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榕,王英德,毛靖偉
炎癥性腸病(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BD)患者營養狀況、免疫功能較差,加之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的廣泛應用易導致機會性感染風險明顯升高[1]。有研究表明,聯合使用兩種免疫抑制劑的IBD患者并發機會性感染的風險明顯高于單獨使用任何一種免疫抑制劑者[2];與抗腫瘤壞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單藥治療相比,接受聯合治療的IBD患者機會性感染風險明顯升高[3];與巰基嘌呤單藥治療相比,抗TNF單藥治療會導致IBD患者分枝桿菌感染和細菌感染風險升高,但機會性病毒感染風險降低[4]。另有研究表明,英夫利昔單抗(infliximab,IFX)血藥濃度升高與IBD患者感染的高頻率似乎無關[5];暴露于糖皮質激素和/或抗TNF藥物的IBD患者特別是老年IBD患者感染風險雖會增加且抗TNF藥物會明顯促進細菌及真菌機會性感染,但與硫唑嘌呤(azathioprine,AZA)相關的感染風險主要與病毒感染有關[2],而何種藥物會導致何種機會性感染及何種藥物更易導致機會性感染并無明確對應關系。
IBD患者易在多種因素影響下出現機會性感染,而合并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HIV)感染、惡性腫瘤、肝硬化、腎功能不全等疾病者采用藥物治療將會進一步增加機會性感染風險。本文主要分析了IBD并發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B virus,HBV)、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C virus,HCV)、巨細胞病毒(cytomegalovirus,CMV)、EB病毒(Epstein-Barr virus,EBV)、水痘-帶狀皰疹病毒(varicella-zoster virus,VZV)等常見機會性病毒感染患者的臨床特點及處理策略(包括監視手段及處理原則),以期為臨床有效管理此類患者提供參考。
通信作者點評:
近年來,炎癥性腸病(IBD)的治療越來越依賴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雖然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的使用有效提高了IBD患者臨床及內鏡緩解率,使更多的IBD患者達到了黏膜愈合,但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的應用尤其是免疫抑制劑與生物制劑的聯合應用也導致機會性感染風險明顯增加,尤其是在伴有基礎疾病、營養不良或免疫功能差的IBD患者中。目前,國內外已有多個關于IBD并發機會性感染的專家共識,但由于我國相關流行病學資料較少,因此IBD并發機會性病毒感染的臨床特點、處理策略等尚存在一定爭議。
本文概述了IBD患者并發常見機會性病毒感染的臨床特點,分析了IBD患者并發機會性病毒感染的處理策略,并總結了包括烏司奴單抗、維得麗珠單抗、托法替尼在內的多種新型生物制劑對IBD患者并發機會性病毒感染的影響,不僅對臨床醫護人員認識、處理以及預防IBD并發機會性病毒感染具有一定指導意義,也對臨床有效、個體化管理此類患者具有一定參考價值。總體而言,目前IBD并發機會性病毒感染的處理策略尚未達成一致意見,需采用個體化治療,必要時需進行多學科診療。
研究表明,糖皮質激素、AZA及包括抗TNF藥物在內的多種生物制劑均可使IBD患者HBV激活[6],但由于相關研究納入的受試者多聯合使用多種藥物、關于其他藥物對IBD患者HBV感染的影響研究報道尚少,尤其是近年來新興生物制劑如維得麗珠單抗、烏司奴單抗等對HBV的影響仍不是很明確,因此糖皮質激素、AZA及包括抗TNF藥物在內的多種生物制劑導致IBD患者HBV激活的具體原因尚不十分清楚。在一項包含29例有HBV和/或HCV感染病史的IBD患者的機會性感染風險研究中,研究者并未觀察到使用維得麗珠單抗導致的病毒被重新激活現象[7]。CHAN等[8]研究表明,包括HBV感染在內的機會性感染是妨礙老年IBD患者使用AZA和抗TNF藥物治療的常見原因,而維得麗珠單抗則是治療類固醇依賴的老年中重度潰瘍性結腸炎(ulcerative colitis,UC)患者的首選藥物。
目前,臨床上要求IBD患者在使用糖皮質激素、免疫抑制劑及生物制劑前常規行HBV篩查,包括HBV表面抗原(hepatitis B surface antigen,HBsAg)、HBV表面抗體(hepatitis B surface antibody,HBs-Ab)、HBV核心抗體(hepatitis B core antibody,HBc-Ab),有HBV感染證據者則需進一步完善HBV-DNA、HBV e抗原(hepatitis B e antigen,HBeAg) 及 HBV e抗體(hepatitis B e antibody)檢測[9]。國外研究表明,UC患者HBsAg陽性率為0.6%~1.6%,HBc-Ab陽性率為1.6%~11.5%,而克羅恩?。–rohn's disease,CD)患者HBsAg陽性率為0.6%~3.7%,HBc-Ab陽性率為2.8%~11.0%;國內一項回顧性研究表明,UC患者HBsAg陽性率為5.68%,HBc-Ab陽性率為41.64%,而CD患者HBsAg陽性率為5.29%,HBc-Ab陽性率為39.80%[10-12]。雖然國內外研究報道的IBD患者HBV感染率不盡相同,但多數學者認為IBD患者HBV感染率與健康人群相似,因此HBc-Ab、HBs-Ab陰性的IBD患者應在接受藥物治療前接種HBV疫苗。此外,IBD患者對HBV疫苗接種的應答率明顯低于一般人群,而免疫抑制治療似乎不會影響HBV疫苗應答[13-14]。
一項回顧性隊列研究發現,使用IFX的IBD患者接種HBV疫苗后HBs-Ab保護性滴度明顯降低,而使用阿達單抗者則未見這一現象[15],因此須在使用免疫調節劑和抗TNF藥物特別是IFX之前對IBD患者進行HBV疫苗接種,并在之后定期進行HBV篩查。近年研究表明,所有年齡段的IBD患者在最初HBV疫苗接種失敗后更有可能在3次額外的HBV疫苗接種后出現保護性HBs-Ab,而非單獨接種1次或2次[16]。因此,對于初次HBV疫苗接種失敗的IBD患者,應考慮更為積極的HBV疫苗接種策略,即增加3次的HBV疫苗再接種。
有學者認為IBD患者HBV相關抗體滴度低于健康人群的原因可能與疾病本身及抗TNF藥物的使用有關[16],因此血清HBs-Ab水平>100 U/L的IBD患者可每1~2年監測1次HBV相關抗體滴度;HBsAg、HBc-Ab和/或HBs-Ab陽性的IBD患者可能為隱性感染,雖很少出現HBV激活,但需每2~3個月監測1次HBV-DNA[9];HBsAg陽性的IBD患者在開始進行免疫抑制治療前1~2周應予以抗病毒治療并持續至治療停止后至少12個月,同時應監測HBV-DNA,如發現HBV-DNA定量>2 000 U/ml則需繼續行抗病毒治療,治療終點同普通HBV感染患者[9]。
針對HBV感染的抗病毒藥物主要為核苷類藥物,已有研究證實核苷類藥物可有效降低慢性HBsAg陽性IBD患者肝功能不全發生率[17],其中常用藥物拉米夫定由于耐藥率等問題而僅限用于短期治療,替諾福韋、恩替卡韋耐藥率低、強效,可作為首選藥物。
研究表明,IBD患者HCV感染率與正常人群相比并無明顯差異[18-19],但由于關于IBD患者治療過程中出現HCV感染的流行病學資料很少,因此IBD患者接受免疫抑制劑治療是否會影響HCV感染病程尚無定論。美國一項針對4 274例IBD患者和3 523例HCV感染患者的回顧性研究表明,IBD患者并發HCV感染并不常見,IFX雖對并發HCV感染的IBD患者肝功能無影響,但能明顯緩解IBD病情嚴重程度[20]。需要注意的是,雖然HBV感染與HCV感染在IBD患者中的流行程度與一般人群相似,但臨床關注更多的是與免疫抑制治療相關的HBV再激活,如接受免疫抑制治療并有中高HBV再激活風險的IBD患者需進行預防性抗病毒治療等,而并發HCV感染的IBD患者接受免疫抑制治療幾乎沒有HCV再激活風險[21];此外,HIV感染也與IBD患者并發機會性感染密切相關[22]。因此,歐洲克羅恩病和結腸炎組織(European Crohn's Colitis Organization,ECCO)指南指出,除非并發HBV或HIV感染,IBD患者接受免疫抑制劑治療可能不會影響HCV感染病程[23]。目前,臨床上較公認的觀點是HCV感染并非IBD患者使用免疫抑制劑的絕對禁忌證,其關鍵取決于IBD嚴重程度及肝病分期。
由于現有流行病學證據提示IBD患者與普通人群HCV感染率并無統計學差異,因此IBD患者是否需篩查HCV感染仍存在一定爭議,但由于隱匿性HBV感染在慢性HCV感染患者中較為常見[24],因此有HBV感染證據的IBD患者需進行HCV血清學檢查,若HCV抗體(hepatitis C antibody,HCV-Ab)陽性則應進一步完善HCV-RNA檢測。此外,雖有研究表明干擾素治療可能使潛在的IBD惡化[12],但也存在爭議,如梅奧醫學中心的研究者們通過結合文獻資料及回顧性分析發現,IBD并發HCV感染患者使用干擾素和利巴韋林治療的療效和安全性與未使用者相比并無統計學差異[25]。
對于在免疫抑制治療過程中出現HCV感染的IBD患者,目前臨床多建議無須停用免疫抑制劑或減量,并可待IBD病情平穩后繼續行抗病毒治療,我國多使用聚乙二醇干擾素-α聯合利巴韋林方案,但須警惕聚乙二醇干擾素-α可能存在加重IBD的風險。由于現有臨床研究表明直接抗病毒藥物(direct antiviral drugs,DAAs)在IBD并發HCV感染患者中具有良好的安全性和有效性[26],因此IBD并發HCV患者接受抗HCV治療時需充分評估病情及HCV感染的優先級,在藥物選擇方面推薦DAAs。需要注意的是,由于抗HCV藥物可能會影響IBD治療藥物的血藥濃度,因此在抗病毒藥物選擇及治療時機上應根據患者病情謹慎選擇,而并發HCV感染的IBD患者的臨床管理仍是一個具有挑戰性的臨床問題,特別是在抗病毒治療時機方面。
與HCV感染率不同,IBD患者CMV免疫球蛋白G(immunoglobulin G,IgG)陽性率高于普通人群,但由于目前還沒有CMV疫苗、預防性治療有效證據缺乏,因此IBD患者暫無篩查CMV必要性。此外,CMV感染更常見于UC患者,且重度UC和/或激素抵抗的UC患者活動性CMV感染率更高[27],而由于CMV感染可加重腸道尤其是結腸炎性反應,因此UC患者尤其是重度UC和/或激素抵抗的UC患者需排除CMV感染。有研究表明,CMV感染與IBD患者病情加重有關,尤其是接受免疫抑制治療的IBD患者[28],因此在成人CMV陽性率低的地區應注意從表現為發熱伴全身癥狀的IBD患者中尋找CMV感染證據。
對于IBD并發CMV感染,目前臨床常通過實時熒光定量聚合酶鏈反應(real-time quantitative 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qPCR)檢測IBD患者血漿或糞便CMV-DNA而進行篩查,陰性者可直接排除;結腸黏膜組織HE染色聯合免疫組化和/或組織qPCR為目前診斷CMV感染的最佳方法[29]。研究表明,IBD患者接受免疫抑制治療可導致CMV激活,且類固醇和環孢素A能夠導致CMV再激活[30];暴露于皮質類固醇或巰基嘌呤與CMV再激活風險增加有關,但與抗TNF藥物無關[31];中重度UC患者血液CMV-DNA qPCR結果陽性與類固醇治療依賴或抵抗獨立相關[32];CMV感染與住院UC患者住院時間延長、總費用增加及常規出院次數減少有關,但不會增加手術率或死亡率,CMV在UC患者中可能不像在其他疾病患者中那樣具有明顯負面影響[33]。
雖然CMV激活在IBD患者中很常見,但因其具有自限性,因此IBD并發CMV感染患者是否需行抗病毒治療及何時開始行抗病毒治療仍需前瞻性研究進一步證實,而在UC患者中,CMV感染對炎癥的加重作用、開始行抗病毒治療時間及對抗病毒治療的反應等仍存在爭議。有研究表明,抗病毒治療對并發CMV感染的UC患者結腸切除術率無影響,但在并發嚴重CMV感染的UC患者中接受與未接受抗病毒治療者結腸切除術率有統計學差異,因此嚴重CMV感染對UC的影響取決于病原體自身,而在IBD并發低級別CMV感染患者中疾病進程主要受IBD嚴重程度影響[27]。
對于并發CMV感染的UC患者,基礎治療是早期控制結腸黏膜炎癥,現有主流觀點傾向于即使發現CMV感染相關證據也可不停止使用免疫抑制劑,但若在激素抵抗及重度UC患者中發現嚴重CMV感染證據,則需立即行抗病毒治療[34]。我國相關指南建議外周血CMV-DNA qPCR陽性且>1 200拷貝數/ml的IBD患者接受抗病毒治療,抗病毒藥物首選更昔洛韋,次選膦甲酸鈉,療程為3~6周[9]。此外,雖然現階段還無CMV疫苗,但可通過注意手衛生等方式進行預防。
EBV感染易導致淋巴增生性疾病,而年齡較大或免疫缺陷、免疫低下者更易出現EBV感染。由于長期使用包括AZA和IFX在內的免疫抑制劑,近年來關于IBD患者腸道EBV感染的研究報道越來越多,IBD患者EBV感染發生率呈現升高趨勢,因此IBD患者尤其是使用免疫抑制劑治療的IBD患者須警惕EBV感染。
研究表明,并發腸道EBV感染會增加IBD患者胃腸道淋巴增生性疾病發生風險,包括霍奇金淋巴瘤、非霍奇金淋巴瘤及淋巴上皮瘤樣膽管癌[35]。國內一項橫斷面研究表明,EBV感染常見于IBD患者結腸黏膜,與IBD患者疾病活動性密切相關,但其在IBD中的確切作用仍需前瞻性研究進一步探究[36]。MA等[37]研究表明,巰基嘌呤會增加IBD患者淋巴瘤發生風險,但甲氨蝶呤與淋巴增生性疾病的相關性尚無定論;HRADSKY等[38]研究發現,64%的IBD患兒血清EBV陽性,血清EBV陽性患者比例在兒童時期升高,AZA與血清EBV陽性率有關,EBV q-PCR拷貝數與IFX劑量相關,AZA是IBD患兒早期血清EBV陽性的危險因素,IFX劑量與EBV載量較高有關;LEVHAR等[39]研究表明,抗TNF藥物和巰基嘌呤均能在體外淋巴瘤模型中促使EBV誘導淋巴母細胞樣轉化,但維得麗珠單抗則無此作用。
對于長期接受免疫調節治療的IBD患者,應注意監測原發性腸淋巴增生性疾病的發生,而由于并發EBV感染會增加IBD嚴重程度、難治性、復發率并導致IBD病程進展,因此建議疑似EBV感染患者在常規IBD治療基礎上加用抗病毒藥物[35]。對于在使用免疫抑制劑治療過程中出現EBV感染的IBD患者,建議將免疫抑制劑減量或停用;多數淋巴增生性疾病在停用免疫抑制劑或減量后可緩解,而對于未緩解的CD20陽性的B細胞淋巴瘤,可加用利妥昔單抗。需要注意的是,EBV誘導的結腸炎與IBD的臨床表現非常相似,易誤診為IBD,而正確診斷EBV感染并及時治療是避免IBD患者出現嚴重并發癥的必要條件。
VZV在兒童時期發病稱為水痘病毒感染,在成年時期發病則稱為帶狀皰疹病毒(herpes zoster virus,HZV)感染,通常感染過VZV者對VZV具有免疫性。由于IBD患者免疫功能低下而VZV致病性強,因此IBD患者在使用免疫抑制劑之前需進行易感性篩查。研究表明,CD患者HZV 感染風險較非IBD患者高74%,UC患者HZV感染風險較非IBD患者高40%[40];年齡增長是HZV感染的危險因素,亞洲人群是HZV感染的易感人群[41],而HZV感染的診斷主要依據病史及病毒IgG檢測。
由于HZV感染風險高的IBD患者可從HZV疫苗接種中受益,因此有學者建議HZV血清學檢測為陰性的IBD患者在開始免疫抑制治療前至少3周完成2劑水痘疫苗接種,且后續疫苗接種須在免疫抑制治療停止后3~6個月才可開始[40]。一項回顧性隊列研究表明,與未接種HZV疫苗的IBD患者相比,接種HZV疫苗的IBD患者HZV感染風險明顯降低,接種HZV疫苗對IBD患者有效,但該策略尚未得到充分利用[42]。通常情況下,使用免疫抑制劑的IBD患者禁忌使用活疫苗,然而有研究表明,雖然接受低劑量免疫抑制劑治療的IBD患者對HZV疫苗的免疫反應較未接受免疫抑制劑治療者遲鈍,但部分患者仍能產生足夠的免疫反應且未出現嚴重不良事件[43]。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CDC)研究認為,使用低劑量氨甲蝶呤(methotrexate,MTX)(每周不超過0.4 mg/kg)、AZA(每天不超過3.0 mg)或巰基嘌呤(每天不超過1.5 mg/kg)不足以產生疫苗安全問題,也不是HZV疫苗接種的禁忌證。
從分子作用機制上來講,由于TNF是控制病毒感染的關鍵,因此抗TNF藥物治療與HZV感染風險增加密切相關[44],但IBD患者采用抗TNF藥物治療是否會增加潛在的HZV感染風險目前尚無定論。KHAN等[45]進行的一項隊列研究發現,IBD患者HZV感染風險升高,且與單獨使用5-氨基水楊酸(5-aminosalicylic acid,5-ASA)相比,聯合應用AZA與抗TNF藥物與病毒感染風險增加有關,而單獨暴露于抗TNF藥物則與病毒感染風險增加無關;一項多中心、回顧性觀察研究表明,75%的IBD患者HZV感染與單獨使用AZA或聯合應用AZA與抗TNF藥物有關[46],但也有研究表明,與僅接受5-ASA治療的患者相比,并發HZV感染的IBD患者使用抗TNF藥物治療與嚴重HZV感染風險增加無關[47]。
在新型生物制劑方面,UC患者暴露于口服小分子Janus激酶(JAK)抑制劑——托法替尼與病毒感染風險增加相關,尤其是HZV感染[48]。WINTHROP等[41]研究表明,采用托法替尼治療的UC患者并發HZV感染的風險升高(感染率為5.6%),尤其是在年齡>65歲、亞洲人或有抗TNF藥物治療失敗史的患者中(感染率分別為14.3%、9.7%、7.0%)。一項托法替尼治療UC的真實世界研究表明,有近16%的患者報告了不良事件(與臨床試驗結果相似),其中接受托法替尼10 mg/次、2次/d治療的UC患者HZV感染風險明顯增加(感染率為1.9%),因此采用托法替尼誘導治療后應降低其劑量,以減少不良事件的發生[49]??傮w上來看,采用托法替尼治療的UC患者HZV感染率較高,但目前尚無其他新型生物制劑如維得麗珠單抗、烏司奴單抗是否會增加HZV感染風險等的系統性研究。
綜上,IBD患者主動感染HZV時不建議接受免疫抑制治療,但若在免疫治療期間發生HZV感染則應立即開始抗病毒治療〔根據病情選擇抗病毒藥物,可選擇靜脈注射大劑量阿昔洛韋(劑量需較治療單純HZV感染大),能口服抗病毒藥物治療時可選擇口服生物利用度更好的伐昔洛韋[50]〕,并最好停用免疫抑制相關藥物;另外,須待IBD并發HZV患者發病部位水皰完全結痂后方可重新考慮繼續免疫抑制治療。
6.1 JC病毒 進行性多灶性白質腦病是一種罕見的因JC病毒感染而引發的神經系統感染性疾病,且主要與JC病毒感染相關。IBD患者免疫功能低下,是進行性多灶性白質腦病的易感人群,但目前關于IBD治療過程中出現的進行性多灶性白質腦病的研究報道較少,且雖然有限制使用其非選擇性抗整合素——那他珠單抗的擔憂,但現在還沒有維得麗珠單抗與JC病毒相關進行性多灶性白質腦病有關的病例報告[44]。在一項大型針對使用維得麗珠單抗治療的IBD患者機會性感染風險研究中,研究者并未發現進行性多灶性白質腦病病例[7]。此外,JC病毒主要通過5-羥色胺受體進入星形膠質細胞,而目前不僅5-羥色胺受體阻滯劑(如能減少細胞表面5-羥色胺受體的米氮平)被證明可有效抑制JC病毒傳播,抗瘧藥物甲氟喹也被證明可抑制JC病毒復制。
6.2 人乳頭瘤狀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HPV) 免疫抑制劑可導致IBD患者HPV激活,而由于HPV感染與宮頸癌明顯相關,因此女性IBD患者在使用免疫抑制劑前需通過宮頸細胞學涂片等常規篩查HPV感染。通常情況下,HPV陽性的IBD患者并不需要停止免疫抑制治療,但若出現廣泛的皮膚疣和/或尖銳濕疣則應考慮停止免疫抑制治療。目前,僅有少量關于IBD患者接受AZA、抗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藥物治療過程中出現罕見的HPV激活的研究報道,但由于暫無明確的處理方法,因此ECCO指南建議女性IBD患者在接受免疫抑制劑治療前進行HPV疫苗接種[23]。
現有研究尚未發現IBD患者在免疫抑制治療過程中并發機會性感染的病原學分類與免疫抑制劑種類之間有明確對應關系,雖有研究發現IBD患者使用AZA更易于誘發病毒感染、抗TNF藥物有可能增加嚴重感染及機會性分枝桿菌感染風險[4],但國內一項隨訪時間為12個月的單中心前瞻性研究證實,單獨使用IFX并不會增加IBD患者機會性感染風險[2];DAREHRANJ等[51]研究也證實中重度IBD患者使用抗TNF藥物治療1年內并未發生嚴重不良事件、嚴重機會性感染、肺結核及惡性腫瘤。研究設計、疾病分型、病情嚴重程度、使用皮質類固醇及患者年齡差異等均可能是造成以上研究結論不統一的原因,而雖然目前關于抗TNF藥物對IBD患者機會性病毒感染的影響研究尚存在分歧,但可以明確的是,聯合應用兩種及以上免疫抑制劑(如聯合應用AZA與抗TNF藥物)會明顯增加IBD患者機會性病毒感染風險。
目前,對于IBD患者免疫抑制治療過程中出現的機會性感染的處理策略還有一些問題尚未明確,如是否停用免疫抑制劑、何時繼續免疫抑制治療等,但結合ECCO指南及我國相關指南,筆者認為其總體處理策略主要取決于IBD嚴重程度和感染類型,主要建議如下:(1)出現不常見病原體嚴重感染時應尋求傳染病學專家幫助;(2)出現鼻炎、上呼吸道感染等輕微感染且無播散性風險時無須停止免疫抑制治療;(3)出現腦膿腫、播散性肺結核、帶狀皰疹、肺炎、病毒性腦炎等存在傳播性的疾病或非控制性疾病并有使病情惡化甚至造成死亡風險時應立即停用免疫抑制劑;(4)恢復免疫抑制治療需參照相關指南并根據患者具體情況及多學科意見做出決定。
對于IBD并發機會性感染,如何防患于未然雖是當前面臨的巨大挑戰之一,但也應認識到部分機會性感染是可以預防的,尤其是機會性病毒感染。對于已有相應疫苗的機會性病毒感染,免疫抑制治療前血清學檢測陰性或抗體滴度下降且在病情允許情況下,推薦IBD患者進行被動免疫,并應避免使用活疫苗,但需注意疫苗接種后、免疫抑制治療前需有一定空窗期。此外,現階段我國尚缺乏IBD患者免疫抑制治療過程中發生機會性感染的流行病學數據,今后仍需進行更多的臨床研究和前瞻性研究。
作者貢獻:吳榕、王英德進行文章的構思與設計;吳榕進行文獻檢索及資料整理、歸納、分析等,撰寫論文;毛靖偉進行論文及英文的修訂,負責文章質量控制及審校,對文章整體負責、監督管理。
本文無利益沖突。
本文文獻檢索策略:
計算機檢索PubMed、中國知網中相關文獻,檢索時間設定為2010年1月—2020年9月,中文檢索詞包括“炎癥性腸病”“潰瘍性結腸炎”“克羅恩病”“機會性感染”“機會性病毒感染”“病毒感染”“乙型肝炎病毒”“丙型肝炎病毒”“巨細胞病毒”“EB病毒”“水痘-帶狀皰疹病毒”,英文檢索詞包括“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s”“ulcerative colitis”“Crohn disease”“opportunistic infections”“opportunistic viral infection”“viral infection”“hepatitis B virus”“hepatitis C virus”“cytomegalovirus”“Epstein-Barr virus”“varicella-zoster virus”。文獻納入標準:(1)優先納入高時效性文獻,即發表于2017年1月—2020年9月的文獻,對于較為經典的觀點適當放寬文獻發表時間;(2)研究設計方案嚴謹。文獻排除標準:(1)與本研究相關性不強;(2)重復性研究。