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中醫藥大學(廣州,510006) 饒 媛 邱仕君
鄧鐵濤(1916—2019年),我國當代著名中醫學家、全國首屆國醫大師。鄧老在長達80余年的醫療、教學、科研生涯中,融古貫今,積累了豐富的臨床診療經驗。他繼承與創新中醫理論學說,提出系列發展中醫戰略大計,對我國中醫藥事業的發展作出了重大貢獻。
鄧鐵濤非常重視醫史文獻研究,廣州中醫學院(現廣州中醫藥大學)創辦之初,他即任醫史各家學說教研室主任,開設中國醫學史、中醫各家學說、內經等課程,并先后擔任中華醫學會醫史學會第二屆委員會委員、中華醫學會廣東分會醫史學會主任委員、《中華醫史雜志》第八屆編輯委員會編委,在醫史文獻學術領域有深厚的造詣。
1.文獻整理研究應著重理論與臨床相結合
鄧老提出,中醫寶庫有三大組成,一是中醫文獻,二是臨床經驗,三是民間驗方。他認為文獻的整理研究,是一項提高中醫理論與實踐的基本工作。1984年,他發表《中醫古籍整理工作意見》一文,強調整理古籍,把祖國的寶貴遺產繼承下來,是一項十分重要、關系到子孫后代的工作。
整理研究中醫古籍是一項長期而又緊迫的工作,應著重培養和選擇一批中醫文獻整理的骨干隊伍。作為文獻隊伍的骨干,除了要掌握目錄、版本、校勘、訓詁等學問外,還要具有一定的古代文、史、哲基礎[1]。
鄧老特別強調,這支骨干隊伍要求有一定的臨床經驗,不能完全脫離臨床工作。這是由于中醫理論源于實踐,是在不斷總結實踐經驗、不斷升華的過程中形成的。因此,整理中醫文獻,不能從理論到理論,不能以版本校對為滿足,必須符合臨床之“理”,要重視臨床驗證。
1986年,鄧老針對有人把中醫古籍整理與研究人體對立起來的觀點,發表《正確對待古籍整理》一文。文中認為,整理古籍是一項振興中醫不可缺少的工作,但不能為文獻而文獻,需要用實踐去檢驗典籍,不能主觀臆測去否定古籍,不能把典籍與人體對立起來,而應鉆研典籍,使前人的寶貴理論與經驗更好地為人民健康服務,并在實踐中給予發展和充實。
鄧老認為,點校古籍是一項重要的科研工作,這在西方醫學史上是沒有的。對于中醫古籍的點校注釋工作,他高屋建瓴地提出4點建議:①《中醫古籍總目提要》的編寫應排上議事日程;②《古籍選讀》的選注;③從古籍中按問題或按病證出專輯;④古籍考據之研究。
2.點校中醫古籍
20世紀80年代,全國中醫古籍整理叢書工作啟動,鄧老主持點校《子和醫集》(人民衛生出版社,1994年)和《醫碥》(人民衛生出版社,1994年)。此外,鄧老還主持點校嶺南醫籍《嶺南兒科雙璧》(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87年)。《醫碥》與《嶺南兒科雙璧》是嶺南醫學的重要著作,點校古籍為嶺南醫學的研究開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1.中醫近代史研究
近代中醫發展演進的歷史是古代中醫邁向現代化中醫過渡的必然階段,近代中醫有著豐富的內涵,它是現在和將來中醫臨床、理論研究的重要源泉。在醫學史學術領域,鄧老對中醫近代史研究最為全面和系統。他說:“中醫的近代史也是一部使人心酸的學術史!必須熟知,以史為鑒才會明白中醫學術興廢繼絕的責任之重大。把歷史的重擔變成動力,沒有這種動力的人,會視中醫藥的存廢與己無關,就不會堅決為中醫之振興貢獻自己的一切。”[2]
1984年,鄧老提出要開展中醫近代史的研究,并指導4名研究生以近代醫學史為研究專題,撰寫了碩士學位論文。其后,鄧老先后發表論文《對近代中國醫學史研究的幾點意見》《漫談中醫近代史》。他提出,“研究醫學史要以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作為指導思想,以翔實的史料為依據,正確分析和論述近代中國醫學發展的歷史進程,努力探索和揭示它的客觀規律,并總結經驗教訓,對后人有所啟示”[3]。
1988 年 1 月,鄧老承擔衛生部課題《中國醫學通史》編寫工作,任編審委員會副主任兼近代史分卷主編。
1999年,鄧老主編了《中醫近代史》(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該書從近代中醫學發展的社會背景、探索中醫學術革新之路、近代中醫教育、中西醫論爭與維護中醫藥的抗爭運動、近代中醫藥社團與中醫藥期刊、近代中醫藥人物志、中醫學繼續發展7個方面,全面反映1840年至1940年百年間中醫學發展的歷史。李經緯教授稱,該書的出版“澆灌了中國醫學通史研究之花、中醫發展之花、中醫近代學術史研究之花,使之更富有生命力,使中醫近代史研究這個蒼白的園地呈現紅潤勃勃生機”。[4]
2.中醫防疫史研究
2006年,鄧老主編了《中國防疫史》(廣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年)。該書記錄了先秦至今,上下五千年之衛生、疾病、防疫法、衛生管理、疫情、疫病治療醫學、現代公共衛生防疫管理。書中還詳述了鄧老對2003年抗擊SARS之總結,是國內第一部詳盡記錄我國防疫歷程的學術專著。
3.中醫養生史研究
2017年,鄧老主編了《中國養生史》(廣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17年)。這是國內第一部全面記述中國養生發展歷程的史學專著,從醫學層面、文化層面反映了古代養生文化思想的歷史。
鄧老自20世紀70年代開始關注地域性醫學的研究,先后指導學生對陳伯壇、何夢瑤、程康圃、楊鶴齡、何克諫等嶺南醫家的學術思想進行研究。1986年,鄧老在廣東醫史分會成立大會上作學術報告《略談嶺南醫學之特點》[5],正式提出“嶺南醫學”的概念,被學術界關注并逐漸認可。
鄧老認為,“嶺南醫學”研究從醫史各家學說的文獻研究開始,是整個學術方向的基礎性工作,其后可以延伸至臨床各個領域。1988年,第一屆嶺南醫學研討會即由中醫醫史文獻學科負責召開[6]。鄧老在此次研討會上系統總結了嶺南醫學,提出:“嶺南醫學是祖國醫學普遍原則和嶺南地區實際結合的產物,這一研究的成果不僅可以表現該地區醫學發展的特殊性,通過對這些特殊性的研究,反過來也有助于認識整個中國醫學史發展進程。”[7]并對嶺南醫學史的研究工作提出了指導意見,“關于嶺南醫學的淵源,嶺南醫家的傳略、學術思想、著作的研究,關于嶺南地區的診法、治法、疾病史的研究,關于少數民族、藥廠史的研究,關于嶺南與海外中醫史的研究,以及我省有特色的專科史的研究等,還需要我們進一步探索,而嶺南醫學學派的形成與發展,更有待于我們在醫療實踐中去努力”[7]。
1999年鄧老發表《嶺南醫學》一文,系統總結了嶺南醫學發展歷史,并指出嶺南醫學史的研究前景。在鄧老的帶領下,其門人學生及廣州中醫藥大學中醫醫史文獻學科圍繞嶺南醫學深入開展研究,在嶺南醫籍整理、嶺南醫家研究、嶺南醫案研究、嶺南醫學史、嶺南醫學文化、嶺南醫學學術發展源流、嶺南本草研究等多方面均取得一系列研究成果,出版專著《嶺南醫學史》、《嶺南醫藥啟示錄》、《嶺南醫學與文化》、《嶺南攝生錄》及“嶺南中醫藥文庫”系列叢書,構建了嶺南醫學學術流派框架。嶺南醫學已成為全國地域性醫學學術流派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
鄧鐵濤一生為中醫學的繼承與發展嘔心瀝血,他既是臨床大家,在醫史文獻研究領域也是成績斐然。他反復強調,中醫源遠流長,文獻浩如煙海,中醫之臨床技術散見于各家各派,做好醫史文獻的研究工作,既是中醫學發展的基石,也是關乎繼往開來、對得起前人和有利于后學者的一項系統工程。鄧老叮囑,“史學家要有千秋之筆”,吾輩后學將謹記之,并為之不懈努力,以告慰鄧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