，歸心、肺、脾、胃經，功效益氣補中、清熱解毒、祛痰止咳、緩急止痛、調和藥性。

此藥對出自唐代孫思邈的《千金翼方》。桔梗辛散苦泄，性平和且善上行，辛而不燥，苦而不峻，專走肺經，既能宣通肺氣，清利咽喉，又能宣通氣血，祛痰排膿，以升提上行之力為最，故前人有“載藥上行”之說，為肺經氣分之要藥。無論外感內傷、屬寒屬熱均可應用。生甘草治療咽喉腫痛，單用煎服即效[1]。兩藥合用，共奏宣肺利咽、疏散風邪之效。陶老師在治療兒童外感初起，不論風寒、風熱，均解表疏達以治之，臨床癥狀表現為噴嚏鼻塞，微咳，常配伍用之，“治一切咽喉無論紅白，初起之時，漱一服可愈”[2]，配伍簡單，相得益彰。常用劑量為桔梗3 g，生甘草3 g。常用方：桔梗、生甘草、前胡、防風、板藍根、浙貝母等。

木蝴蝶-玄參

木蝴蝶與玄參，疏風清熱、利咽消腫。木蝴蝶味苦甘，性涼，歸肺、肝、胃經，功效清熱利咽、疏肝和胃。《藥材資料匯編》載其“治咽喉失音”。玄參味甘苦咸，性寒，歸肺、胃、腎經，功效清熱涼血、滋陰解毒。《本草綱目》謂其“滋陰降火，解斑毒，利咽喉，通小便血滯”。《本草品匯精要》載其“消咽喉之腫，瀉無根之火”。

此藥對為陶老師的經驗藥對，木蝴蝶苦甘寒涼，有清肺熱、利咽喉之效，善治肺熱咽痛、喉痹喑啞，尤治喑啞失用，為治療咽喉腫痛的常用藥。玄參苦寒降泄，主入肺經，能瀉火解毒、軟堅散結、清熱利咽，治咽喉腫痛、熱毒壅盛，與木蝴蝶相須配對，清熱利咽之功倍增。二者伍用，相輔相成，共奏疏風清熱、利咽消腫之功效。陶老師將此藥對用于治療風熱上攻之咽痛咽啞失聲，干咳無痰或痰少而黏、不易咳出，舌紅少苔者，多可獲效。亦可治療久咳、頑咳所致的咽喉不利，清嗓，咽干，且無大寒大熱者，特別適用于急、慢性咽炎等喉源性咳嗽者。常用劑量為木蝴蝶3 g，玄參10 g。常用方：木蝴蝶、玄參、胖大海、大青葉、射干、麥冬等。

金銀花-赤芍

金銀花與赤芍，清熱解毒、散結消癰。金銀花味甘，性寒，功效清熱解毒、疏散風熱。《本草拾遺》載其“主熱毒，血痢，水痢。濃煎服之”。赤芍味苦，性微寒，歸肝經，功效清熱涼血，祛瘀止痛。《本草匯言》載其“瀉肝火，消積血，散瘡瘍。(治)目痛赤腫……癰瘍腫潰……”

此藥對出自《萬病回春》奪命丹。金銀花用于治療外感風熱，溫病初起。本品甘寒，芳香疏散，既善清肺經之邪以疏風透熱，又泄心胃之熱以清解熱毒，治外感風熱或溫病初起。且金銀花為治內外癰之要藥，《本草新編》稱其“未成毒則散，已成毒則消，將死者可生，已壞者可轉”。《本草綱目》認為金銀花可治“一切風濕氣，及諸腫毒、癰疽、疥癬、楊梅諸惡瘡，散熱解毒”，既能清氣分之熱，且在清熱之中又有輕微宣散之功，又能解血分之毒，性平穩而功顯著，偏于透上半身之熱。赤芍苦微寒，專入肝經，善走血分，既能清熱涼血，為血熱斑疹、吐衄等證所常用。《得配本草》謂其“入足厥陰經血分。行血中之滯。通經閉，治血痹，利小腸，除疝瘕，瀉血熱，退目赤，消癰腫，療痘毒”。《本草經集注》云：“(赤芍)主治邪氣腹痛，除血痹，破堅積，通順血脈，緩中，散惡血，逐賊血。”用于熱毒瘡癰，與金銀花配伍，清熱解毒，散結消癰之力倍增。此藥對陶老師常用于治療熱毒之邪所引起的化膿性乳蛾病，臨床癥見發熱、咽喉腫痛，扁桃體可見黃白色膿點。其病機多為熱毒內蘊，搏結于喉核，灼腐肌膜，喉核腫大并見，腐物膿液，故此病與外科癰瘡癤腫有相同的病機。正如《靈樞·癰疽》篇記載：“熱盛則肉腐，肉腐則為膿。”常用劑量為金銀花10 g，赤芍10 g。常用方：金銀花、赤芍、柴胡、枳殼、黃芩、甘草等。

桑白皮-黃芩

桑白皮與黃芩，清熱宣肺、化痰止咳。桑白皮味甘，性寒，歸肺經，功效瀉肺平喘、利水消腫。《本草綱目》載其“肺中有水氣及肺火有余者宜之……元醫羅天益言其瀉肺中伏火而補正氣，瀉邪所以補正也”。《藥性論》云其能“治肺氣喘滿，水氣浮腫”。黃芩味苦，性寒，歸肺、胃、膽、大腸經，功效清熱燥濕、瀉火解毒。《本草正》謂：“枯者清上焦火，消痰利氣，定喘咳……清咽……”《本草經集注》曰：“治痰熱，胃中熱，小腹絞痛，消谷利小腸。”

此藥對出自《醫學統旨》清金化痰湯，桑白皮能清瀉肺熱，兼瀉肺中水氣而止咳平喘，甘寒主入肺經，既善瀉肺熱與肺中水氣而止咳平喘，為治肺熱咳喘常用。黃芩清熱燥濕，尤善清泄中上焦濕熱及肺火，為治濕溫暑濕、胸脘痞悶及肺熱咳嗽之要藥。《神農本草經》載其“上行瀉肺火……除六經實火”。陶老師常用此藥對治療風熱犯肺之咳嗽，癥見咳嗽，咯痰黃稠，舌質紅，苔黃膩。肺主宣發，主一身之表，小兒之肺氣宣發功能尚不健全，感受風熱之邪后，衛表被束，肺絡壅阻，引起肺失宣降，肺氣上逆而作咳。《本草綱目》載“片芩瀉肺火，須用桑白皮佐之”，故兩藥常相須為用，均入肺經，則清熱宣肺，化痰止咳之力大增。常用劑量為桑白皮6 g，黃芩6 g。常用方：桑白皮、黃芩、苦杏仁、紫蘇子、川貝母、浙貝母等。

蟬蛻-防風

蟬蛻與防風，疏風通竅、祛風止癢。蟬蛻味甘，性寒，歸肺、肝經，功效發散風熱，透疹止癢，祛風止痙。《本草綱目》言其“治頭風眩暈，皮膚風熱痘疹作癢……”防風味辛、甘，性微溫，歸膀胱、肝、脾經，功效祛風解表、勝濕止痛、止痙。《神農本草經百種錄》謂“防風治周身之風，乃風藥之統領也”。《神農本草經》云其“主大風頭眩痛，惡風，風邪，目盲無所見，風行周身，骨節疼痹，煩滿”。

此藥對出自《外科正宗》消風散。蟬蛻體輕氣薄性微涼，善解風熱之邪，輕浮宣散，主入肺經，既善開宣肺氣而疏散風熱、利咽開音、透疹止癢，為治外感風熱、咽痛咽啞、麻疹不透、風疹瘙癢等癥之常品。防風其性升散，善行全身，以祛風為主，能遍行周身，祛風于肌膚腠理之間，為治風通用之品，且微溫不燥，甘緩不峻，藥力緩和，故無論風寒或風熱表證，或皮膚瘙癢，皆可應用，為“風藥之潤劑”。兩藥配伍，寒溫并用，增強祛風燥濕和血之效，引藥上行入頭目，共奏疏風通竅、祛風止癢之效。陶老師常用此藥對治療風邪犯肺之鼻鼽(過敏性鼻炎)，癥見突然或反復發作的噴嚏鼻癢、鼻塞流涕，認為風邪是鼻鼽的主要病因，其癥狀常因遇風而發，起病急，發病快，消失亦快，反復發作，與“風善行而數變”的特點相一致，故治療時重在祛除風邪。常用劑量為蟬蛻3 g，防風3 g。常用方：蟬蛻、防風、辛夷、蒼耳子、黃芪、炒白術等。

莪術-路路通

莪術與路路通，活血化瘀、散結通絡。莪術味辛、苦，性溫，歸肝、脾經，功效破血行氣、消積止痛。《日華子本草》謂其“治一切血氣，開胃消食……消瘀血”。路路通味辛、苦，性平，歸肝、胃、膀胱經，功效祛風活絡、利水、通經下乳。《本草綱目拾遺》云“其性大能通行十二經穴”。

此藥對為陶老師的臨床經驗藥對。莪術辛散苦泄溫通，入肝脾經，氣香走竄，藥力頗強，既善破血逐瘀，又擅行血中之氣滯，多用于血瘀氣滯所致的癥瘕積聚，為破血消癥要藥。路路通辛散苦燥，性平善走，主入肝經，兼入胃與膀胱經，功善祛風活絡、利水、通經下乳。二藥相伍，辛開苦降，既增活血化瘀之功，又借氣行而散結通絡，尤以通絡之力更甚，共奏活血化瘀、散結通絡之功。陶老師應用此藥對治療兒童腺樣體肥大，癥見夜間打鼾，鼻塞不通，張口呼吸。其病機為機體感受外邪，邪氣內侵，上擾鼻咽氣道，經脈郁結為患，阻遏氣機，壅遏氣血，氣血不暢，漸至成瘀，痰瘀互結，阻滯脈絡，上郁鼻咽，腫實難消，導致腺樣體增生肥大。常用劑量為莪術10 g，路路通6 g。常用方：莪術、路路通、地龍、川芎、辛夷、蒲公英等。

牡丹皮-白茅根

牡丹皮與白茅根，清熱解毒、涼血止血。牡丹皮味苦、辛，性微寒，歸心、肝、腎經，功效清熱涼血、活血散瘀。《經證證藥錄》載其“(治)衄血吐血”。白茅根味甘，性寒，歸肺、胃、膀胱經，功效涼血止血、清熱利尿。《本草正義》載其“寒涼而味甚甘，能清血分之熱而不傷于燥，又不黏膩，故涼血而不慮其積瘀，以主吐衄嘔血”。

此藥對為陶老師的經驗藥對。牡丹皮有良好的清熱涼血之效，《本草綱目》載其“和血生血涼血，治血中伏火，除煩熱”，為“治吐血、衄血必用之藥”[3]，苦寒清泄，辛散透發，有涼血而不留瘀、活血而不動血之特點，既能清熱涼血，又善活血散瘀，治療癥瘕積聚。白茅根味甘而不膩膈，性寒而不礙胃，利尿而不傷陰，亦有涼血止血作用，其甘寒清利，長于清熱涼血止血，對血熱妄行之吐血、衄血、咯血、咳血、尿血及崩漏等出血證皆可選用，《本草綱目》載其治療“鼻衄不止”。兩藥伍用，共奏清熱解毒、涼血止血之功效。臨床上陶老師應用此藥對治療兒童鼻衄，臨床表現為單側或雙側鼻腔出血，或僅為鼻涕中帶血。鼻為多氣多血之竅，血脈多聚之處，“氣有余便是火,火邪盛則易載血上犯”,內熱有郁，迫血妄行而致鼻衄。正如《諸病源候論》所載：“肺開竅于鼻，熱乘于血，則氣亦熱也，血氣俱熱，血隨氣發出于鼻，為鼻衄。”常用劑量為丹皮 6 g，白茅根15 g。常用方：牡丹皮、白茅根、辛夷、蟬蛻、焦山楂、六神曲等。

古今醫家精于方藥者，必精于藥之配伍，而藥對則為其方劑組成復方的主干，也是配伍的基礎，更是一個臨床醫家熟練應用、了然于胸中的基本功之一。藥對是醫家長期醫療實踐的經驗總結，體現了中醫遣方用藥的特色優勢，具有內在的組合變化規律與豐富奧妙的科學內涵。施今墨云：“臨證如臨陣，用藥如用兵。必須明辨證候，詳慎組方，靈活用藥。”

陶老師熟諳醫理，在繼承前輩經驗的基礎上，結合小兒生理病理特點，掌握藥物配伍規律及意義，靈活地運用藥對，有其獨到的辨證思路和經驗，臨床治療兒童肺系疾病每獲奇效。陶老師臨床運用藥對治療兒童肺系疾病有獨特的優勢，為臨床治療兒童肺系疾病提供了可行的經驗。陶老師強調，中醫藥的療效來自明確的辨證和精準的用藥,在準確辨證的前提下,恰當的加用藥對配伍,時常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